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繩索被施加了特殊的咒術, 對於往日的哈珀來說或許不值一提, 不堪一擊,可對如今身處特殊時期的他來說, 要掙脫開來卻無比困難。
他看著邊紹在自己眼前被刺傷, 傷口甚至還沒有被好好處理, 便又被帶了出去,不知被帶去了何處。
哈珀只是靜靜的靠牆坐著, 並沒有狼狽的奮力掙扎,感覺自己的血液在發燙, 在沸騰, 不知是因為特殊時期馬上就要過去, 要恢復原來的模樣了, 還是因為先前見到的景象,是因為怒火。
他幾乎淡然的想著有可能發生的, 最殘酷的結果,他現在沒有辦法立刻去保護邊紹, 也許等他去到的時候, 邊紹已經出了什麽事情。
命運當真會如此殘忍的對待他嗎?好不容易,只是相見了這麽短的一段時間,甚至沒來得及好好說上幾句話,就又要留給他一具屍體?
這樣當然不行。
可若是真的發生了……
哈珀想著。
——那就將他吃了吧。
先前也已經這麽做過一次了,他說了的, 就算是死亡也不能將他們分離。
哈珀表面上是輕松得很, 完全沒有任何的緊迫感。
他現在身處的是類似於監獄的房間裡, 又將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欄杆上,想著這個籠牢,一點也不適合邊紹,應該要更好,更好的才行。
又想起了那覺醒的記憶中的景象,青年被他關在黃金打造的,巨大的籠子裡的那副模樣。
……啊。
可能這也才是他血液沸騰的主要原因也說不定?
他漫不經心這麽想著。
那個時候,青年已經被他關在籠子裡一段時間了,對方從一開始抗拒喊罵,逐漸變得無可奈何,看向他的眼中滿是哀傷,奇異的是,並沒有恨。
哪怕他這樣子對待青年,青年對他也沒有恨。
‘陛下,我求您了,請放棄您的這個想法吧。’青年對他,對龍族的君主說得最多的話就是這個。
並不是請求他放自己出去,而是讓他放棄一個想法。
什麽想法呢?
其實龍也覺得很疑惑,不知道青年為什麽要這麽執意的反對。
‘怎麽不叫哥哥了?’
‘……哥、哥哥,大臣們也不會同意的,您為什麽要如此執著於我?’
青年道。
‘因為我喜歡你,不行嗎?’龍道,輕輕的摸著他的臉,又似笑非笑的說,‘執著的你,你依舊想要我跟琳娜她們結為伴侶,最好再生幾個蛋?’
‘你這麽在意我的後裔,怎麽不給我生?’
青年一頓,隨後低聲道‘您明知道我……’
龍‘我知道。’
青年是他撿回來的,青年所有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
他撿到青年的時候,對方還很年幼,是他將青年養大的。
青年是龍族沒有錯,可卻天生存在著缺陷,那就是他只能保持人形,沒有辦法變換成龍的樣子。
這在其余的龍族看來,這跟殘疾也沒有什麽區別了,不能化龍,也就失去了巨大部分的戰鬥力,他們在知道君主將其撿回來的時候,還感歎了一番主君的心善,可到等到後來,等到那個小孩子越長越大,長成青年模樣,卻又發現主君對他在意程度太過異樣了。
只不過龍族都是無條件遵從君主命令的,他們一開始也覺得不應該擅自揣摩主君的想法。
可到了後來,君主卻表示要跟青年結為伴侶,幾位大臣明面上不敢有異議,私底下卻難免會覺得……這不妥當。
只是試探著去勸說也是無功而返,君主將那青年看得太緊,也沒有辦法從青年那邊下手。
龍也覺得只要時間長了,這事情嘛,自然而然的不就成了嗎,可卻沒有想到青年居然不知是聽了什麽風言風語,居然要跑。
盡管這是第一次,龍卻覺得這樣不行。
於是他打造了一個純金的籠子,裡頭放滿了各種珍貴奢華的東西,將青年關在了裡面。
這是他的巢穴,放著他最重要的,不容任何人覬覦的珍寶。
‘我對您只有仰慕,並無其他想法。’
青年道。
他被撿回來的時候還小,幾乎所有的記憶都被眼前的男人佔據了。
可以說跟他關系最為親密的對象就是這條龍。
他覺得對方現在這樣,或許也只是天生的獨佔欲在作祟。
龍不信。
他道‘可這要怎麽辦呢?我對琳娜她們也不感興趣,硬不起來啊。’
青年因為他直白的語言而漲紅了臉。
‘那要不這樣,你幫我弄出來,然後弄到那些想給我懷蛋的母龍肚子裡去,這樣不就有蛋了嗎?’
他用一直貌似是理所當然的語氣這麽說著。
‘不、不行,不能這樣……’
青年知道他是故意的。
‘你為什麽要這麽在意我從不在意的事情?’
‘我不能因為我而讓您蒙羞……’
‘哪怕我從來都不這麽覺得?’
‘……’
‘那就在這待著吧,這樣也挺好的,我很喜歡。’
龍敲了敲籠子。
‘等到你腦子裡沒有那些多余的想法了,我們再開開心心的出來。’
他細細的舔舐著青年的臉。
‘等你出來的時候,就是我夫人了。’
可是青年離開的籠子的時候,龍卻沒有預料到。
他看著那個空空如也的籠牢,意識到青年應該是逃跑了。
以青年一個人的力量肯定是做不到的,那就一定是有誰暗中幫了他。
龍一時想不到會有誰違抗自己去幫助青年,青年也的確是有幾個關系很好的朋友,不過……無所謂。
他也不會去遷怒,覺得青年若真那麽受歡迎也不奇怪。
就抓回來,再關緊一點就好了。
龍要循著青年的氣味去尋找的話,並不是一件難事,就算有誰幫他也不會敢露面,青年沒有辦法變成龍形,沒有辦法飛,跑不遠。
可他找到青年的時候,發現對方躺在懸崖底下,周身都是血,看起來傷得很重。
‘紹紹呀,怎麽想不開就跳崖了呢?’
