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之族來的時候,靳天正一動不動地站在冰棺前。
“帝君。”青之族向靳天行禮。
“無需多禮。”靳天道,“我已洗去幹坤聖魔印的魔氣,他為何還不醒來?”
青之族一臉敬佩地望著靳天仙帝。“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帝君如此情深,顧將必能複生。”
顧青站在旁邊歎息。要讓死人複生,談何容易?
青之族以靈氣探查顧卿玉的身體,行了一周天,沉吟道:“顧將的元神已修複,體內亦無魔氣,帝君以一己之力,持之以恆,扭轉了乾坤,史無前例。只是……顧將的這具肉身,恐怕無法再使用了。”
靳天皺眉:“此話怎講?”
青之族恭敬地道:“帝君自身都受寒氣侵蝕,顧將又如何能幸免?”
顧青在一旁點頭。雖然冰能保存屍體不腐爛,時間長了仍有損傷,何況存放了十萬年,鮮肉都要變臘肉了。現在能保存得這麽完美,都要歸功於靳天每天的精心護養。
靳天道:“無肉身,如何依托元神?”
青之族道:“帝君無需著急,對於我們仙修者而言,只要元神在,便不算真正的隕落。重新獲得肉身的方法很多,只要逐一試之,必能找到成功之法。”
靳天低頭凝視冰棺裡的顧卿玉,輕語:“卿卿,你可願換肉身?”
冰棺裡的人自然不能回答他,隔著時空的顧青道:“願意啊,只要能活過來,變成草都行。”
接下來的幾千年裡,靳天變著花樣給顧卿玉找合適的肉身,試過蓮花托身、泥塑真身、煉器化身等等,都以失敗告終。
倒不是靳天的煉物技術不過關,而是這些肉身都無法承受乾坤聖魔印的力量,只要一轉移進去,肉身立即報廢。前前後後報廢了數百個,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令靳天越發沉默,臉上的寒霜長久不散,墨黑如石曜的眼睛,日漸消沉。
“帝君,許是方法錯了。”青之族道。
“還有何方法?”靳天聲音冰冷地問。
“找到顧將的血親。”青之族的眼睛炯炯有神,“至親血脈,投胎讬化,必成!”
靳天斂眉。“投胎讬化,忘卻前塵,他還是他嗎?”
青之族道:“只要將顧將的記憶封存起來,待時期成熟,破解封印,重生後的顧將定能記起前塵往事。”
這是唯一的辦法,別無選擇。
仙界姓顧的人很多,往前推十幾萬年,先祖曾在中央大陸住過的鳳毛麟角。靳天費了上千年,終於在西方幽天大陸的仙胎國找到了顧家的一個分支。
彼時這個顧家分支算得上幽天大陸的修仙世家,靳天秘密拜訪顧家掌權者,道明來意。顧家掌權者斟酌再三,願意與靳天仙帝合作,但有一個條件,那便是讓顧家成為仙界第一修仙世家。
這對靳天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只要將整個顧家遷徙到東方蒼天大陸,顧家世代子孫有能者皆可入太初仙宗。
顧家家主欣喜過望,立即下令全族移居東方蒼天大陸。
一個修仙世家大規模遷徙,幽天大陸的執掌者自會過問,曜焯仙帝找上了靳天。
“你挖牆角挖到我幽天大陸,不覺得過分麽?”曜焯仙帝本尊是一位魁梧的硬朗男子,與後世那位妖嬈的分神南轅北轍。
靳天淡然地道:“我不過是拂照道侶的血親,如何算挖牆角?”
曜焯仙帝無話可說。
“我聽聞顧卿玉並未隕落,魔界聖物落在你手中,可有此事?”他換了個話題問。
“無稽之談。”靳天一甩袖,冷冷地下逐客令。
曜焯討了個沒趣,隻得離開。
五百年後,顧家成為仙界第一修仙世家,靳天踏月而來,要他們兌現承諾。顧家家主在後輩中挑出一對資質優秀的年輕夫妻,征得他們的同意,送到別院,交給靳天。
顧青在幻境中看到自己的父母,不由悲從中來。他幾乎可以斷定,顧家被滅,起因是他體內的乾坤聖魔印。
不,應該說是乾坤聖仙印!
