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 連綿不絕。
人們穿著黑色的衣服,舉著黑色的傘,站在墓碑前, 低頭悼念已經離去的親人或好友。
沈玉緋低頭拭去眼角的淚水,無聲地哭泣著。
盡管蔚棲白已經離開二十年了,可每每回想起她都會覺得心疼。
她和蔚棲白是在同一家孤兒院裡長大的, 兩人從小的關系就很好。她是先蔚棲白一步進入演藝圈,也先一步紅起來的。
郭慶瑞當年要拍電影找女主角,是沈玉緋在中間搭橋牽線, 把蔚棲白介紹給郭慶瑞。
可以說,是沈玉緋一把將蔚棲白拉進了演藝圈。
這些年來, 沈玉緋一直在想, 如果當年沒有介紹蔚棲白給郭慶瑞, 沒有讓她進入這個圈子,之後的悲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可事實就是沒有如果,她只能活在一日強過一日的悔意和愧疚中。
林正平攬過沈玉緋的肩膀,無聲地安慰她。
他們和郭慶瑞在蔚棲白的墓碑前站了許久,期間沒有人交談,安靜地悼念他們共同的好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黃白兩色菊花的花瓣在風中顫動。
“棲白,再見。”
沈玉緋蹲身用紙巾擦去墓碑照片上的水漬,輕聲地說道。
然後在林正平的攙扶下, 和郭慶瑞、宋峰一起離開。
沒走幾步,就看到有兩人迎面走來。
和沈玉緋的一身黑不同, 那兩人的穿著有些隨意, 但到底也知道這裡是墓園,倒也沒穿太過明亮的顏色的衣服。
沈玉緋一行人看到他們後, 愣了一下。
在過去將近二十年的清明中,他們從來沒有在墓園遇上寧長雄和張瑤。以至於他們一直以為寧長雄和張瑤是有意避開他們,所以才沒有遇上一次。
但今天卻遇上了。
沈玉緋皺了皺眉頭,她並沒有在寧長雄和張瑤的手上看到祭拜用的花。
她總覺得寧長雄和張瑤今天不是來祭拜蔚棲白的,而是特意來找他們的。
果然,下一秒她就聽到寧長雄說道:“我有事找你們,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玉緋下意識尖聲道:“來都來了,你不打算去看看棲白嗎?”
寧長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倒是張瑤先一步回答:“我們早些時候已經看過了,這次找你們是因為寧舟的事。”
她一把寧舟搬出來,沈玉緋心中再多疑惑也問不出來了,注意力都轉移到寧舟身上。
只有宋峰不依不撓,他的聲音透著一股冰寒感,“你們看過棲白姐了?為何我沒看到你們?”
每年宋峰總是最早到墓園看望蔚棲白的一個,沈玉緋他們到的時候,宋峰已經來了。
他總是沒打傘,身上**的。可他就像是無知無覺一般,任由早春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
沈玉緋有時候甚至懷疑,宋峰是不是在墓園裡守了一夜。
但宋峰不說,他們也不好過問。
很顯然,張瑤說的早就看望過蔚棲白是隨後扯的謊話,這會兒被宋峰一質問,她一時之間也找不到話來回答。
宋峰卻繼續問道:“你們是不是不曾來看望過棲白姐?”
只因為有事找他們,所以今天不得不出現在這裡。
哪怕隻離蔚棲白的墓碑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寧長雄和張瑤也不想走上去看上一眼。
被人揭穿了心思,寧長雄和張瑤的面色都不是很好。
寧長雄乾脆色厲內荏地說道:“這是我的事,用得著你說三道四的嗎?”
後又道:“我要問你們一些寧舟的事,跟我來。”
被戳穿後,他連最後的客氣都不給,帶著一種上位者的頤指氣使。
一直以來,寧長雄就沒將沈玉緋一行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過。在他眼裡,對面的幾個人都是戲子,是最最低賤的存在。
沈玉緋想要說什麽,林正平按住她的手,先一步開口,“寧舟是你的兒子,我們沒義務為你解答你兒子的問題。”
“是啊。”郭慶瑞在一旁附和道:“你有什麽問題問你兒子是最直觀的,你要是管不住你自己的兒子,那只能說明你無能。”
他們是看出來了,寧長雄以為他們看重寧舟,以為拿住寧舟就可以對他們為所欲為。
今天他們要是不崩住,那寧長雄以後少不得用寧舟拿捏他們。
“早在二十年前,是你親口說我們和寧舟沒有任何關系。那麽二十年後的今天,你應該守住承諾,不要為了寧舟的事來找我們。”沈玉緋其實不想在蔚棲白的墓碑面前說這件事,但是寧長雄的態度實在是惡心到她了。
寧長雄目光一沉,迷漫著一片陰鬱之色。
“你們果然已經見過寧舟了。”他說道:“也是你們慫恿寧舟進入娛樂圈的吧?說什麽寧舟和你們沒關系,結果呢?一個個的把他拉入那個肮髒的圈子裡。你們難道要看著寧舟落得和他媽媽一樣的下場你們才會滿意嗎?”