龍道。
他將青年卷進懷裡,抱回了巢穴。
青年畢竟也是龍族,從那種高度的懸崖跳下來也沒有立刻死亡,龍將他的傷口全部都舔遍,幫他治好,然後對上了他那雙自蘇醒過來,就分外冷漠疏遠的眼睛。
龍笑了一聲。
‘所以我就說你肯定也喜歡我,我還沒想到你居然愛我到這種程度。’
‘……什麽?’
‘你從哪裡學到這個法術的?’龍的指間夾著一顆赤紅色的珠子。
是他見多識廣所以才知曉,這是一種秘法,將自身對某人的情感全部析出,凝結成珠,感情越重顏色越深。
只不過青年現在已經不會因為他的話而產生情緒波動。
‘乖,融回去,我不想強迫你。’
青年接過了龍遞過來的珠子,定定的看了一會兒之後,收緊掌心。
龍本來以為他是要聽自己的話將珠子融回去,取回被析出的感情,下一刻卻發現他的力度不正常。
龍的臉色終於微變,想要扒開青年的手心。
‘放手!’
然而顯然已經來不及了,細微的碎裂聲響起,青年順從他的力道攤開手心時,那枚珠子已經碎成了許多塊,有尖銳的碎片還扎進了掌心的肉裡,滲出血絲,可青年看起來卻完全不覺得痛。
龍頓住,然後看了青年一會兒。
有記憶,沒有感情,明明應該是對這些事情無比淡漠才對,卻依舊執著著要這麽做。
‘你這性子,可是不是我教的。’他歎了口氣,摸了摸青年的臉,‘也沒關系,我們再把感情培養起來就好了。’
歲月還長,龍族的壽命雖不能與天同壽,卻也長得像是望不見盡頭。
龍本來是這樣想的,直到青年在他面前張口便吐出了一口血。
原本看著還好好的,頃刻之間就衰落下去,變得無比虛弱。
‘……’
龍沉默著,抬手抹去了青年唇邊的血跡,瞬間便意識到了什麽。
‘……真是不給自己留後路啊,有必要做得這麽絕嗎,嗯?紹紹?’
‘這是什麽毒啊,為了離開我,甚至不惜吃毒藥?’
其實他已經知道這是什麽毒了,一種毒草,劇毒,無解。
他還記得自己一開始教尚且年幼的那個孩子辨別草藥的時候,最先說的就是這個,讓對方注意不要去碰。
青年只是吐了血,卻沒有其他的症狀,龍抱著他,並沒有掙扎的想要去挽救,看著他在自己懷裡逐漸失去了氣息。
龍保持著那個動作不知多久,再抬起手時,依舊是充滿愛憐的,動作輕柔的撫著他的臉。
‘本來應該是要減輕你的痛苦的,可我終究下不了手。’
‘你覺得這樣做,我就會去做你想要我做的事情了?不可能的。’
他說話的語氣甚至是散漫的。
‘究竟是怎麽將你養成了這樣啊,早知道的話我就不管那麽多了。’
他並沒有對懷裡冰涼的人說很多。
他把青年吃了。
隻覺得入口皆是甜美的味道,卻又無比割喉,像是有把刀子順著咽喉刺進了心臟。
或許也是因為那個毒藥?
噢,那個毒藥也毒不死他。
最後剩下一個頭顱,龍依舊是細細的舔過他的臉。
然後將其埋入了自己的骨血之中。
因為覺得對方應該會感覺到冷,這樣的話,還能讓他看看自己那顆跳動的心臟,讓他明白自己所言從來非虛,自然就能感覺到灼熱的溫度了。
其他的龍族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發覺主君沒有再去青年所在的地方,也再沒有見過青年的身影,大臣們倒是挺高興,不過這事情說不通,看著毫無異樣的主君,卻忽地覺得詭異。
沒有必要說出來,這事有什麽好說的呢。
紹紹……
“紹紹……”
哈珀喚著,然後又笑了一聲。
他身上的繩索自動掉落下來,身形變換,瞬間便從少年變成了高大的男人。
守在牢門外頭的守衛見到這一幕來不及詫異卻已經失去意識,尚且溫熱的屍體“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千萬別出事啊,紹紹,不然我會變得不正常的。”
他從未期盼過邊紹的死亡,他當然還是更喜歡鮮活的,能跑能跳能說話的人。
邊紹大概也猜不到,他在覺醒出這些記憶的時候,馬上就已經計劃好了。
算算時間的話,現在應該也是剛剛好。
那個籠子,符合他要求的,能夠配得上他的寶貝的籠子,已經打造好了。
若是沒有發生這些事情,讓他順利的將人帶回龍族領地的話,他一定不會重蹈覆轍,而是將人牢牢的看好。
他想著適當的親密應該也是有好處的,上一世他就是一直都不想強迫對方,所以什麽都沒有做。
如果能讓那人的腿也合不攏了,應該就不會再跑了吧?
“紹紹,你在哪裡?”
“不用怕,我來了。”
“——我會,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