這件法寶已被靳天煉化洗滌脫去魔氣,成為仙器了。
哪個仙修者經得住至尊仙器的誘惑?
投胎讬化,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極為複雜,天地萬物自有規則,人為乾預六道輪回,乃是逆天而行。
靳天一意孤行,耗了萬年修為,頂住天罰,終於讓顧卿玉股生在顧家,乾坤聖仙印果真沒有排斥,深藏在胎兒的元神中,待時機成熟,便可解開封印。
顧青看著自己的前世降生,小小的一團被靳天抱在懷裡,好生奇怪。
靳天眼神柔和,逗弄小嬰兒,小嬰兒被調戲,扁起嘴,哭了起來,他大皺眉頭,臉色微沉。
“他為何哭?”
母親對仙帝又敬又怕,細聲道:“怕是餓了。”
靳天沉默,好一會兒,將孩子還給生母。“莫忘了讓他參加十三年後的試仙大會。”
“是,絕不敢忘。”母親抱著嬰兒,不舍地蹭了蹭臉。
靳天自儲物戒拿出一部功法,交給她。“待他記事後,讓他修煉此功法。”
“這……”
“這是卿卿的自創心法,算是你們顧家的祖傳功法。”靳天道。
“多謝帝君。”
靳天最後留戀地看一眼“顧卿玉”,離開了顧家,返回太初仙宗。
顧青沒有留在顧家看小時候的自己,而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一回到太虛峰,靳天直接倒在大殿裡,身上爬滿蔓藤印記,幽重蓮濃鬱的香氣,彌漫在整個大殿裡。
損失萬年修為,令他元氣大傷。
顧青單膝跪在他的面前,虛虛地握著他的手,仿佛這樣做便能跨越時空,給予他力量。
“卿卿……原諒我……”靳天蜷縮在冷硬的地上,低喃。
失了乾坤聖仙印的顧卿玉,肉身化為灰燼,連一根發絲都沒有留給靳天,在新生和死亡之間,靳天放手一搏,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道侶消逝。
顧青顫了顫唇,貼在他的背後,虛抱著他。
“靳天……別哭……”
深受幽重蓮折磨,靳天只能長年在太虛峰閉關,便是連分神都難以維持,執掌大陸十萬余年,凡事不必他親力親為,自有部下維護大陸秩序,於是他決定閉關十三年。
十三年後,正是少年顧卿玉參加試仙大會。
顧青飄在太虛峰宮殿的屋頂,望著頭頂的皓月。
接下來的事,不用看幻境都猜得到。
他在顧家長大,父母對他疼愛有加,度過了一個快樂的童年,憑著“顧家祖傳心法”,八歲就達到煉氣期九層。其他人都誇他天資聰穎,其實是乾坤聖仙印給他開了外掛。
十三歲那年,他家破人亡,顧家三百多人一夜被屠,他因貪玩藏在父母送的芥子屋裡,僥幸地躲過一劫。
引來殺身之禍的,正是他體內的乾坤聖仙印。
靳天救道侶的事,在仙界上層算不得秘密,作為仙界執掌者的天尊,更是一清二楚。只要靳天不違背天道,他可以睜隻眼閉隻眼。
然而,某些大能對至尊仙器,虎視眈眈。
他們趁靳天閉關,組團入侵顧家,殺了奪寶,可惜他這個“寶”藏起來了,令他們空手而歸。
顧青不想再經歷一次家破人亡的痛苦,讓炁把這十三年快速略過。
靳天出關遲了,待他前往顧家時,顧家已經化為廢墟,雜草叢生了。他瘋了般地尋找少年顧卿玉,順著與乾坤聖仙印的一絲聯系,終於在一個牛棚裡找到了虛弱的少年。
顧青看著前世的自己蜷縮在肮髒的乾草上,全身臭烘烘的,小臉因逃亡而變得消瘦。從一個錦衣玉食的小少爺,淪落到睡牛棚的狼狽孤兒,整個過程既艱辛又痛苦。
心裡藏著深海深仇,還得隱姓埋名,憑著堅定的意志,前往試仙大會。路途中,別人住在溫暖的客棧,他睡牛棚,如驚弓之鳥,遠離人群。
