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趙奇秋都有些渾渾噩噩,頗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懵逼感,生魂更是無比虛弱,如果不是野狗子暗中守在附近,他早就不知道被妖魔鬼怪舔了幾遍。
當神智清楚了一些,趙奇秋第一時間召來了野狗子和情報工作者阿武。
“那位‘受害人’呢?”
阿武倒沒有遮遮掩掩,直接道:“第二天從醫院逃走了。”
“去了哪?”
阿武頗為自得道:“海京市,我叫青川傘的分神化成影子去盯著他了!”
野狗子抬起爪子一把將黃色鸚鵡扒拉到地上,後者哎呦一聲敢怒不敢言。
趙奇秋點點頭,才想起之前回到醫院,把氣呼呼的青川傘從乾坤袖裡給放了出來。阿武這件事辦的的確不錯。青川傘作為介物,身上的氣息十分特殊,比妖怪甚至人類都要不易被覺察。
“外面還有沒有其他事?”
阿武搖擺了一下身子道:“稟告獄長大人,蛇精的確如您所說,為非作歹,乃是地方一霸!為了不讓更多凡人受苦受難,您要快去將它收押才好,我看它做我等的獄友,已經很夠資格了!再繼續下去,就要超過我等了!”
趙奇秋:“……”這話聽著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沉默片刻,趙奇秋道:“還有沒有?”
“還有一件不算大事的事。”
“說。”
“那個,”阿武卻踟躕了,吭哧道:“黑匣子那個可惡的播音員,已經開始四處宣揚獄長大人的威名,甚至還說他認為幾年前海京市消失的影山,也跟獄長大人有關系,說他已經找您找了很久了!把您當成素材!揚言以後您抓一次犯人,他就要關注一次!現在監獄的事已經在人類與妖族間傳開,徹底公開了。您千萬小心,我昨天還聽說,有很多人類,也想進監獄,想長生不老呢!”
趙奇秋靠在病床上揉了揉眉心。
黑匣子不是東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上輩子也有這樣一出,自己典獄長的身份與監獄的存在就是黑匣子公開的。好在他遠比上輩子要小心。
首先他為伍百年的真實身份做了偽裝,其次他現在抓犯人駕輕就熟,動靜也小了很多,更別說上輩子黑匣子的直播給他的犯人逃跑帶來了極大的便利,也給自己帶來了數不清的麻煩。
這輩子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因為這輩子能在他手下逃跑的犯人,級別已經大大的提高。
反而,這輩子他有個更加堅定清晰的目標:早日揪出黑匣子這個王八蛋。
那就來比比究竟是黑匣子嘴快,還是他手快!
最後了解了一下療養院的新聞,知道全國各地已經開展線上追悼會,趙奇秋對外界的信息算是接收完了。
讓野狗子先回海京,入夜,趙奇秋孤身一人又進了獄裡。
黑色的牢房門上隱隱有液體流動,粘稠的宛如陳年血漿一般。
趙奇秋踏進牛魔王的牢房中,經文聲充斥在整個天地間,而空曠的牢房裡,只有黃土青天,以及血流如注,被染成褐色,不知日夜的巨牛。
無盡的歲月和孤獨,對牛魔王是兩樣最殘酷的刑罰,現如今又加入了越獄懲戒,庖丁解牛三百年,攻擊獄長又三百年。
趙奇秋恢復了本來面目,問道:“你跟川逾之間發生了什麽?”
在獄中,牛魔王不得不答,轟隆隆的聲音不屑的道:“區區螻蟻蜉蝣,敢跟本王談條件,他死不足惜。”
“你告訴他監獄的事了?”
