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裡斯的行為無異於直接觸碰到哈珀的逆鱗, 甚至可能比那還要嚴重。
邊紹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哈珀是發怒了,接下來的後果……可能同樣會比較嚴重。
“我沒事。”他姑且是這麽對哈珀說了。
也不知是錯覺還是他耐力變好了, 又或者說是符咒的原因, 他總覺得這傷口貌似也沒有那麽痛。
不過他覺得阿裡斯大概率是要涼了。
也不知這惡魔是不是真因為哈珀的話產生了忐忑的感覺,在不知曉哈珀身份的現在這種情緒可能還產生得有些莫名,總之他是放棄了繼續折磨邊紹的想法,就這麽先將哈珀跟邊紹扔在了這裡。
阿裡斯極力在內心否認著那種膽戰心驚,覺得自己這並不是逃跑避讓, 而是因為格雷沙姆大人傳召了自己,所以他這才先離開。
之後, 等回來之後, 他一定要……
他咬牙這麽想著。
……
……
之前在祭祀大典上開的那個會議, 因為白龍帝貌似無心的一句話, 整個場面就陷入了一種十分微妙卻又好似有些緊張的氛圍裡。
白龍帝卻像是完全沒察覺到一樣, 仿佛扔下這顆石子讓湖面泛起漣漪的不是自己, 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樣子。
菲茲在下意識的念出那個名字之後卻又迅速平靜下來, 道“失禮了, 只是因為聽到了與一位故人相似的名字, 還真是巧。”
戈赫皮笑肉不笑“啊, 說的也是呢。”
說到底他們只是聽到了這麽個發音, 到底是哪個字也不清楚,或許只是同音, 就算真的是同名, 也應該是另外一個人。
利西亞看了他們一眼, 表情晦澀不明。
如今場上只有瑟爾德能夠完全確定哈珀口中的邊紹到底是哪一個,不,若是真落入海中的話,其實他覺得利西亞的反應也有點不太正常。
邊紹先前的人生軌跡他不清楚,跟他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這也就意味著未知,青年有可能就是在先前與他人有了別的故事,而他則完全不知道。
可是若真是這樣的話,邊紹先前犯下那些事,他們又怎麽會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判死刑??
如果邊紹當時沒有逃獄……瑟爾德根本不敢去想這個可能。
然後這裡面就產生了解釋不通的疑點。
這種未知就會催生出一種焦躁,尤其是在現在人還消失不見了的時候,就更加靜不下心來。
大概就只有那名旁聽的獸族少女一臉莫名,她倒是敏銳的感受到了這幾位大人之間隱隱有針鋒相對的意思,可卻完全不清楚原因,似乎是某個瞬間之後就變成這樣了。
這幾位大人雖然平時關系也好不到哪裡去,但就算是不對付,也不會明顯成這樣,大多都會收斂著,所以獸族少女是真的一頭霧水。
……如果恩卡納伽在的話,可能就能夠理解了吧?
她這麽想著。
戈赫深吸一口氣,壓抑著自己內心翻湧著的各種情緒,道“之前說到的重點呢,繼續!”
“也對,”哈珀說著,眼睛微眯,“那就先將這些與正事無關的事情放一邊,繼續我們會議的重點。”
至於是不是與正事無關,各人自己知曉。
……
……
戈赫此時正待在自己的宮殿裡,望著窗外發呆。
他這個樣子已經有好些天了,與以往相比實在是異常得很,讓宮殿裡的侍者們都很是擔憂。
若是平時的話,他們的主上根本不可能像是現在這樣,堪稱無比安靜的待上這麽久的,不動一動的話他便會感到煩躁。
而這一情況的出現,是從主上參加完人魚的祭祀大典後開始的,侍者們便堅信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麽事,可又不是很敢去出聲詢問。
有不少其他種族的人說戈赫是“暴君”,可天使們卻並無對戈赫的不滿,他們的主上只是性格與尋常天使有異而已,卻也不會無端拿族人泄憤對他們動手。
因為天使一族天性良善,不惜爭鬥,溫柔是他們的代名詞,主要的天賦都在治愈術上,所以就不是很擅長打架,所以若是跟其他種族起了什麽衝突就會比較吃虧。
大部分的政事戈赫都懶得去管,幾乎隻管打架,戈赫的話,大概是天使全族的戰力都集中到他身上了吧,他的武力值實在是高得令人發指,只是存在這裡,就是一根定海神針。
天使們尊敬他,敬畏他,也是全心全意的對他獻上自己的忠誠,哪怕若不是生來就背負天命的話,戈赫甚至對這個位子根本就沒有半點的興趣。
底下的幾名侍者對視了一眼,又猶豫了一下,接著其中一名就端著放著蔬果的盤子輕手輕腳的走上前去,然後又將其放在了戈赫身側的桌子上,輕聲道“主上,請先吃點東西吧。”
戈赫“放著。”
那名侍者沒有辦法,也只能是依言放下,退了下去,回到自己的小夥伴身邊繼續唉聲歎氣。
他們低聲說著什麽,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愁色,聽到傳來的腳步聲後又抬頭望向來人,露出了像是看見救星一樣的神色。
“希爾大人!”他們喚道。
走過來的天使抬手讓他們免禮,問道“怎麽了?”
而不等他們回答,他又像是反應過來一樣,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戈赫,歎了口氣“……還是之前的樣子?”
