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師認識我母親？”寧舟疑惑道。

　在寧舟的記憶裡， 張瑤是寧長雄的秘書。生下他後就當了全職主婦，就是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又怎麽和娛樂圈扯上關系了？

　孫佩蓉：“你媽媽沒有和你提起我嗎？我們當初是一起出演郭導的電影出道的。”

　如此寧舟才知道孫佩蓉是認錯人了， “孫老師你認錯人了。我母親不是娛樂圈的人，她也沒拍過電影。”

　孫佩蓉訝然，“怎麽？你媽媽不是蔚……”

　她的話還沒說完， 郭慶瑞遠遠地喊她， “佩蓉，你過來一下。”

　孫佩蓉隻好先過去， 但還是一步三回頭，時不時回頭看寧舟。

　她走到郭慶瑞面前，目光還落在寧舟身上，卻問郭慶瑞，“郭導， 那個叫寧舟的年輕人是不是……”

　“不是。”郭慶瑞沒等她說完就給了她答案， “寧舟的母親姓張。”

　“怎麽可能？”孫佩蓉有些難以置信道：“他們長得那麽像，而且我以為郭導您讓一個還沒畢業的小年輕飾演盛胤禮是因為他母親的原因。”

　正因為和郭慶瑞合作過很多次，孫佩蓉比誰都清楚郭慶瑞近年來對演員的挑剔程度， 幾乎不怎麽用沒什麽經驗的新人。她聽說飾演盛胤禮的演員還是影視學院的在讀生的時候就很驚訝，郭慶瑞這次為什麽破例了啊？

　直到今天看到寧舟本人， 孫佩蓉才知道郭慶瑞為什麽會破例。因為寧舟是那個人的兒子，郭慶瑞或許帶著點補償的心思吧。

　可結果郭慶瑞告訴她寧舟不是那個人的兒子，兩人只是長得相似罷了。

　那郭慶瑞為什麽還會選擇寧舟呢？

　“你不要想太多， 我會讓他飾演盛胤禮， 只是因為他適合這個角色。”郭慶瑞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沒用， 就直接道：“到時候開拍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既然郭慶瑞都這麽說了，孫佩蓉不好再多說什麽， 只是離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看了寧舟一眼。

　寧舟正好抬頭，便朝她客氣地點點頭。

　孫佩蓉有些尷尬，卻還是笑了笑。

　像，實在是太像了。

　如果寧舟是個女人的話，肯定和她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只是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巧的巧合呢？

　正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五官又有七八分相似。

　郭慶瑞沒有說謊的理由，所以真的是一個巧合嗎？

　孫佩蓉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寧舟自然不知道孫佩蓉心中的糾結，不過他自己也不是無知無覺的。

　從宋峰、沈玉緋再到郭慶瑞以及今天的孫佩蓉，寧舟都能感覺到他們第一眼見到他後，試圖在他的身上找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之前寧舟還不知道這個影子到底是什麽，直到今天孫佩蓉在他面前提起他的媽媽。

　很顯然，孫佩蓉口中的“他媽媽”並不是張瑤，而是另外一個寧舟並不知道的人，曾經還是個演員。

　現在問題是孫佩蓉為什麽會誤會他是那個演員的兒子？是因為長得相似嗎？

　在回到酒店的路上，寧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回到自己的房間，寧舟打開電腦，去網上搜索郭慶瑞的信息。

　之前韓琦有將幾個重要演員的資料給寧舟，寧舟知道孫佩蓉出道的第一部 作品就是郭慶瑞執導的。孫佩蓉也說過，那個蔚姓女演員是同她一起出道，也就是說是和孫佩蓉一起出演郭慶瑞的電影。

　思忖間，網頁上已經跳轉出郭慶瑞歷年來拍攝的電影。

　第一部電影拍攝是在二十四年前。

　電影下面有簡單的資料，寧舟在主角的名單裡找到孫佩蓉和宋峰，以及現在已經退隱的男主角李宏澤。

　女主角的位置上卻是一片空白。

　寧舟皺了皺眉頭，重新搜索片名。

　從搜索結果裡可知，郭慶瑞的第一部電影在當時的反響很好，把當時電影裡的幾個重要演員都捧紅了。第三年，也就是二十二年前，郭慶瑞又召集原班人馬拍了一部同系列的電影。

　這部電影的反響依舊很好，但是次年，電影入選某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時候，不知道什麽原因兩部電影突然被禁了，並且宣布退出電影節。

