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就到了十月中旬。
東山劇組離開了清波影視城, 進軍了大草原。
十月的北方, 早已迎接了一輪凜冽的北風。被北風刮過的青草地,已經顯露了些許枯黃, 看起來有些頹敗。
林子兮裹著白色的羽絨服, 背著蕭瑟的秋風, 站在葉粲身邊,和她一起聆聽關盛凱的指點。
來到草原之後, 重頭戲基本都在葉粲身上。因此每一日, 葉粲待在片場的時間都比以往都要長。
寒冷的北風中, 關盛凱裹著厚重的軍大衣, 拿著劇本和葉粲說道:“你是個君主,雖然是個少年君主,但是你非常有責任感。你願意為了你的臣民, 犧牲自己, 將自己獻祭給魔鬼,所以你才會死亡, 知道了嗎?”
葉粲披著羽絨服, 任由北風呼呼地刮著臉,面無表情的點頭。
知道歸知道, 但是要演出來就是一回事了。葉粲原先是個不負責任的君主, 如今說要為了臣民犧牲自己,根本就沒有代入感。這也就導致了,這一場戲從早到現在, 她一連ng了好幾次,都沒有通過。
關盛凱卷著劇本,將自己的掌心打得啪啪響,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知道你就要做啊,表情再憤恨一點,再激動一點,再像個少年一點,護著自己的臣民,別跑的那麽散漫。”
“我是讓你想活著,不是讓你給人的感覺你就是死了都無所謂!”
葉粲心想,都亡國了,君主都被綁起來當做大反派追擊的獵物了,反正都跑不出去,都要死了,那麽用力活著幹嘛!
她心裡雖然是這麽想著的,可卻明白這個戲還真得那麽演。葉粲點點頭,又說了一聲:“我明白了。”
關盛凱覺得她根本不明白,心裡直歎氣。他目光瞥向一旁的林子兮,靈光一閃說:“要是林小姐陷入危險之中,你會怎麽做?”
葉粲一愣,看著關盛凱說:“我當然是不會讓她有危險的。”
關盛凱了然:“也就是說,你會保護她的對吧。”
葉粲皺眉,覺得對方是在明知故問。她反問道:“不然呢?”
關盛凱點點頭,說:“那你一會,就想著有好多的人在追殺林老師,你想盡辦法去救她,知道了嗎?”
葉粲覺得這個比喻簡直莫名。追殺林子兮?這些人打得過她嗎?
不過轉念這麽一想,葉粲倒是有些能代入了。
他讓葉粲去熱身準備,開拍下一條。葉粲和林子兮來到休息區,林子兮給葉粲倒了一杯熱水,說道:“先潤潤嗓子吧。”
葉粲接過杯子,放在唇邊抿了一口,看著林子兮說:“風那麽大,你冷不冷?”
林子兮兩手揣在兜裡,搖搖頭:“早上你不是讓我多穿點嗎?我穿了很多,別擔心,我不冷。”
葉粲看著她被風吹得通紅的鼻尖,有些心疼地說:“早知道讓你和蔣越一起走好了,這裡的天氣也太不好了。你身子骨又不太好,萬一生病可怎麽辦。”
臨近十一月,備受矚目的星光盛典也差不多開始了,又到了一年一度各影視公司分豬肉的時節。
因為年初《無間客棧》二的大爆,蔣越毫無疑問地要出席星光盛典。這次《無間客棧》獲得不少提名,其中分量很足的有“最佳女演員”,“最佳原創劇本”,“最佳新人”,“最佳電視劇”等。
林子兮身為本劇的編劇,按理說應該是可以和蔣越一同出席盛典的。只是葉粲的拍攝行程很趕,又是在天氣這麽惡劣的北方展開拍攝,她也有些放心不下對方,也就拒絕了蔣越的邀請。
於是兩日前,蔣越和孟知秋一同啟程,飛回了還沒有全面降溫的海城,參加星光盛典去了。
一開始,葉粲還是很高興林子兮能一直陪在她身旁的。可是寒流過境後,葉粲想起林子兮不受凍的模樣,就有些懊惱。
她皺著眉,有些糾結地說道:“要不要拍完今天的戲份,你就不要跟著我出來了,在酒店吹空調吧。”
林子兮仰頭望著她,眼睛裡都是細碎的笑意:“你這也太誇張了吧。想當年我客串龍套的時候,寒冬臘月裡還跳過水呢,也沒有嬌貴到撐不下去啊。”
她看著葉粲眼巴巴的模樣,說:“再說了,我也鍛煉了好久,身體比以前好很多了,你不用擔心我的。”
葉粲捧著水杯呵出了一口冷氣,皺著眉頭問:“還有這種事?什麽時候?”
