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像死了一般沉寂,顧寶大口喘著氣,終於睜開了眼,眼前眾人,神色各異,無一例外的,都望向了他身後。
顧寶渾身一冷,血液仿佛都凝滯了一瞬,他指尖冰冷,身子僵硬地一點點往後轉。哪怕心裡祈求再多,那個他從早上開始希望能出現在眼前,現在卻絕對不想對方在的人,映入眼簾。
裴廷提著一個蛋糕,安靜沉默地站在門口。
顧寶嘴巴張了合,無盡的恐慌湧上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掐死剛剛開口的自己。
裴廷迎著滿室靜寂,緩慢走了進來,把蛋糕放在桌上,他說:“生日快樂,顧寶。”
說完以後,裴廷轉身出了包廂,門關上了。
顧寶愣愣站在原地,紀圖快被人氣死了,他上前掐顧寶:“你是不是瘋了,說的什麽屁話!今天一整天都是裴廷讓我安排的,他一下飛機就趕過來了!”
要不然紀圖才不會多管閑事,哪知道兄弟能蠢成這樣,說的那些話,簡直覆水難收。
顧寶白著一張臉,害怕地望向紀圖:“怎、怎麽辦,怎麽辦!”
紀圖頭疼得要命,楊扶風起身把解酒藥遞給顧寶:“吃了,去追。”
王輝就算了,複明和謝安甚至不知道裴廷和顧寶的關系,吃瓜吃到目瞪口呆。
顧寶胡亂把藥塞進嘴裡,生吞乾咽,邁著虛軟的步伐往外跑。走廊怎麽這樣長,顧寶跑得快喘不過來,視線混亂梭巡,甚至等不及坐電梯,他扶著樓梯往下跑,險些摔倒。
“裴廷!”抵達一樓,正好看見準備上車的裴廷。顧寶快步跑到了裴廷面前,抓著這人的袖子,身體直抖,道歉的話在嘴裡顛三倒四:“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沒有你想的那樣,我……”
和他的情緒激烈相比,裴廷卻冷淡得像個局外人一樣。好似剛才被當眾說討厭的人,並不是他一樣。
看著裴廷冷淡的反應,顧寶都快呼吸不過來了,他雙手緊抓住了裴廷的衣角,眼淚都急得在眼眶裡打轉:“真的不是……我錯了,不是那樣的,我是因為……”
他捂著因為過於緊張和害怕,抽緊的疼痛的胃,虛弱地彎下腰:“裴廷,別生我氣。”
顧寶伸手想要抱住裴廷,他也的確抱住了,裴廷沒有拒絕他,更沒有抱住他,仿若在看一出戲,身處戲中的只有顧寶自己而已。
顧寶的眼淚濕了裴廷的衣服,他抽泣道:“說、我說的都是氣話,你不理我去出差,方靈、方靈說你們要訂婚了,生**、你還沒在,我錯了,我相信你,我就是太氣了,我真的喝多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裴廷終於動了,他伸手掐住了顧寶的臉,力道不輕,顧寶疼得蹙眉,卻沒敢反抗。他淚眼婆娑地望著裴廷,卻沒看到對方臉上有任何一絲動容。
“你可以不用上車。”裴廷說。
顧寶艱難地搖頭:“不要,我要上車,我們回家好不好。”
裴廷笑了笑,眼裡卻沒多少溫度:“那你別後悔。”
顧寶哪裡會後悔,他就怕裴廷把他丟在這裡。顧寶趕緊爬上車,乖乖系上安全帶。
他太陽穴漲得厲害,渾身酒氣,剛剛又因為害怕出了一身冷汗,現在在車裡,凍得直哆嗦。
裴廷自從上車後,就看著手機,也不理他。顧寶屏著呼吸,戰戰兢兢地去牽裴廷的手,沒被甩開,雖然還是不理他,顧寶反而覺得活過來了。
他全然忘了,今早他還考慮過裴廷是不是要跟他分手,分手後該怎麽辦。
可現在,顧寶想也不敢想,隻盼著裴廷能原諒他。
大概是不見到這個人時,你可以做許多心理準備,可只需要見到他的第一秒,所有心理建設都在那刻分崩離析。顧寶那些話有多傷人,他知道,明明不是真心話,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再生氣也不能這樣,他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他睜開眼,看向裴廷的側臉。試圖從裴廷臉上找出任何一絲情緒,可是沒有,裴廷甚至沒有生氣。
為什麽?分明是該很生氣的事情。
顧寶解開了安全帶,湊到了裴廷身邊,把腦袋靠在了裴廷肩膀上。就像一個試探,輕輕地靠著,又趕緊去看裴廷的眼色,只要裴廷表現出任何一絲討厭,顧寶都會退開。
裴廷沒有,甚至沒給他一個眼神。
顧寶籲了口氣,把腦袋靠在裴廷肩上,給紀圖他發消息,說追到人了,不回去,讓他們好好玩。
紀圖說:“哄好了嗎?”
