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得安的私人別墅裡,此刻,正彌漫著一種陰森緊張的氛圍。他在家族會議上悶聲吃大虧,回家後免不得展露真實情緒。
褪下和善的偽裝,唐得安實際上就是一個手段陰狠的惡魔。
方才,不過是一個傭人伺候不當,結果卻被心情不好的他重踹在了地上,滿口嘔血。場面,令人心驚又恐懼。
所有的手下都規矩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盡可能地屏住自己的呼吸。生怕一個小動靜,就惹到了正在暴怒失控上的唐得安。
“先生。”年邁的管家聽聞這事,趕了過來。
唐得安看見他的身影,克制住自己眉間的怒意,喊道,“木伯。”
三十年前,唐得安的父親就因為爭搶家主之位的失敗,而被唐既明廢了行動力,囚禁在醫院。而他的母親,對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毫不留戀,丟下尚且只有七歲的唐得安,轉身離開。
可以說,要是沒了木伯的拚命維持,就不會有唐得安的今日。
唐得安尚且有幾分人性,對木伯還算尊敬。
木伯主動將雪茄盒打開,剪理完畢後,點燃遞給了他,“我聽說今天會議不順利?”
唐得安拿起雪茄,狠狠吸了一口。濃鬱的煙草味迷離了他的神經,麻痹了他的情緒,讓他得以緩緩平複,“唐既明的親生兒子跑出來了。”
唐得安吐出煙霧,掩蓋了眉間的恨意,“他們拿著族規,壓死了一幫老家夥。”
木伯聞言,從容點頭。他已年過七旬,從上一任的家主開始,到唐得安的父親,再到唐得安,一直跟在他們的身側。雖不是修斯爾家族的人,但這家族裡的事情,他也跟著經歷了不少、聽說了不少。
“你是說,那個叫唐昱的孩子?”
唐得安點點頭,滿臉不悅。他坐在沙發上,簡單地將會議上的事情和木伯透露。他想起第一個出聲讚同的唐得寧,眼眸中暗藏狠厲,使人望而生畏,“……平日裡,我還真是低估了我這位堂弟。”
木伯略顯驚訝,在他的印象中,唐得寧一直是個遊走在家族邊緣的人。比起唐得安,前者才是真正沒管上半分家族事務。怎麽在這節骨眼上,對方居然還第一個站出來,替唐昱說話了?
“先生,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我籌謀了這麽多年,蟄伏了這麽多年。家主的位置,我是不會放手給別人的。”唐得安又吸食了一口雪茄,在一片煙霧中,冷冷開口,“什麽同輩兄弟?無論誰要和我搶,殺了便好。”
木伯看著對方眼中的殺意,暗自心驚。唐得安臉上瘋狂而又偏執的神色,和當年的唐既威又何其相似!木伯聯想起這父子兩人如出一轍的狀態,漸漸忐忑。
他斷然不會忘記,當年的唐既威為了這個位置,變得殘酷,變得不折手段。短短幾個月,就為自己樹立了眾多仇敵。到最後,只能落得那樣一個淒慘的下場!
“先生,我……”木伯剛欲勸阻,邊上就響起了敲門聲。底下的看守走近,畢恭畢敬道,“先生,唐得寧先生來了。”
唐得安眸色微凝,沉聲不悅,“他來做什麽?”
“屬下不知。”看守感受到唐得安的低氣壓,驟然緊張到手心出汗。
“讓他進來。”唐得安睨了一眼,將雪茄碾掐在煙盒裡。他看向身旁欲言又止的木伯,吩咐道,“木伯,你該去休息了。”
木伯哪裡聽不出他的逐客令,只能暫時壓下勸阻的念頭,點頭離去。
沒過多久,一道腳步聲就響了起來。唐得安抬頭,對上那張笑得無害的臉,頓時擰起眉頭,“事到如今,你就不必要裝著樣子了。唐得寧,我還真不知道,你私下竟有天大的本事,籠絡了那麽多族人。”
和唐昱一樣,唐得安也看穿了這點。會議上,那些緊跟著讚同的族人,十有八/九都站在了唐得寧的陣營。
“比起堂兄的本事,我還差得遠。我趕過來,是特意向堂兄你請罪的。”
“請罪?”唐得安咀嚼著這個詞,唇角微勾。他重新戴上自己的眼鏡,將眼中的厲意藏住。看上去,仍是風度翩翩。
“在會議上,我會出面讚成,完全是為了堂兄考慮。”唐得寧走近,主動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兄長不妨想想。唐昱如今只是暫時代管,又不是真成了家主。若是你為此就強硬出聲反對,那麽這些年苦心經營的形象,不就白費了?”
