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楊河和班覺貢布在辦公室裡顛鸞倒鳳不知道天地為何物。
傅楊河又躺下啦,這一回沒有上一回嚴重,只是走路兩條腿叉的有些開,還有點一瘸一拐的。
楊慧娜說:“浴室裡要放個地毯啊,防滑。”
傅楊河紅著臉說:“知道了。”
楊慧娜沒有多余的話,因為這一回和上一回不一樣,這一回傅楊河沒拉著被子遮著,脖子上的吻痕她都看見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楊慧娜心情很複雜,兒子和女兒還是不一樣的,嫁女兒的都還會不舍得,何況兒子。她知道同性之間怎麽做,自己的兒子又是下頭那個,身體能不能吃得消,她還是擔心的。
畢竟班覺貢布那小子人高馬大的,一看就渾身使不完的力氣。
於是她便抽空跟班覺貢布隱晦地聊了聊,大概就是說傅楊河看著身體結實健壯,其實小時候也是嬌弱弱的。如今和他在一起了,他就要擔當起照顧他身體的責任了。
“他是跳舞的人,身體是事業的根本,光健康還是不夠的,還得時刻能活蹦亂跳的,你說對不對?”
班覺貢布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楊慧娜在說什麽,他在性上相當保守,因此有些窘迫,點點頭說:“知道了。”
他倒不怕別人知道這些事,但是被楊慧娜和傅年知道,他就覺得怪臊的,畢竟是長輩。他還是想在楊慧娜和傅年那裡留下一個端正的形象,而且十一馬上就到了,演出在即,傅楊河的確不能再一瘸一拐的了。
於是班覺貢布便又開始了禁欲生涯,然後讓工作人員去修傅楊河辦公室的簾子。
當時傅楊河抓著簾子,因為太用力,把窗簾給扯壞了。
傅楊河心裡很不忿,他第一回 是在門後的地板上,第二回是在辦公室裡頭,他連一張床的待遇都沒有!
班覺貢布向他發誓:“下一次一定是在床上!”
新聞的事情解決以後,班覺貢布回了一趟家,跟班太太說了這個事。班太太沒什麽表情,隻說了一句“知道了”。
其實新聞鬧的那麽大,對他們家還是有影響的,他們家是上層人家,來往的自然也都是有錢有勢的人,信息發達,有些也看到了網上的新聞。不過他們是不信的,班覺貢布從小是他們看著長大的,一直都是他們子孫中公認的性格品貌身材能力家世都數一數二的好男人,什麽時候聽說過他喜歡男人?!
何況班太太也說:“他如今一心撲在工作上,我就指望著他趕緊談個戀愛呢,要真是傅老師,我也願意!”
她說罷就跟著大家一起笑,沒人認真看待這個新聞,倒是她們事先多慮了。
班太太沒有再過問過他和傅楊河的事。班覺貢布原來還想著,是不是這件事處理的還算可以,班太太對傅楊河改變了看法?但後來他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傅楊河一直想,他的人生至此也算無憾,如果哪一天能得到班太太的接受,人生就算圓滿。但人生哪有那麽多圓滿之事呢,這樣一想,覺得有這個缺憾,或許才是人生。
為了擴大《風花雪月》的影響力,張導特意選擇跟國內一個大的視頻網站合作,進行全球網絡直播,在直播前的幾天,分別找了團隊裡的核心成員來拍視頻,其中就有傅楊河,且傅楊河是僅次於張導的名人,所以也是重頭戲,既包括對傅楊河的采訪,還包括幾場舞。
“咱們準備了那麽久,總算是到了驗收的時候了!”毛青興奮地說,“我打包票,我設計的這個舞台,絕對讓大家驚豔!”
毛青是很興奮的,當初傅楊河說要親自做領舞,他是高興了好幾天的。畢竟傅楊河是頂級舞蹈家,他設計的舞台和傅楊河那是相得益彰,彼此助益。後來聽說傅楊河不跳了,他還可惜了好一陣,如今好了,直播前要錄幾個宣傳片,其中的重頭戲就是傅楊河跳舞,背景就是他設計的這個舞台。
傅楊河也很興奮,不光是因為《風花雪月》馬上要上演了,還因為這一次掌鏡的是張宏亮的禦用攝影師曹元,執導的則是張宏亮本人,而他們兩個合作的片子,素來以畫面精美著稱,拍的好了,有望稱為傅楊河舞蹈生涯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宣傳片從上午一直拍到晚上,白天拍的背景是康烏湖的美景,夜幕降臨之後,毛青設計的舞台流光溢彩,映著湖水,簡直美的讓人歎為觀止。傅楊河一身藏裝,獨舞了一場,然後和肖央二人一起跳了一段雙人舞,兩人身姿行雲流水一般,配合著穿透式全息影像,幾乎分不清真實還是虛幻,效果非常震撼人心。
等到拍完,已經是晚上的十點多了,張導拍片要求嚴苛,甚至對光影的節拍和濃淡都有要求,所以重拍了好幾遍,最後完工的時候傅楊河和肖央坐在舞台上,全都累的站不起來了。
因為是宣傳片,所以基本上挑的都是最高難度和最精彩的幾個章節,極其耗費體力。但肖央很興奮,他知道這段視頻對他的意義。黃靜晨說:“我們都嫉妒死你啦,可以出現在張導的鏡頭裡,還和傅老師一起,還有那麽多特寫!”