靳天隱站在遠處,靜靜地守著他,神情莫測。
這一刻顧青才知道,靳天護了他一路,讓他平安地到達試仙大會測試點。
他以絕佳的天資,在試仙大會上脫穎而出,被太初仙宗選為內門弟子。靳天可謂迫不急待,早早地過來將他領走帶往太虛峰。
從此,顧卿玉成了靳天仙帝的親傳弟子。
上輩子,顧青孤獨地過完了一生,拜了個師尊跟沒拜一樣,偌大一座太虛峰,如空城般,只有他一個活人。
這輩子,站在幻境裡看過去,別有一番滋味。
他這神龍不見首尾的師尊,分明時時刻刻地陪在他身邊。
少年顧卿玉蜷縮在床上哭著睡著了,師尊坐在床邊,輕輕地用指尖抹去他臉頰上的淚珠,伴他到天明。
少年顧卿玉肚子餓了,房間的桌上必會出現各種鮮新的靈食靈果。
少年顧卿玉去練武,練武場一排的陪練機械傀儡任他糟蹋。
少年顧卿玉到藏經閣挑選功法,師尊早已在最前面的書架上放滿適用的功法,隨他挑選。
……
諸如此類的事,層出不窮,從少年到青年,師尊無時無刻不在身邊,只是他看不見摸不著。
顧青陪著師尊隱身站在暗處,既心疼又好笑。
某日,分神靳天問得好:“你如此守著他,又不去見他,將來如何與他談情說愛?”
師尊坐在修煉倒的蒲團上,前面的小桌幾上擺著安神靈茶,手執白玉杯,慢慢地啄著,微敞的雪白法袍,鎖骨半隱半現,脖子上的幽重蓮蔓騰印記已經淡化,只見半片淡青色的葉子。
顧青看著這樣的師尊,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
無疑,他是強大的,即使身受幽重蓮之苦,被天罰損了萬年修為,放眼整個仙界能與他匹敵的,少之又少。如果沒有幽重蓮,憑他十幾萬年的修為,早該成為主宰了。
“我與卿卿金仙後方雙修。”師尊斂目,長而濃密的睫毛輕顫,“如今我以師尊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只怕……日後難成道侶。”
顧青額筋暴起,忍不住上前狠狠地搖晃他的木榆腦袋。
師尊,你對自己的魅力有什麽誤解?
他可以肯定以及確定地說,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他絕對是一個超級顏控,就師尊這副既強大又脆弱更禁欲的模樣,他可以推倒一萬次!
第一眼看到蒼靳便被吸引,同居當天更被他的腹肌誘惑得不能自拔。
不說這一世,就說十幾萬年前的顧卿玉,對自己的道侶非常滿意,第一次被壓,如果不是折服在靳天的顏值之下,豈會心甘情願地雌伏?
當然,每次都被乾得很爽就不提了。
分神靳天道:“隻望將來你不會後悔如今的決定。”
顧青瞪著分神靳天,不愧是銀發校長,從古自今,一如既往地冷靜。
師尊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你隻管盯著幽天谷即可。”
十萬年過去了,幽天谷的結界再次出現異樣,魔界蠢蠢欲動,這一次,他們的目標是魔界王權——乾坤聖魔印。
當初顧卿玉與前任魔帝羅罡有約,羅罡借他優摩缽化魔,他助羅罡拿到乾坤聖魔印。然而,由於顧卿玉自爆元神,羅罡的下屬無法接近搶不到乾坤聖魔印,無功而返。羅罡豈會善罷甘休?自是費了十萬年,破解顧卿玉的陣法,費盡心機地要來仙界尋找魔界王權。
只有拿到魔界王權,他才能重返巔峰,一統魔界。
靳天用十萬年將乾坤聖魔印煉化成為乾坤聖仙印,好不容易讓道侶借乾坤聖仙印投胎讬化,怎麽可能供手相讓?
