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毀了嗎?
不行!
徐同宇心裡充滿了不甘,為了這個角色他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他甚至推掉了一個大火的綜藝,舔著臉找公司的前輩請教。
他為這個角色付出如此之多,他不能失去這個角色!
徐同宇深吸一口氣,又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去回憶之前所預演。
他的心裡一直有個聲音在和他說要超過寧舟!超過寧舟!
寧舟之前的入戲給他帶來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只有他的這段表演比寧舟出色,才有可能獲得這個角色。
他不能輸!
然而想要超過寧舟的決心太過強烈,他的腦中一直在回放寧舟剛剛的樣子,便不自覺的模仿,竟是不知不覺的放棄自己之前所預設好的表演方式。
一場戲徐同宇確實完全演繹下來了,但是因為模仿,他的表演卻浮於表面,無法讓人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
徐同宇卻不知道,他以為自己完成的很好,頗為自信地朝試鏡的負責人鞠了一個躬。
他以為他會得到表揚,然而抬頭的時候,卻看到三個試鏡負責人都皺著眉頭,於飛看他的眼神更是蘊含著憤怒之色。
於飛曾在王一清和張副導面前讚美過徐同宇的演技,也是他向王一清推薦的徐同宇,可徐同宇剛剛的表現卻是在打他的臉。
他連給徐同宇點評的**都沒有,手指攥緊,徐同宇的簡歷被他攥成一團。
王一清算是三人裡面神色最緩和的一個,他目光直視徐同宇,問道:“你之前是不是看過誰演繹這個角色?我感覺你在模仿他,但隻模仿到形,不,應該說連形都沒模仿到,更別說是神了,這使得你這段演繹看起來不倫不類,人物看起來沒有邏輯。”
王一清就是這樣,他總能用最溫和的表情說出一針見血的評論,句句直指重點,不留任何情面。
徐同宇為自己辯解,“我沒有。”
他演的就是他自己啊,他沒有模仿任何人!
王一清見徐同宇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便也不再說什麽,該說的他都說了,如何領悟還是靠他自己。
“回去等消息吧。”王一清讓徐同宇下去,卻已經用筆劃去徐同宇的名字。
徐同宇鞠了個躬,轉身離去的時候面色卻變得暗沉起來。
直到徐同宇出了會議室,張副導才小聲和王一清討論道:“他心裡有一座大山,他敬畏、恐懼,又恨不得翻越這座大山,他把這座大山看的太重太重了,忽視了自己腳下其實有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他要是不早一點看清……”張副導歎了口氣,頗為惋惜,“他的演員之路恐怕走不遠。”
這座山不止讓徐同宇看不清自己腳下的路,也同樣擋住了徐同宇的視線,讓他無法看到更遼闊的天地。若是不及時體悟,徐同宇只會被囿於方寸之間,將永遠止步不前。
王一清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茶,不置可否。
倒是於飛輕哼了一聲,表示不認同,“沒什麽山不山的,每個人都有狀態不好的時候。”
張副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他不相信於飛看不出來,只是因為徐同宇是他推薦的人,現在翻了車,自然要用狀態不好來為自己挽尊。
“讓徐澤進來。”王一清沒有理會張副導和於飛之間的暗潮洶湧,叫了下一個人。
寧舟再次縮回角落,安靜地等待著。
這次他沒有把眼睛遮住,目光注視著前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徐同宇從會議室裡出來,經過寧舟的時候趾高氣揚的樣子像一隻戰鬥的公雞,末了重重地哼了一聲,才帶著自己的助理離去。
寧舟沒有回應徐同宇幼稚的行為,還在放空自己。
試鏡的人進去又出來,寧舟都沒有看上一眼,他像是完全浸入自己的世界,周圍的一切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寧舟。”
工作人員喊了一聲寧舟的名字,這時候走廊裡的藝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和之前的熱鬧相比,顯得比較空蕩。
寧舟聽到自己的名字,放空的眼睛裡慢慢恢復了神采,他把插在襯衣口袋裡的黑框眼鏡拿出來戴上,抓了抓劉海,讓半長的劉海微微遮住眼睛。
只是眨眼之間,寧舟的氣質就變了。
他就是一個木訥的書呆子,甚至無法讓人注意到他精致的五官,一看就特別有學霸氣質。
韓琦微微一愣,盡管她早就見識過寧舟這種堪稱大變活人的狀態,但再一次見到,韓琦還是會有一些感慨。
這就是她明知道寧舟這個人桀驁不馴,黑歷史一大堆也要簽下寧舟的原因。
他仿佛為演戲而生。
目送寧舟進入會議室,韓琦的心也平靜下來了,如果之前還擔心於飛會給寧舟下絆子,但現在韓琦不擔心了。