肖央難得露出燦爛的微笑來,說:“對我的意義不止你說的那些。”
傅楊河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等再過兩年,我就比不了你啦。”
他是真的感受到年齡帶來的差距了。尤其肖央這一回明顯很興奮,跳的極為賣力,基本上拿出了全部的功夫,所以跳的很出彩,跟他比也毫不遜色。他們倆到張宏亮那裡看回放,才發現鏡頭裡看著更華美,整個舞台美輪美奐,光打在他們兩個的身上,舉手投足都流光溢彩。
“這還沒經過後期處理呢,”張導說,“等調了色,做了剪輯,效果會更好。”
大家收工各自回去休息,一直在旁邊觀看的班覺貢布陪著他回宿舍,一邊走一邊誇他。
“是真好,比原來見你跳的還要好。”
傅楊河累的很,拽著班覺貢布的胳膊,說:“可我卻覺得自己老了,你看肖央坐了一會立馬恢復了元氣,我到現在兩條腿還是軟的。”
“我給你捏捏。”班覺貢布說。
傅楊河去洗了一個澡,出來就趴在床上讓班覺貢布給他按摩。他隻穿了個褲頭,身條柔韌優美,皮肉都透著香氣。班覺貢布的按摩手法非常高超,舒服的他直哼哼。班覺貢布被他哼哼的全身冒汗,隻好聊一些別的話題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你和肖央跳舞的時候,我用手機錄了一段,發給我阿媽她們看了,她們誇你跳的好。”
傅楊河扭頭問:“你阿媽也誇了麽?”
他簡直不敢相信。
班覺貢布笑著說:“她一直都很喜歡你的舞蹈,不然當初你剛來也不會就請你到我們家去做客。如今雖然因為我的緣故,對你有點意見,不過她對你的藝術造詣還是很欣賞的,說不能看你親自跳一場,很遺憾。”
“她要是肯接受我,我天天可以跳給她看啊。”傅楊河抓住班覺貢布的手,笑著說。
“總有一天會接受的,你沒發現她最近對你態度好了很多麽?”
這倒是,前天班太太來康烏湖見張宏亮他們,不知道是礙於眾人的眼光還是怎麽回事,臨走的時候居然還跟他說辛苦了,讓他注意身體,還握了握他的手。
但傅楊河沒敢過多解讀,怕自己一廂情願,畢竟那些話和動作也可以理解為班太太公事公辦,只是將他當做編導來看。
“前些天我回去看老太太,她突然把我叫到她房間裡說了不少話,雖然都是聊家常,不過感覺她的態度軟了很多,我覺得是個好兆頭。”
那自然是最好的了。其實班太太不接受他,最難受的不是他,而是班覺貢布,一邊是自己的母親,一邊是自己的愛人,哪一方都舍棄不了,夾在中間有多難受,自己的愛人自己心疼。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我都不難受,你也不要太在意,”傅楊河趴在枕頭上說,“你說要是你阿媽也接受了我,我也太幸運了吧。你看我事業這麽紅火,還認識了這麽優秀的你,我爸媽又支持我,要是你家裡人也都接受我,那好事不全都讓我一個人攤上了?一下子那麽多好事,我心裡還不踏實呢。”
班覺貢布就笑了,趴在他身上親他的耳朵。傅楊河的耳朵敏感,被他親的有些酥癢,但他真的沒力氣反抗了,於是便任由班覺貢布親他的臉頰和嘴唇。
兩個人溫柔地接吻,傅楊河打心底覺得他這一生已經很好,隻但願時間走慢一點。有時候他想到自己馬上就要三十歲,就覺得人生匆匆,幾十年也如白駒過隙。人生到頭來都是一死,所以重要的只是這過程。他想慢一些,再慢一點,和班覺貢布共度這余生。
張導加班加點,宣傳片在十一前兩天投放到了網絡上,因為出自張宏亮之手,又有傅楊河參演,於是立即在網上流傳開來。宣傳片總共只有三分鍾,第一分鍾是康巴的美景,以張宏亮和傅楊河的采訪剪輯為開頭,配著他們的聲音,逐漸展現出康巴的美景和歌舞來,全是航拍,有雪山冰川也有河流湖泊,有萬馬奔騰也有藏人獨立,再者就是《風花雪月》全場演出的鏡頭閃現,畫面大氣磅礴,音樂激昂恢弘,上千人的演出團隊,畫面叫人一看就熱血沸騰,緊接著音樂轉為藏族特色鼓聲,伴隨著藏族女聲嘹亮而高亢的吟唱,傅楊河出現在鏡頭裡。