　當時還有人惋惜，要是電影不是突然被禁，這部電影有可能斬獲很多獎項。

　因為年代久遠，網絡不像現在這麽發達，現在想要在網上找到這兩部電影幾乎是找不到的。

　寧舟翻看找了很久的資料，才從某個問答網上一個非常久遠的答案裡找到這兩部電影女主角的名字——

　蔚棲白。

　除此之外，寧舟沒找到任何關於蔚棲白的影像和照片。

　她就像是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樣，找不到一點兒痕跡。

　再聯系電影缺失的女主角名字，以及被禁之後，其他演員都發展得很好，只有蔚棲白失去了消息可以看得出來——當初電影會被禁，原因很有可能在於蔚棲白。

　那當初蔚棲白到底做了什麽事，讓本應該名聲大噪的她被徹底地抹除存在呢？

　寧舟本不應該關心這件事的，以他的性格也不會探究到底。可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麽，心裡一直有個聲音在催促著他查下去。

　他不知道這個聲音緣何而起，卻非常地急切。

　寧舟坐在電腦桌前發了一會兒呆，而後拿起手機給同校的一個學長打了電話。

　學長名叫高恆，碩士研究生在讀，課題研究方向是國內的電影發展史。按寧舟找到的資料，郭慶瑞的那兩部電影在電影史上是有些地位，學長或許知道些什麽。

　高恆很快就給寧舟答覆，說會幫寧舟去查找一些資料，如果幸運的話可以找出關於那兩部電影的影視資料。

　寧舟謝過高恆後，起身走到窗戶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沉默好長時間。

　他現在腦子有點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間或之間有個大膽的想法從他的腦中閃過，可下一秒又被他給否認了。

　應該是不可能的。

　從他有記憶開始，張瑤就在寧家。

　現在寧家還留有他滿月的時候張瑤抱著他的照片，從沒人和寧舟說過他還有另外一個母親。

　二十年來，無論是誰都告訴他張瑤是他的生母。

　他也從未懷疑過，即便受到了那樣的對待。

　根植在思想裡二十年的認知根本就無法打破，等寧舟回神的時候頗為自嘲地笑了笑。

　他不能因為沒有再張瑤那裡得到母愛就覺得張瑤不是他的生母。

　就算那個叫蔚棲白的演員和他有關系，這二十年來她在哪裡？在孫佩蓉的口中她可是還活著的，那又為何從沒有再他面前出現過？

　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要抱著如此不切實際的猜想呢？

　想到這裡寧舟就徹底釋然了，心中一直糾結的問題也放下了。

　不管是張瑤還是蔚棲白，都已經過去了。他的人生要向前看，他的身邊有愛他的同時他也愛著的人，他現在只要對蔣杭庭負責就行。

　想通了這一點，壓在寧舟心裡頭的石頭就散去了。

　正好蔣杭庭給寧舟打來視頻通話，寧舟去衛生間裡洗了把臉才接起視頻電話。

　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一點兒糾結的情緒，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等看到視頻裡的蔣杭庭，寧舟更沒心思想其他事情，專心投入地和蔣杭庭聊天，稍稍慰藉了對蔣杭庭的思念之情。

　第二天，《誤殺》正式開機，寧舟投入忙碌地拍攝行程中，更無暇再想其他事。

　或許被郭慶瑞提點過，又或許是看到寧舟精湛的演技意識到寧舟確實是靠著自己的實力的進劇組的。孫佩蓉不再寧舟面前提起蔚棲白，也不再拿那種意味不明的眼神去看寧舟。

　因為前期選角的時候拖了一個月的時間，開機之後郭慶瑞在保證拍攝質量的情況下，有意識地加快拍攝節奏。

　當忙碌起來的時候，時間就過得很快。

　二月在郭慶瑞怒火中燒的聲音中過去，三月又一眨眼又消失了，四月的腳步來得匆忙。

　在清明來臨的前一天，郭慶瑞終於給劇組放了假。

　和郭慶瑞合作過幾次的演員並不覺得意外。

　清明放假一直是郭慶瑞的一個習慣，無論進度多趕，郭慶瑞都會在這一天讓劇組放假一天。

　而這一天，誰都無法聯系上他，沒人知道他去哪裡了，又去做了什麽。

　等到隔天凌晨才會看到他風塵仆仆的趕回來，一身疲憊和低壓。

　今年也不意外，郭慶瑞通知清明放假一天后，在劇組裡就找不到他的人了。

　第二天，寧舟從床上起來，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才發現外面下起了毛毛細雨。

　記憶中每年清明都要下雨，像極了悼念者的眼淚，從早下到晚，一整天都籠罩在一種低落的氣氛中。

　寧舟看著窗外發愣，難得有一天的休息時間，他卻不知道要做什麽。

　他把手伸出窗外，雨滴落在手上，很涼。

　A市郊外的一座墓園裡。

　郭慶瑞舉著黑色的傘腳步匆匆地向前走著，等他來到目的地的時候，發現沈玉緋林正平夫妻倆還有宋峰已經來了。

　視線交錯，沒人言語。

　郭慶瑞俯身把一束白菊花放在墓碑上。

　墓碑上貼著一張照片，照片裡的女人五官精致，笑容燦爛。

　照片下書：蔚棲白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