倒不是韓琦覺得寧舟一定會試鏡成功,而是她對寧舟的實力放心,又有蔣杭庭在幫襯著,沒了這個角色還有下一個角色。
寧舟本身就是一顆發光的金子。
會議室內,於飛看著寧舟的名字皺起了眉頭,寧舟還沒進來,於飛就率先說道:“我可醜話說在前頭,待會兒無論寧舟表現得怎麽樣,我都不會選他成為主角。我無法想象,一個沒有時間觀念的人,進了劇組會為劇組帶來多大的損失。”
於飛話音剛落,會議室的們被推開,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少年走了進來。
他眼眸低垂,神請略顯木訥,走路的時候頭顱微微低下,似乎隻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腳尖。
厚厚的劉海遮住了他光潔的額頭,發尾微微擋在眼睛上,嘴唇偏白,緊緊地抿著,沒有一絲笑意。
前一秒還在高談闊論的於飛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嚨一樣,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他甚至都沒有認出眼前的人是寧舟,有那麽一瞬間他還生出一種錯覺,眼前的少年是從劇本裡走出來的孟更。
孟更,《此後余生向暖》的男主,人前他是木訥隻專注於學習的書呆子,走路永遠垂著頭,躲避所有人的接觸。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心中的魔鬼開始肆虐,他像是換了一個人,癲狂陰鬱。
為了控制心中的魔鬼,孟更利用自殘的疼痛喚醒微弱的理智。
於是沒人知道,在孟更瘦弱的身軀裡,寬大的校服下,是一道道傷疤,新的疊著舊的。
而此刻,站在三個負責人面前的就是人前的孟更。
王一清的眼神倏然之間專注起來,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寧舟,直到寧舟走進,他才說道:“寧舟?”
寧舟眨眨眼,麻木呆愣的眼神盡數消失,他朝三個負責人微微鞠了一躬,“我是寧舟。”
一樣的裝扮,一樣的髮型,甚至連黑框眼鏡都沒有拿下來,可是寧舟所呈現出來的氣質完全不一樣。
入戲與出戲僅在分秒之間。
王一清的眼神又凝了凝,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嘴角微微上揚。
和王一清合作過幾次的張副導知道這是王一清心情愉悅時的習慣動作,也就是說王一清現階段對寧舟的表現非常滿意。
滿意歸滿意,試鏡還是要繼續下去。
王一清指了一幕戲讓寧舟當場演繹,恰好和徐同宇的那一場是一樣的。
這場戲是孟更失控的戲,當夜幕降臨,當他的耳邊響起父親暴躁的辱罵聲和母親卑微的哭泣求饒聲時,潛伏在他的心中的惡魔出現了。
這個夜如以往一樣不平靜,十二點剛過沒多久,大門傳來一陣巨響,喝酒喝得醉醺醺的父親回來了。
母親開門出去迎接父親,被父親身上滔天的酒氣醺得抱怨了一句,“怎麽又喝這麽多酒?明天還要上班……”
話還沒說完,一個巴掌聲在客廳中響起,還隱隱帶著回音。
“你這臭娘們還管到老子頭上來了?”
緊接著,家具發生移位的茲拉聲、拳頭撞擊□□的聲音、叱罵聲、求饒聲交替響起。
客廳旁邊的一間小臥室裡,孟更從床上坐起來,第一反應是去摸放在床邊的眼鏡,還沒摸到眼鏡他的眼神就變了,不再一片空茫,只剩下深沉的黑色,眼睛開始充血,還放在床單上的手緊緊揪著床單,指節泛白。
他輕輕地笑著,可這個笑容卻極冷。
一股毀滅的**在他的胸腔裡升騰,惡魔的聲音猶如海妖的歌聲,“毀了吧,毀了這一切你就解脫了。”
身體好像被這個聲音指揮,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可另一隻手卻在床頭櫃上摸出來一把刀,顫抖的刀鋒在大腿上劃過,血液湧出,於是孟更眼中湧動的血色平靜下來。
突然,他好像聽到一道聲響,抬頭朝聲響處看去,驚慌爬上他的臉,可手中的刀刃卻更深的刺入皮膚。
於飛從頭到尾都在盯著寧舟,等寧舟的表演到尾聲的時候,他忽然站了起來。
椅子摩擦著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響,他卻充耳不聞,一步一步走向寧舟。腳步踉蹌的仿佛喝了酒,等他走到寧舟的身邊,一語不發,揚起手給了寧舟一巴掌。
啪!
巴掌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顯得一場的響亮。
“你這狗雜種,兔崽子……”一串發泄似的罵聲從於飛口中蹦出,他的腳抬起,眼看著就要踹上寧舟,王一清已經大步走來,一把推開於飛。
於飛也不惱,笑著解釋道:“我這不是在和他對戲嗎?”
作為一個導演,他自然可以和演員對戲,對演員的演繹給出自己的指導意見。
他說完,還朝寧舟笑了笑,很是無辜,“剛剛下手重了點,你沒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