在顧卿玉修煉的一千二百年間,他既要盯緊幽天谷,更要防著仙界的某些大能。倘若不是被大陸執掌者這層身份束縛住了,他早就幫顧卿玉報仇血恨了。
仙界與魔界不同,講究道法自然仁儀,想要打打殺殺,必須師出有名,靳天仙帝在仙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牽一發而動全身,仙界極有可能陷入大戰。
上有天尊,下有百姓,靳天仙帝不能越祖代刨幫徒弟報仇。
所以顧家的血海深仇,只能顧卿玉自己上。
為了讓徒弟順利報仇,靳天仙帝搜刮了仙界的無數寶貝放在太虛峰,任徒弟揮霍。顧卿玉在太初仙宗可以說是橫著走,無人敢對他不敬。
顧青現在回想起來,感慨萬千。
前世的自己只要拿著師尊的令牌,在太初仙宗暢通無阻,連宗主見了他都要以禮相待,可惜他沉浸在仇恨中,對身邊的事漠不關心,忽略了很多細節。
他體會不到,更不知師尊的用心良苦。
孑然一身的來,孑然一身的離去,他將太虛峰當成磨練心志的地方,把復仇當成終生大事。只要報得大仇,死而無憾。
不管是上上輩子的顧卿玉,還是上輩子的顧卿玉,都堅持地走在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上。
但凡他敏銳一些,又怎會發現不了師尊對他的關懷?
那些突然出現在床邊的法袍是天賜的嗎?
那些用之不盡的材料是風刮來的嗎?
那個助他在寒冰池凝丹的銀發之人是假的嗎?
更不用說他搜集到的仇人信息,全部都是師尊暗中派人透露給他的,否則憑他的人脈和手段,怎麽探得出隱藏在九大仙宗的仇人?
顧青記得很清楚,離開太虛峰的那一天,他跪在空蕩蕩的大殿裡,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留下一句話,決絕地起身離開了。
‘師尊,徒兒要去報家仇了,或生或死,請皆匆念。’
然而,他不知,那日靳天並不在太虛峰。
他在幽天谷修補結界。
羅罡為了乾坤聖魔印,喪心病狂,發動無數魔界大能攻擊顧卿玉設下的陣法,陣法支撐了十萬余年,終於被撼動,裂痕變裂縫,打頭陣的魔修闖入仙界肆虐,靳天分神修為有限,招架不住,只能本尊出馬。
一頭是愛徒闖九大仙宗報仇血恨,一頭是抵禦魔界大能修補結界,時間卡得太緊,等靳天暫時補完結界,得知徒弟被九大仙宗的大能追殺,趕去救助時,看到的便是愛徒自爆元神的畫面。
再一次,顧卿玉在靳天面前自爆元神,不但自爆元神,連肉身都氣化了,僅剩化為本命劍的乾坤聖仙印。
顧青捂眼,暗自咬牙,根本不敢去看靳天那絕望的神情。
乾坤聖仙印現出原形,死裡逃生的仙修者看到聖器出世,紛紛露出貪婪之心,蜂擁而上,爭奪聖器。
靳天仙帝突現心魔,眼睛赤紅,力量失控,收回乾坤聖仙印,冷漠無情地揮劍一斬,上百名仙修凍在冰塊,碎成冰渣,化為水氣,消失在空氣中。
一招秒了眾仙仍難消心頭之恨,心魔肆虐,殺意四溢,在失去理智前,靳天艱難地分離出分神,削弱自己的力量。分神靳天一出現,果斷地封印乾坤聖仙印,將其恢復成照空劍,再製住陷入心魔的本尊,帶回太初仙宗。
回到太虛峰,在大殿的留影石裡,看到愛徒決別的情景,靳天的心魔更深一層,整日抱著照空劍,蜷縮在愛徒的床上,任幽重蓮肆意生長,吞噬元神。
顧青跪在床前,顫抖地伸出手,想撫摸他,手指卻停滯在半空。盡管清楚地知道這是過去的影像,碰觸不到,可看著靳天空洞眼神,絕望的神情,心痛便無以複加。