張瑤適時紅了眼眶,往前站了一步,朝沈玉緋一行人深深地鞠了一個躬,“我請求你們把我兒子還給我,他為了進娛樂圈,已經和我們決裂了。你們也別怪長雄說話難聽,他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罷了。蔚棲白是為什麽去世的你們比我清楚,長雄已經受過一次傷了,他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至親至愛的傷痛啊。”
“是,誰都不能肯定寧舟會不會步上蔚棲白的後塵。但是當年你們做出承諾的時候,為的不就是想要給寧舟一個普通人的人生嗎?現在讓他留在娛樂圈裡難道不是違背了你們當年的承諾?”
張瑤聲音悲切,在對面這些名導和影帝影后時,絲毫沒有露怯,“你們也應該為人父為人母了吧?應該可以體會到在網上看到孩子被人辱罵和攻擊的痛苦吧?我和長雄不想寧舟進入娛樂圈,並不是要扼殺他的夢想,我們只是心疼他受到傷害罷了。”
說到最後,張瑤忍不住哽咽出聲,眼淚混著雨水從她的臉上滑下,她又重新朝沈玉緋一行人鞠了一個躬,“我再次請你們把我兒子還給我,他已經快三年沒有回家了。他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可是卻是我親手帶大的,我的心也會痛啊。”
顯然,軟的永遠都比硬的來的行之有效,聽完張瑤的一番話後,沈玉緋他們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沈玉緋說道:“我理解你們對寧舟的關愛,但寧舟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誰也無法左右他的思想和意志。”
她看似平靜,但是垂在身側的手攥得緊緊的,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我們確實和寧舟見過幾面,但是都是他進入娛樂圈後的事情。在此之間,我們也不知道他已經進了娛樂圈。我們沒有給寧舟任何便利,他現在所獲得的資源都是他自己憑實力獲得的。”沈玉緋繼續說道:“至於你們不願意他進娛樂圈的事情,這是你們一家人的事,我們作為外人,是不會干涉的。”
寧長雄和張瑤滿意了,他們今天來找沈玉緋一行人的目的就是希望他們不要插手寧舟的事。既然沈玉緋已經做出保證,他們就不用擔心寧舟借著這些蔚棲白故人的手脫離他們的掌控。
至此,寧長雄和張瑤讓路讓沈玉緋一行人離開。
沈玉緋一路上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看起來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是一上車,她整個人就崩潰了,捂著臉大哭起來。
林正平把她攬進懷裡,卻不知道怎麽安慰。
沈玉緋哭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慢慢平複下來。
“正平,我後悔了。”沈玉緋說道:“當年我就應該帶走小舟,不該相信寧長雄說的會給寧舟一個正常家庭的屁話!”
張瑤剛剛演的確實很好,但是她面對的可是兩個國際名導和一個影帝一個影后。論起演技,他們才是張瑤的祖宗。張瑤想要哄騙其他人或許還能成功,但在他們面前真的是哪哪兒都是破綻,戲太過了!
沈玉緋可不相信,一個連清明都不願意給蔚棲白掃墓的人會真心對待蔚棲白的兒子。
顯然,張瑤是在寧長雄面前說一套做一套。
而且沈玉緋也相信寧舟的為人,他不是那種為了夢想不顧一切的人。如果這些年寧長雄和這張瑤真的對寧舟好的話,寧舟肯定不會不顧一切地離開家,且三年不回。
她無法想象寧舟這些年到底在寧家受了什麽樣的委屈,只要一想到這一點,她就心疼。
當年她為什麽不把寧舟帶走呢?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做?”林正平問她。
沈玉緋茫然了,她怕公開這一切,會給寧舟帶去二次傷害。
林正平直接給她下了決定,“告訴寧舟吧。”
“他有資格知道關於他生母的一切,他是最不應該被蒙在鼓裡的人。”
“可是……”
林正平:“沒什麽好可是的,你應該相信寧舟,他完全可以承受得住。”
沈玉緋被林正平說服了,正好宋峰和郭慶瑞在,就找了一個地方討論這件事。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可以告訴寧舟這件事,但需要一個適合的人去說這件事。而說這件事的人,可以隨時給寧舟以支撐和力量。
那麽這個人只能是蔣杭庭。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晚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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