傅楊河本來就生的好看,化了妝打了光,置身於康烏湖的美景之中,更是光彩奪目。尤其他的舞蹈,本就以美感著稱,如今經過剪輯之後,更是精彩絕倫,尤其是後面他和肖央的雙人舞,不斷閃回著康巴的一花一草一木,最後一個水滴入湖的慢鏡頭之後,畫面陡然大開,他和肖央的雙人舞在鼓聲中飄逸瀟灑,張力極足,叫人看了熱血沸騰。
這個宣傳片立即上了熱搜,不過也帶來了負面效應,就是他和班覺貢布的新聞再度喧囂塵上,網絡上甚至有人說:“這樣的美男子,不給男人可惜了!”
“果然帥哥都去跟帥哥談戀愛了!”
好在《風花雪月》的新聞稿更多,暫且壓住了他和班覺貢布的傳聞。傅楊河卻有些後怕,立志以後要遠離娛樂圈,安安分分地跳他的舞,再也不要上電視了。
他其實不是特別有事業心的人,當初一門心思要跳出一番成就來,那是沒戀愛可以談,如今有了班覺貢布,事業心就沒那麽強了。以前他的生活除了工作沒有別的,以後他希望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感情上,好好經營這段來之不易的愛情。
十月一日,《風花雪月》正式開演,第一場不出意料爆滿,還來了很多媒體,尤其昌都當地的電視台和報社幾乎都來了。除此之外,當地的一些重要領導也來了。
楊慧娜和傅年拿著票進場,說:“小琛真是的,我們還要買票!好在班覺孝順,不然我們倆還拿不到這麽好的位置呢。”楊慧娜衝著張躍抱怨。
張躍笑了笑,一邊扶著蒙克往裡走,一邊說:“第一場,票比較緊張,除去那些領導,好位置也沒多少。他是故意給班總一個表現的機會呢。”
“班太太她們來了。”小唐指了指遠處。
楊慧娜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班太太和孟韜,央金等人,攙扶著班老太太一起過來了。她猶豫了一下,覺得到底是班覺的奶奶在,還是該去打個招呼,於是便帶著傅年過去了。大概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班太太一路上聽了太多誇班覺貢布的話,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因此對她也和顏悅色的,還介紹她給當地的貴太太們:“這是傅老師的父母,楊慧娜老師,傅年老師。”
這些貴太太就算不認識楊慧娜和傅年,對傅楊河卻都是知道的,聽說是傅楊河的父母,個個都熱情地過來寒暄。楊慧娜倒是有點後悔過來了。
演出就快要開始的時候,班覺貢布和傅楊河才有空現身,兩個人先去了傅年和楊慧娜那裡說了兩句話,楊慧娜心疼地說:“看你們倆滿頭大汗的,累壞了吧,快擦擦。”
她說著就從包裡拿了紙巾給他們。十一康巴已經很冷了,湖邊有些冷,大家都穿的有點厚,傅楊河和班覺貢布也是。
“你們看麽?”傅年問。
“我們在後台看。”傅楊河說。
他們從傅年和楊慧娜那裡出來,又去了班太太她們那裡。當初給票的時候傅楊河怕兩家人不對付,專門將兩家隔開了。老太太是很喜歡傅楊河的,拉著傅楊河的手說話,兩個人在那跟班太太她們說話,班太太自覺得臉上有光,心情極佳,說:“好了,你們快去忙吧,不用管我們了。”
班覺貢布和傅楊河從貴賓席上離開,中間又碰到很多領導和要人,自然又寒暄了一番,一直到燈光暗下來,演出馬上要開始,倆人才回到了後台。
傅楊河忙的腳不沾地,他真沒想到今天會這麽忙,腿都快走斷了,但也來不及休息,趕緊去後面看了下演出人員,尤其去看了肖央。
肖央是見過大場面的,並不緊張,只是有些激動,臉上一直洋溢著笑,整個人好像都融化了一樣。他是化了妝的,臉上抹了金粉,本來很秀氣的臉龐有了奪目光彩,叫傅楊河想起了自己二十多歲的時候,笑著握了握肖央的手。
終有一天他會謝幕,而屬於肖央的時代,才剛開始。
演出正式開始,傅楊河忽然緊張了起來,比自己登台表演還要緊張。他和班覺貢布,張宏亮等人本來都在監視器後面坐著,他忽然有些坐不住了,聽到張躍譜的曲子想起來,一下子濕了眼眶,不知道為什麽,激動的很,便站了起來。
班覺貢布扭頭看他,在黑暗中捉住了他的手,他便緊緊握住了班覺貢布的手,盯著屏幕看。