“對的。”
“希爾大人,能不能想想辦法?”
“我盡力吧。”希爾道,然後向著戈赫走了過去。
侍者們看著他的背影,又小聲說道“希爾大人已經任職多久了?”
“好像有一段時間了吧,我覺得希爾大人很好。”
雖然沒有在明面上說,他們大多都是覺得希爾要比以前的那個副官要好的。
以前的羅伊也是表現出一副親切的樣子,但他們卻感覺那只是浮於表面,一點也不真實。
從戈赫參加祭祀大典回來以後,羅伊的位置便換上了希爾,其中的原因他們也不知曉。
“話說,你們有誰在那之後見過羅伊大人嗎?”
“沒有,不過我聽說有人在主上回來那天見過他,”那名侍者說著,遲疑了一下,將聲音壓得更低,道“……據說是,斷掉了一邊的翅膀。”
其余侍者頓時倒吸一口氣,面上皆是驚懼之色。
“怎麽會……”
“噓,不要再討論這些了。”說話的侍者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羅伊是跟著戈赫去的祭祀大典,又不是上什麽戰場,就算是發生了什麽意外,有戈赫在他也不至於會落得斷翼的這種下場。
他們猜測這一定是、一定是羅伊犯下了什麽不可饒恕的大罪,然後被戈赫降下了這樣的懲罰,他們也不會覺得這殘忍,而是覺得主上既然會這麽做,那就一定是羅伊自己出了問題。
對於天使來說折翼的意味比死亡還要可怕,這跟殘疾什麽的沒有任何關系,幾乎算是毀滅掉了一名天使存在的資格。
羅伊在戈赫回來的那一天被目擊到,之後卻再也不見他的蹤跡,要麽就是在苟延殘喘的活著,再也不敢出現在他人眼前,要麽就是實在忍受不了折翼的痛楚,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
而希爾走向戈赫,在離他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行禮,道“主上,我知曉您有心事,雖然只是微薄之力,但若能幫上您的忙,還請您對我等開口。”
“我等都……感到憂心,如果可以還請您將困擾您的事情告知。”
戈赫總算是有了反應,他將落在窗外的目光收回,轉而看了希爾一眼。
一下子還沒想起來這是誰,過了幾秒才意識到,噢,這是他新上任不久的副官啊。
他想起對方先前到自己面前毛遂自薦的事情。
羅伊是消失了,他落下的那些事情自然會有人去幹,只不過是誰指揮統領的問題而已,時間一長了自然就會有人自動頂上來,所以戈赫也沒去理會,所以當時見到對方這麽做的時候,其實他是有些許驚訝的。
戈赫也沒說別的,只是直接問了一句,問他是不是也想當王。
希爾當場就在他的面前跪了下去,“撲通”一聲響聽著都疼,沒有半點猶豫,說自己只是想要為他盡綿薄之力,絕非抱有此等謀逆之心。
沒有考察也沒有審核,戈赫也不管這是不是謊言,只要能乾活不搞事就行,其他的也懶得管
現在希爾這麽問,說他有心事,他的確是在想事情,一直在想祭祀大典的事,這相當明顯,並沒有要掩飾的意思。
而與其說是在想祭祀大典的事情,不如說是在想那個人,想著想著就入了神,破天荒的堪稱安穩的在宮殿裡待了這麽久。
他想到邊紹,既擔心對方肩膀上的傷口,又因為他被不明的存在帶去了不明的地方而感到焦躁,他是想要去尋找沒有錯,可卻又不擅長追蹤之道。
其實戈赫一回來就已經下了命令,派屬下出去尋找了,可所有的知曉此事的天使,包括希爾都覺得,他這樣做只是因為邊紹先前得罪了他,他想要把人類找回來親自處罰而已,壓根就沒想到戈赫之後如此反常的原因就是這個人類。
然而戈赫跟希爾的對話除了先前的那一次以為就沒有了,現在這是第二次而已,希爾在那之後就是一直不停的在做事,看起來的話……應該是個不錯的臣子。
不過如今看著他,戈赫卻是又忽地想起了別的東西。
“你是……你是他的朋友來著,他說你很好……”
他的聲音不大,希爾卻依舊聽見了,內心頓時產生了疑惑。
主上這是在說什麽?朋友?“他”指的又是誰?
希爾剛想開口詢問,戈赫卻又道“下去。”
他的語氣相當平淡,跟往常一比甚至稱得上是和善。
既然戈赫都這麽表態了,就算還是沒有將具體的事情說出來,希爾也沒有辦法了,他總不能硬著頭皮待下去,主上如今的心情平緩,強行違抗的話那就是自己犯蠢了。
他只能是另外找機會,對著戈赫行了一禮後便也退了下去,走到那幾名侍者身邊的時候略微苦笑著搖了搖頭,之後便前往辦公處處理先前堆積下來的各種文件去了。
戈赫的腦海中一直都在浮現著各種各樣的畫面,當然最多的還是邊紹。
他的精神抗性極高,幻術一類對他都沒有用,喝再烈的酒也不會醉,頭腦一直都保持著清醒的狀態,借酒消愁這樣的事情與他無緣,可他現在卻希望自己能夠醉一回,這樣或許還能看到他想要見到的幻覺。
在他覺醒的記憶裡,邊紹並不是人類,而是跟他一樣的天使,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邊。
然後,最後——他把青年“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