粗壯的蛇身格外莽撞,趙奇秋耳邊只聽到劈裡啪啦斷裂聲,扭動的巨蛇掃開一切障礙物向他撲來。
但在流水般的經文中,那蛇已經感到了刻入天性的威脅,張開的大嘴忍不住有些猶豫。
趁這個當口,趙奇秋腳步移動少許,與蛇頭錯身而過的瞬間,手臂猛然伸出,朝著那蛇的七寸狠狠敲了下去!
棕蛇登時失去勢頭,蛇頭砸在地上,沉重的蛇身在地面翻動,一張烏黑的大嘴時而張開,仿佛在慌亂的尋找可以攀咬的東西。
趙奇秋一躍抓住身側的樹枝,幾步跳到了安全距離,往下一瞧,才完全看清了這條蛇,蛇身有成人手臂環抱粗,被打七寸後簡直成了無頭蒼蠅,凶狠的左突右撞。
望了一眼朱源的方向,確認他已經機靈的躲藏起來,趙奇秋抬起手對著那蛇輕輕一招,憑空蕩起一陣微風,從棕蛇的方向飄向趙奇秋。
趙奇秋手指並攏,一張白色卡片被攥在了手裡。
在拿到卡片之前,趙奇秋觀其形,心裡已經有了猜測,現在一看這卡片的顏色,就忍不住仰天長歎,把卡片隨手扔了。
要是朱源不刺激秦秉書,後者不跑來找他們,那這蛇說不定就有了“第一次”,現在這沒開過葷的小蛇妖,身上不擔罪責,他直接關起來,那不叫下冤獄嗎,說不定還得好吃好喝伺候,別看妖齡不大,養這麽一個東西,比一群豬吃的都多,他犯得著嗎?
直接殺了倒挺好,只是自己就得受罪了。趙奇秋不由開始清點起帶來的符篆,拿出一張定妖符看了看。
片刻後又收起來,對付這樣的小妖怪,消耗他一張高級別的符篆,等江清河他們來了還不好說符篆的來歷,這代價也不小。
算了吧,趙奇秋心想,咱們還是拚體力吧。他於是心累的做出選擇,兩腿左右一伸展,改為騎在樹枝上,打算就這麽對著下面念念經。
如果這蛇能識相一些,被他念到口吐白沫,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朱源在蛇折騰的巨響中嚇得渾身冷汗,但森林裡地勢不錯,便於隱藏,他躲到犄角旮旯裡往外瞅,為了找趙奇秋的身影,抻的脖子都長了。
終於,他眼睛一亮,趕忙拉開對講機的天線對著裡面小聲道:“喂喂喂,能聽見嗎,我讓雨兒引開它,你快從樹上下來!”
趙奇秋不動,下面的蛇卻突然冷靜下來,逶迤而動,緩緩盤起蛇身。
朱源急道:“這東西怎麽沒反應,到底怎麽用啊,跟我上次拿的型號不一樣啊!趙奇秋?喂喂,聽到了給我個手勢!”
趙奇秋豎起一根手指。
朱源不得已問靈牌裡的孫雨兒:“他有回應嗎?”
孫雨兒伸出一隻手,做出趙奇秋的動作,又快速縮了回去。
“他什麽意思,一?一秒,一分鍾?一分鍾以後跳下來?”
孫雨兒道:“這個手勢我見過,好像是讓你閉嘴的意思。”
朱源:“……”
對講機滋啦啦一通亂響,朱源攥著對講機拍打幾下,對孫雨兒道:“不然你再藏的深一些,一會兒我叫你再出來,你有點干擾信號,對講機根本不能用!”
孫雨兒哼的笑一聲:“主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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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源停下動作,深明大義道:“你講吧。”
孫雨兒道:“你在這說什麽,那蛇精都能聽到。”
“……”
“還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你講吧。”
“對講機好像不是你這麽用的。”
對講機裡面滋啦聲忽然一停,跟朱源想象的不同,不僅不是趙奇秋,還傳出了江清河的聲音:“怎麽回事,你們那邊有什麽?”
朱源:“……”趙奇秋,對不起,我這個腦子可能救不了你了。
趙奇秋往下看去,那蛇精明顯已經覺察了朱源的位置,雖然此時被自己死死壓製,但常年和二青打交道,趙奇秋知道這蛇已經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他口中語速更快,不得已又站了起來,瞄著那蛇頭的位置,準備它一動就跳下去。
沒想到憑空一聲暴喝,趙奇秋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秦秉書出現在蛇妖身側,手中握著一根粗壯的黑棍,一個跨欄跳了出來。
黑棍不短,前頭尖銳仿佛長矛,末尾纏著白布條,與秦秉書的手腕牢牢固定在一起。
“妖怪受死!”
趙奇秋舌頭差點打結,同樣一躍而起,在腦中當啷啷的警告和催促中,對秦秉書道:“閃開有毒!”
秦秉書眼中小宇宙燃燒,心跳激烈的快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他額頭冒汗,但神情,卻是激動興奮!
實戰啊,這就是他期待已久的實戰!
妖怪怎麽說都是活物,比厲鬼可強多了。秦秉書現在眼裡只有那壯碩的蛇身,哪會理會趙奇秋的話。而且,當他不認識毒蛇嗎,這棕色蛇身其貌不揚,怎麽可能有毒?!
秦秉書獰笑一聲,另一隻手中出現大把符篆。
他抬起手,還沒等符篆撒出去,那蛇朝他高高揚起頭顱,嘶的一聲響,張開了大嘴。
秦秉書手一顫。
瞳仁地震般抖動,秦秉書條件發射轉身就跑,嘴裡大叫道:“靠靠靠靠靠!!!”