林子兮笑了一下,說:“還不到二十歲吧,那時候放假我都會跑劇組,還挺掙錢的。”她有心逗葉粲,就和她開玩笑一樣說道:“那時候蔣越還是個十八線的小演員,演一個不怎麽重要的女配,我們在一個劇組,我當她的丫鬟,我們一起跳過水。”
當時劇組的女演員不太喜歡蔣越,處處針對她,就故意和導演說蔣越那場跳水戲拍得很爛,讓蔣越拍了好幾條。林子兮作為她的丫鬟,也就跟著一起跳。
幾次過後,兩人嘴唇都凍得發紫了。一從水裡出來,兩個女孩就抱在一起,身子抖得像篩糠一樣。
彼時,她們都還沒有那麽熟,但實在是冷得受不了,不知不覺就抱在一起取暖。
林子兮知道自己是受了牽連,可在接下來拍戲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對蔣越的怨懟。甚至在第二日,蔣越頂著發燒拍戲,被她發現後,她還送蔣越去醫院吊了水。
經過這一次後,蔣越和林子兮交換了聯系方式。只是後來的幾年,大家發展方向不同,也就沒怎麽聯系。直到在蔣越大爆的那部宮鬥劇裡重逢,兩人才慢慢成為了朋友。
她們一個台前,一個幕後,連續創作了好幾部大爆作品,在這個圈子裡站穩腳跟。
用蔣越的話來說,那個冬天裡的水,冷得太可怕了。
她要往上爬,永遠都不要再體會到那種寒冷入骨的滋味。
林子兮輕輕呵出了一口冷氣,看著葉粲笑道:“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啦。比起當時來說,只是吹吹冷風而已,根本算不得什麽苦。”
林子兮抬手,拍了拍葉粲的肩膀,說:“你一會一條過啊,拍好點,早點收工,我就不用吹冷風了啊。”
林子兮看著葉粲的眼睛,笑著說:“而且你穿得那麽少,一會還要脫羽絨服上陣,多拍幾條我也怕你會感冒的。”
葉粲的視線牢牢地鎖在她的臉上,抿著唇說:“你知道的,我不怕冷。”
林子兮抬手整理著她的衣領,望著她那張繪著圖騰的臉,輕輕說道:“不怕冷,不代表不會生病啊。而且你經期也快來了,萬一又疼得死去活來怎麽辦?”
她歎口氣,兩手捧住葉粲的臉,和她說道:“年輕人,要好好愛護自己的身體啊。你這麽使勁糟蹋自己,萬一年紀輕輕就不行了怎麽辦?”
葉粲感受著貼在自己臉上的冰涼小手,嘴裡嘟囔說:“我要是不行了,也一定不是因為這個不行。”
兩人鬧了一會,工作人員就來喊葉粲準備開拍了,葉粲隻好冷著臉跟著工作人員一起離開。
林子兮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喊了一聲:“葉粲!”
葉粲回頭,看了她一眼:“怎麽了?”
林子兮朝她做了個加油打氣的手勢,笑著說道:“加油!”
葉粲的心情一瞬間就好了起來,她彎著眼睛,笑容燦爛:“我當然會的。”
為了寵妃,她當然要更加賣力才行啊。
一切準備就緒後,葉粲脫下羽絨服,露出裡面穿著單薄的戲服,站在鏡頭前,和一群群演等著導演發號施令。
在確認各組完成準備之後,關盛凱舉起大喇叭,迎著風說了一句:“開始!”
在夏王朝獻祭小國國民的性命,最終打開前往炎洲的渡海通道之後,步步緊逼,屠戮了所有在炎洲的小國部落。
在爾瑪河畔的兩岸,建立著以禦獸為主的水仙國。可就在昨天,漫天帶火的箭羽,淹沒了水仙國。那一日,白晝墜落了流星,火焰在大地肆虐,生靈塗炭。
夏王朝取得大勝,舉行了天祭。
三千個士兵牽著野狼,包圍著上萬的水仙國俘虜,將他們驅逐殺戮,最後完成祭典。
水仙國年幼的王——蒼瞳,也在此列中。
所有的青壯年圍在少年的王身邊,以保護的姿態將她圈在一起。在更大的圈外,被夏朝士兵用牽獸繩拽住的銀狼,以前爪劃地,虎視眈眈地盯著英勇不屈的水仙國民。
“咚咚咚”……
遠處的戰鼓聲響起,護衛隊的首領將自己被鎖鏈守住的雙手架在身前,神情凝重說:“來了……”
隨著戰鼓聲接近,遠處蒼茫的的草原上,逐漸出現一條銀色長線。
大地在劇烈的顫抖,護衛隊的神情越發凝重。被包圍在中間年幼的王,神情也變得焦灼了起來。
一隻巨大的銀狼,率著狼群驅逐著散落在四方的水仙國百姓,朝著草原中心直直撲了過來。
“列隊,準備!”衣衫襤褸的護衛隊長喊了一聲,所有侍衛護在蒼瞳身邊,擺好了護衛的姿態。
在下一秒,巨大的銀狼像是一座山一樣,直直朝著包圍圈壓去。
“啊!”銀狼揮動巨爪,將外圍的士兵抓得稀巴爛,血雨瞬間濺射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蒼瞳仰頭,看著這隻比小山還龐大的巨狼,對上了它冰藍色的瞳孔。
四目相對,蒼瞳瞳孔一縮,瞬間明白對方是隻衝著她來的。
這隻銀狼只要她,其他士兵都沒有自己可口。意識到這一點,蒼瞳對著銀狼大聲喊道:“我在這裡!”
話音落下,銀狼龐大的爪子毫不猶豫地朝著蒼瞳所在的方向拍去。
千鈞一發之際,蒼瞳一躍三丈高,像隻矯健的野獸,拖著鎖鏈頭也不回地衝向草原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