顧寶:“不知道,哥感覺很奇怪。”
紀圖:“怎麽說?”
顧寶:“他好像……都不生我氣,他是不是已經不喜歡我了?”
紀圖:“你別瞎想,不喜歡你費今天這個心思做什麽,再說了,他喜不喜歡你,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顧寶收起手機,望向裴廷。裴廷好似被他看煩了,蹙眉推開了顧寶。顧寶身體一僵,輕輕坐回去,不敢再放肆。
不知車行駛了多久,顧寶睡了過去,一覺醒來,身旁都沒人了,前面也沒司機。
顧寶趕緊下車,腿在睡的時候壓麻了,他扶著膝蓋,一瘸一拐地左顧右盼。可是沒人,裴廷沒有等他。
顧寶怔住,遲疑了許久,等腿沒那麽麻後,他小跑回家。
他輸入密碼,一陣刺耳的警報,顯示密碼錯誤。
顧寶心頭一顫,他連續輸入了幾遍,門卻從裡面被拉開了。
顧寶仰頭勉強笑道:“哥,我好像記錯密碼了,不是1029嗎?”
裴廷面無表情道:“你沒記錯,我改了密碼。”
顧寶哦了聲,他等了等,裴廷始終沒有讓開身子的意思,披薩在裴廷的腿後,好像覺出了事情不對,一雙濕漉漉的狗眼看著他,沒像往常一樣撲過來。
他扶著門:“哥,新的秘密是多少?”
裴廷終於側開身子,顧寶趕緊擠了進去,彎腰換鞋,裴廷的聲音從頭上輕輕地落了下來:“你不用知道。”
顧寶動作一僵,緩慢直起身:“為什麽……我不用知道。”
裴廷帶著披薩回到廚房:“因為你不會再用上。”
顧寶在原地站了許久,他覺得荒唐,半天才艱難道:“你就因為我的氣話,所以要分手?”
裴廷倒了一杯水,好似聽到一個好笑的話,他笑了笑:“不是分手。”
“那你是什麽意思。”顧寶不明白,他甚至不知道裴廷想幹什麽。
裴廷把水杯放在桌上:“因為從今天起,你哪都不許去。”
顧寶覺得裴廷說的話,分開來都能聽懂,組合起來,卻讓他不知道該怎麽去理解。
“什麽?”顧寶遲頓道:“……叫我哪都不許去。”
裴廷遠遠地看著顧寶,臉上的神色卻很陌生,顧寶朝裴廷走了幾步:“哥……”
“從今天開始,只要你出了這個門,就不用再回來了。”裴廷用一種隨意的語調說著話,顧寶卻聽得出來,裴廷是認真的。
裴廷:“當然,你爸爸的事情,我也不會再管。”
顧寶心頭狠狠一顫,卻不是因為裴廷的這句威脅,而是因為,裴廷這些話語後的不在乎。
他就像評估一件物品一般,打量著顧寶。裴廷不要他的愛,不要他的喜歡,因為裴廷如果還想要,就不會用這種事情來威脅他。
顧寶勉強地扯著嘴角:“哥,你別說氣話。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我……”
裴廷:“我沒生氣。”他打斷了顧寶:“我只是給你選擇。”
“你可以選擇留在這裡,直到我滿意為止,也可以選擇現在就走。”裴廷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成功地使顧寶的臉色漸漸灰了下去。
顧寶艱難地啟唇:“什麽叫你滿意為止。”
裴廷冷漠地看著他:“你說呢?”他苛刻地看著顧寶,就像看著一個一無是處的人。
顧寶輕輕眨眼,眼淚打濕了他的衣領。
他好像都不認識裴廷了,裴廷不會這麽對他,他心中的哥,當年醉了都不曾強迫他,在他家出事後,第一時間來找他,喜歡了他五年,給他布置了滿櫃子的衣服,把他的戒指一直留在身邊。
這樣的人,現在告訴他,什麽都無所謂。
應該有所謂的,事情不應該是這樣。
他和裴廷,不能這樣。
顧寶安靜地落淚,他一步步走到了裴廷面前,雙眼通紅,希望看到裴廷有一絲動容。
他抓著裴廷的手指,喃喃低語:“哥,收回那些話好不好。”
裴廷始終沉默,顧寶抓著裴廷的手,額頭抵住了裴廷的手背:“我知道你生氣,但是我們不能這樣,你別生氣,我求你了。”
雙手裡的手被抽開了,裴廷不觸碰他,也不理會他,更不心疼他:“我說了,你可以不願意。”
顧寶恍惚地望著裴廷,他啞聲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裴廷沒答話,顧寶蹲下身,像從前那樣,將腦袋靠在了裴廷膝頭:“哥,是我醉了吧,你怎麽會不喜歡我呢,你不是喜歡的嗎……你喜歡了這麽久了,為什麽會不喜歡了呢?”
他捉住了裴廷的褲子,哭著輕輕拉扯:“你說過…… 你喜歡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