只見這蛇雖然外表是棕色,但它張開嘴,那嘴的內壁,竟然是染了墨汁一般的烏黑!
此時一股透明的液體仿佛高壓水槍,筆直的嗞向他。
好在毒液剛噴射出去些許,趙奇秋從天而降,一腳將蛇妖的嘴踩進了泥裡。
秦秉書只聽身後嘭的一聲,回頭一看,又想往回衝。
“我來幫——”
迎面飛來一顆石子,秦秉書嗷的一聲,捂著額頭翻倒在地。
“走遠點。”
就在這時,秦秉書手臂被硌了一下,他低頭一看,就想給自己一巴掌。
對啊,他手裡還有這個寶貝,他跑什麽?--
秦秉書再次爬起來,一手舉著黑棍,一手捏住那手柄處,往上一舉,口中道:“擎天立地,護我金身,青川大河,護我回魂,開!”
朱源手中一痛,大叫一聲松開手,一直握著的那二十四根細棍猛地發燙,隨後離弦之箭一般飛向秦秉書的方向。
秦秉書頭頂打開一片黑雲般的陰影,隨著那二十四根細棍飛回,一個個歸回到自己的位置,一把烏黑的大傘撐在了他的頭頂。
下一秒,二十四個黑影再次出現,一窩蜂飛向蛇妖。
趙奇秋連忙閃開,很快聽到蛇妖可怕的痛吼,但也不知道哪個關節不對,那蛇妖的雙眼竟然開始在黑暗中發紅,力氣越來越大。
朱源也看呆了,朝趙奇秋喊道:“趕緊跑啊,這蛇要發狂了!”
再細看,蛇妖竟然能從那些攻擊他的黑影身上反過來吸收靈氣。那些黑影逐漸式微,開始節節敗退。
秦秉書不敢相信的看看頭頂的傘,心說什麽破傘!說好的絕世寶物呢?!先是被趙奇秋和朱源碾壓,現在又被蛇妖碾壓,他到底有多倒霉?!
趙奇秋也覺得莫名其妙,不應該啊,這傘上輩子可沒有這麽弱,多看了一陣,明白了,心裡罵了一聲,對著秦秉書道:“把傘給我!”
秦秉書憤怒的道:“你想得美!”
趙奇秋卻寬容大度的一笑。
秦秉書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看向自己和傘綁在一起的手腕,心裡猶豫,不然,不然聽他的?
可還沒想清楚,就聽那邊趙奇秋的聲音,在一片混亂中清晰的傳過來,帶著某種特殊的節奏,不緊不慢的道——--
“擎天立地,護我金身,青川大河,護我回魂,孽海欲關,護我精神,往生往死,護我永存,開!”
秦秉書愣了兩秒,終於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被大傘帶的呼一下飛起來:“我——草!”
從趙奇秋的聲音響起時,四周空氣就嗡嗡震動有聲,似是驚喜、似是喜悅,似是解脫,那二十四道黑影短暫的停止攻擊,任憑蛇妖瘋狂吸取它們身上的靈力,直到趙奇秋話音落下,伴隨那一聲“開”,二十四道黑影扭曲顫抖起來,逐漸變化凝實,短短幾個呼吸,圍繞在蛇妖身邊的,變成了二十四名穿著漆黑蓑衣,頭戴漆黑鬥笠,面容一片漆黑的男人。
二十四人一擁而上。
眨眼間,蛇妖就被揉圓搓扁,險些被活活打死。
趙奇秋還在想什麽時候喊停監獄不會判他故意殺蛇,那二十四人連聲招呼都沒打,就忽然原地消失。
一聲悶響,趙奇秋往秦秉書那邊一看,不由嚇了一跳。之前傘發動時,將秦秉書這個主人帶到空中,現在則一頭栽倒在地。
趙奇秋這才想起來,這傘也是個小妖精了,發動的時候是會吸取拿著它的人的靈力的,這麽兩下,秦秉書應該是被吸幹了!
趙奇秋心虛的趕忙跑過去,翻開臉朝下的秦秉書一看,放心了,還活著呢。
恰好這樣一耽擱,那蛇已經拖著殘軀逃走,趙奇秋渾身一松,這以後就交給分局吧,沒個三年五載,它是不會再出來了。
“喂!”
趙奇秋回過頭,恰好看到江清河喘著粗氣帶人從林間跑出來,當他看到這四下被風暴席卷一般的慘狀,臉色頓時難看到極點。
“地上那是誰?”江清河呼吸一窒,當他走過來看到躺的是秦秉書,臉上頓時露出震驚。
直到兩根手指按上秦秉書的頸動脈,片刻後,江清河才松了口氣,拿起對講機:“這裡有一個受傷的。”他問趙奇秋:“還有其他人嗎?”
朱源早就跑了出來:“我在這,我在這!”
趙奇秋道:“只有我們三個。”
江清河臉色這才好了起來:“先回去再說。”
趙奇秋本以為這次臨時任務就到此為止了,萬萬沒想到,回到營地說完情況,才休息兩個小時,帳篷外頭就吵吵嚷嚷,出去一看,竟然多出了數十人不止。
而且那忙忙碌碌,如臨大敵的樣子,讓睡眼朦朧的朱源拉住了其中一人:“這位大哥,怎麽回事啊?”
旁邊一個人道:“小孩回去睡覺。”
被朱源拉住的人為難的看了一眼朱源:“有同事遇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