唐得安神色微淡。的確,他在會議時也考慮到了這點。所以,才會有了一瞬的遲疑,被唐得寧搶先開口,提出讚同。
“堂弟,你這話未免說得太討巧了。那麽以你的意思,我該怎麽做?”唐得安反問,不展露半點真實情緒。
唐得寧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從容給自己倒了一杯。他搖晃著酒液,漫不經心道,“找到唐既明,殺了他。然後,再殺了唐昱。”
他直勾勾地對上唐得安的雙眸,笑容冰冷,“只有死人,才不會奪權。”
“哦?”唐得安的眼中終於多了一絲正意。他這位堂弟的想法,倒是與他不謀而合了。
“我可以想辦法靠近唐昱他們,替你打探消息。”唐得寧見他的態度微微松動,繼續說服,“當然,我也不是沒條件。”
唐得安聽見這後半句話,終於低笑出聲。有條件的合作,比起無條件的協助,總是更能令人信任。這天上不會掉餡餅,像他們這樣的家族,凡事都只有利益為先。
對方的話,雖然還是不能全信。可這合作的主動權,已然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唐得安斟酌了一會兒,還是端起酒杯,遞了過去,“堂弟啊,我還是那句話,以往真是小看你了。”
“過獎。”唐得寧笑笑,將酒杯輕輕一碰。他仰頭將猛烈的威士忌一飲而盡,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過,繼而消散全無。
……
次日,B國郊區。
面積不大的平房裡,卻布滿了醫療器材,整體都被改造成了類似的醫院病房。房間中央的大床上,正躺著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人,正是昏迷不醒的唐既明。
愛爾達站在門外,看著身側的兩人,低聲道,“脫離危險期了,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醒來後,他也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再繼續高強度的工作了,他的身體負荷不了。”
唐昱沉默未語。楚宴看著他緊繃的側臉,主動握住輪椅扶手,將他推到床邊。愛爾達隨後走近,遞給他們兩杯溫水,真誠道,“唐昱,謝謝你願意出面。既明如果知道了,肯定會很欣慰。”
“我不是為了他。”唐昱否認,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
愛爾達愣了一瞬,下意識地看向對面的少年。楚宴衝她淡笑,替男人說出此番前來的目的,“愛爾達,唐昱進入家族,只是第一步。我們接下來的計劃,需要你的參與。”
“我的參與?”愛爾達不解。
楚宴看著病床上的唐既明,低聲提及,“唐得安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想要得到家主的位置,首要第一個目標,便是唐先生。”
愛爾達點點頭,只有現任家主唐既明出了事,對方才有資格。
“其次,他的目標就是唐昱。”楚宴慢條斯理地將目前的情況分析,“一次下手不成,就會有第二次。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唐先生,並不在原先的療養院。”
“你們要我怎麽做?”
“做誘餌。讓他們跟著你,找到唐先生的位置。”
愛爾達聽見這話,頓時蹙起眉頭,反駁,“讓我做誘餌?還要暴露既明的位置?不、不行!我不能拿既明的安危開玩笑!”
唐昱聽見她急切的反駁聲,終於開口,厲聲喝道,“愛爾達,既然你選擇要我出面解決,就請你聽我們把計劃說完。我希望你能恢復最初的理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戰戰兢兢!”
“愛爾達,這不像我剛認識的你。”
愛爾達聽見這番嚴厲的指責,一怔。她低頭看向輪椅上的唐昱,對方本就凌厲的五官,更顯嚴肅。渾然天成的氣場,竟是比以往的唐既明還要震懾人心。
楚宴看出男人突然動怒的原因,緩聲解釋,“愛爾達,唐昱不會拿唐先生的安危開玩笑,你擔憂過甚了。”
唐昱雖然表面淡漠,嘴上不提,他可對唐既明,顯然還是存了幾分微妙的親情的。
“抱歉。你們需要我做什麽?”愛爾達深呼一口氣,將理智重新回攏。少年說得沒錯,是她太過心急了。
唐昱見她回復昔日的冷靜,轉而看了少年一眼。
楚宴領意,走近愛爾達的身側,低聲囑咐了一番話。愛爾達聽完他們的計劃,心裡難掩驚訝,可還是配合著點頭,“明白了,我照你們說得做。”
……
十分鍾後,楚宴推著唐昱走出平房。兩人剛上了車,唐昱就收到了一條短信。他掃了一眼內容,果斷刪除。
“唐昱?”楚宴心有所感,發問,“如何?”
唐昱看著戀人難得的緊張模樣,淡然一笑,“按原計劃進行。”
也該是時候,主動出擊,解決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