“怎麽,獄長大人怕了?”牛魔王陰惻惻道,兩隻巨大的牛眼盯住下方的趙奇秋,殊不知自己已經對眼。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
“告訴了又怎麽樣,你有本事再加三百年刑罰,本王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趙奇秋慢悠悠道:“你只是一頭消失在所有人記憶中的老牛,連我也不會來看一眼你眉頭究竟皺了沒皺,再見了。”
當趙奇秋轉身,牛魔王的聲音終於開始顫抖:“你,你……”
可他終於恥於說出想說的話。
最終,趙奇秋道:“如果我沒記錯,你是有刑期的,如果這次不越獄,起碼會提早六百年離開,且你原來是半仙之體,當你誠心悔過,成仙了這牢房自然會打開。”
起碼這廣袤無垠的黃土上,說不準會長出些其他東西。
沒人比看過清道夫記憶的趙奇秋更清楚,孤獨和寂寞是如何可怕。尤其是牛魔王這樣原本就喜歡與他人結交的牛,唯一做錯的,就是執迷不悟,一股牛勁,不肯回頭不說,甚至一跑出去就要殺人。
想到這裡,趙奇秋不由有些後悔,牛魔王要殺川逾,他可是全力支持。
離開監獄前,趙奇秋又好好收拾了一番那幾間近日過於跳脫的牢房,該上刑的直接上刑,該加強管制的狠狠加強管制,反正在他的職權范圍內,讓他不舒服的,通通調教了一通,直到對方哭爹喊娘才將牢房門重重關閉。
一番整頓下來,趙奇秋頭腦一清,心裡也舒爽了不少,覺得自己似乎可以出院了。
他一直躺在病床上,鮮明樓那邊狀況也不好,雖然有皇甫小香的傾情治療,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始終待在另一家醫院裡自閉。直到趙奇秋生魂的傷勢驚動了領導,鮮明樓這才終於想起趙奇秋,出院過來看他。
趙奇秋這邊生魂接連受到重創,還險些魂飛魄散,導致現在依舊有點飄,可等他見到鮮明樓,才是被對方的樣子嚇了一跳。
“你怎麽了?”
那幅受到嚴重打擊的憔悴模樣,感覺比自己還慘啊!
年紀輕輕的,什麽仇什麽怨,心思怎麽就這麽深,就不能學學秦秉書,偶爾把腦子放在一邊?
鮮明樓充耳不聞,緩緩道:“問問你自己,不是保證第二天就出院?”
兩個人誰也說不了誰,沒多久馮叔來辦出院,因為他也是忙裡抽閑,最終直接把趙奇秋交給更加熟悉永深市的鮮明樓。
“一會兒你們自己去賓館吧,上頭髮話了,療養院的事現在也鬧大了,沒解決前可能還有需要你這個證人的地方,就先在永深市休養,五星級賓館,食宿全報銷。”又單另給趙奇秋塞了兩百塊錢:“你和鮮明樓中午吃飯我不能陪你們了,我一會兒還要趕回局裡。知道你們都是有錢人,偶爾吃點清粥小菜,馮叔請客。”馮匯面無表情道:“兩個病號還想吃什麽大餐。”
馮匯雖然不是永深分局的人,可這幾天被抓壯丁也是焦頭爛額。
趙奇秋充分的理解,畢竟永深市蛇患還沒解決,又有療養院一口氣爆出來九百多具陳年屍骨,更有牛魔王踏平了本市標志性建築長虹劇院,建築修複的資金,市政府和新建局還在火熱“商討”中,這時候徹底沒有閑人了。
趙奇秋懷疑,要不是他這幾天都暈暈乎乎,恐怕早就被拉走乾活了。
兩人倒沒拒絕馮匯的好意,出門誰也沒說話,直奔醫院對面的小飯館,默契的吃起了真“清粥小菜”。
兩個大胃王一頓飯下來花費不到七十,趙奇秋交完錢還自覺把剩下的錢跟鮮明樓平分了,誰也沒嫌少,各自揣進兜裡。
只是趙奇秋吃飽了,掃尾工作就不緊不慢,不像鮮明樓學校軍事化管理,悄無聲息一張深淵巨口,兩下已經擦擦嘴站起來,並道:“我出去看看。”
趙奇秋點頭,他也聽到外頭傳來驢叫,一聲聲十分淒慘,不知道還以為現殺現賣呢。
等了一會兒鮮明樓沒回來,趙奇秋舉著最後一個包子也走了出去。
就看見鮮明樓站在一輛卡車末尾,掀開軍綠色的車罩,盯著那裡頭的一頭母驢神情十分專注。
趙奇秋看了他們片刻,摸了摸鼻尖,忍不住道:“別告訴我你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