等到一切都發生的時候,他反而有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覺得那演出華麗的不真實,覺得自己所處的環境不真實,但班覺貢布的手的溫度卻從未有過的真實,牢牢地抓著他。
他想,《風花雪月》給他的最大禮物,就是身邊這個人了吧。認識了他,愛上了他,得到了他。
他便握著班覺貢布的手,趴在班覺貢布的背上,一隻胳膊摟住了班覺貢布的脖子。
他忽然就不緊張了,覺得這演出對他來說也沒有那麽重要。他沒有出息地想,班覺貢布最重要。事業的圓滿,反而讓他更在意愛情的溫暖。他聞著班覺貢布身上發出的帶著溫度的氣息,湊近班覺貢布的耳朵,說:“我愛你。”
“我愛你”三個字很俗氣,但情到深處,也只有這三個字而已。
班覺貢布便摸了摸他的臉。
演出進入了尾聲,高潮過後,進入了《倉央嘉措情歌》,在觀眾雷鳴般的掌聲消散之後,纏綿而哀婉的音樂響起來,觀眾席中的蒙克聽到這熟悉的旋律,扭頭看了身邊的張躍一眼,見張躍正帶著微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
傅楊河最後還是選擇了樸實粗獷的那個版本,不知道為何,在今夜卻格外觸動人心。
“心頭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絕代容。
恰似東山山上月 ,輕輕走出最高峰。”
這本是他大放異彩的舞台,終究還是不屬於他。蒙克心裡有一點傷感,覺得人生總是缺憾。傅楊河寬慰他的時候曾經說過,人生就是這樣的,本就很少能夠圓滿,他要做的,就是接受人生少有圓滿這件事。而世上自有守恆法則,在這裡缺失的,總會在別處補回來。
“在愛情沒來的時候,不要只為了沒有愛情而傷感,要努力生活,提升自己,確保在愛情降臨的時候,自己有能力抓住,有條件匹配。你看我,二十九歲得到了所愛,你還那麽年輕,未來許多年,總有那麽一個人,不分國家,也不分民族,更不分性別和年齡,他與你身體契合,靈魂熨帖,是你命中注定的愛人。”
演出太過震撼人心,以至於結束的時候大家都愣在當地,不久觀眾席上的人便全都站了起來喝彩鼓掌。張宏亮領著製作團隊出來謝幕,傅楊河站在他身邊,大屏幕上有刹那閃現出他的特寫,那麽俊秀,瀟灑。
班太太和楊慧娜她們並沒有隨著觀眾散場,她們都要去後台,但是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班覺貢布和傅楊河的人。
大家都有些興奮,後台熱鬧的很。她們從後台出來,楊慧娜說:“到處找不到他們,原來在那兒呢。”
班太太和央金她們聞言看去,就看見班覺貢布和傅楊河一邊說著話,一邊朝遠處走,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兩家人都沒有追上去,班太太笑了笑,也沒有說話,和央金一左一右,挽著老太太離開,老太太心裡高興,邀請楊慧娜明日去他們家裡做客。
“和傅老師一起。”她說。
楊慧娜笑著應了下來,說:“好。”
班太太她們都走遠了,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看不到班覺貢布和傅楊河了。
倆人沿著湖邊慢慢走,拉著手,傅楊河說:“我從來沒像此刻這麽喜悅,滿足。”
他因為《風花雪月》與班覺貢布結緣,如今圓滿完成了任務,心裡便沒有了工作,只有愛,覺得渾身都輕飄飄的。月亮那麽亮,映著湖水。
班覺貢布忽然想起傅楊河曾經說過的一句話,說:“湖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傅楊河愣了一下,然後就笑了。班覺貢布停了下來,在月光下那麽英俊,高大,聲音溫柔,說:“眼前人是心上人,真好。”
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了。
願,這是最美好的一年,所愛之人,都會相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