這個場景,他夢見過。
那是殘留在本命劍照空……或者說是乾坤聖仙印裡的記憶。他與蒼靳雙修,蒼靳必然趁機動了他丹田裡的乾坤聖仙印,松動了封印,才使他夢到了過去。
靳天封閉了自己,心魔逐漸佔據本尊。
眾仙隕落,九大仙宗震怒,連中央大陸的天尊都被驚動。
不到半月,九大仙宗的大能集合起來,圍住太初仙宗,興師問罪,要靳天仙帝給他們一個交待。他們隻知是靳天仙帝的親傳弟子殺了門內弟子,卻不知最後追殺顧卿玉的眾仙被靳天仙帝一招秒了。
太初仙宗宗主委婉地表示,靳天仙帝在閉關,各位若要討個公道,還請仙帝出關後再來。
眾仙豈能聽不出他的推脫之詞,不肯離去,叫囂著讓靳天仙帝滾出來。這些只有幾萬年修為的大能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忘了靳天是經歷過上古仙魔大戰的仙帝,以為人多勢眾,便能要挾獲取利益。
不想靳天正被心魔腐蝕,有人上趕著來送死,助長了他的殺意,心魔趁機奪得本尊身體的主動權,一出仙宗山門,揮劍斬眾仙。
一劍秒殺一大片,那些不曾經歷過戰爭的新一代仙修者,被靳天身上那濤天殺氣嚇得魂不附體,驚慌失措地逃逸。
逃是逃不了的。
上古仙帝出劍,豈會留下活口。
不盡如此,殺光了來叫囂的仙修者,靳天仍不解氣,提劍闖入九大仙宗,一個宗門一個宗門地屠殺過去,儼然化身成殺神,所向披靡。
其它三塊大陸的仙帝豈能袖手旁觀,紛紛出手阻止,結果演變成了四大仙帝混戰,差點引發仙界浩劫,天尊要是不出手,仙界就要被四大仙帝捅破天了。
四個仙帝排排鎖在封仙獄裡,其他三位還算體面,面壁思過,唯獨靳天仙帝被無數鏈鎖捆綁著,這鏈鎖又名捆仙鎖,被鎖住的人,縱有通天本事,也無法逃脫。
被心魔控制的靳天,在封仙獄裡日夜發出瘋狂的吼叫聲,狼狽不堪,身上散發出幽重蓮催魂般的濃烈香氣。
那麽嬌傲的的一個人,被鎖在封獄仙,自尊心如何承受得住?
顧青貼在他的懷裡,雙手捧著他頹喪的臉,淚流滿面。
難怪……他不管如何逼問蒼靳,蒼靳都沉默以對,寧可被他鞭打,也不肯吐露一字。
被心魔所控,是他心底的一道傷,心魔不除,恥辱不消。
“卿……卿卿……”靳天偶爾清醒,會呼喚道侶的小名。
“我在……我在……”顧青回應他。
然而,靳天聽不到,他不斷地低語著:“痛……好痛……”
不知是身體被幽重蓮侵蝕的疼痛,還是失去道侶失去愛徒的心痛。
“對不起……靳天,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顧青深深地自責,悔恨。他所謂的大義,折磨了靳天十幾萬年,第一次元神自爆,挖了靳天的心頭肉,第二次元神自爆,令靳天陷入了萬劫不複之中。
那次蒼靳昏倒在浴室裡,被他喚醒後,神情渙散,看到他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緊緊地抱住,沙啞地喚著什麽。
當時自己聽不明白,也沒往心裡去,如今終於知道。他在喚“卿卿”,他在喊“痛”。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掉落大肥章~
卡文卡得太消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