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祭祀對神壇部落的方位極為清楚, 在他的指引下,陸邇一行人方向準確地奔波了三個多月, 總算抵達了神壇部落。
向著神壇部落前進的路上, 陸邇發現植被和棲息地的風格在慢慢轉變, 空氣的溫度和濕度也有明顯提升。
周圍的樹木愈發高聳,樹乾筆直, 樹冠卻極大, 樹木的密度也高了不少;草原動物的種類漸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種種叢林動物。
陸邇感覺這邊更偏向於熱帶氣候。
還未靠近神壇部落, 陸邇就感受到了這“大陸第一部落”的不同尋常。
腳下踩著的土地明顯經過人工的壓製,十分平整,也沒有亂七八糟的雜草,筆直地指向前方。
天上時時能看到成隊的鳥獸人飛過,路邊也不時有幾隻迅猛的獸型獸人跳出,看到戰和老祭祀時主動過來問好。
看到和戰幾乎一模一樣、唯有頭髮和瞳色不一樣的角時, 那些巡邏的獸人遲疑了一下,其中一個變成了人型,臉上微微有些激動,問:“是角嗎?”
角點了點頭,看了看這個面露興奮的獸人, 思索了一下, 猜測道:“你是典?”
“對!沒想到你還記得我!”這個叫“典”的獸人爽朗地笑起來,拍拍角的肩膀,“沒想到你竟然比戰長得還高了!”
角眼角流露出一絲暖意:“好久不見。”
陸邇坐在後面的車上, 有些好奇地問旁邊的老祭祀:“祭祀,他們很熟麽?”
“嗯,小時候典經常和角一起玩。”老祭祀看著那幾個已經長成頂天立地的戰士的獸人,眼前還能浮現起當年幾個幼崽嬉戲玩鬧的畫面,難得感慨了一聲,“時間過得真快啊!”
那邊典已經揮揮手讓巡邏的獸人們先離開了,拉著角往部落裡走:“去年聽說祭祀去找你,我們就期待著你回家!現在終於回來了!我們快回去!”
角笑了笑,站住沒動,指了指身後被犀牛拖著的車:“我的亞獸在車上,我和他一起。”
典好奇地看了眼後面的車——一眼就看到了車棚裡抱著小白鹿的陸邇。
“你有伴侶了?”典注意到陸邇懷裡的小白鹿,“還有崽兒了!”
“嗯。”角臉上微微泛起一色得色,“三個呢!”
“首領一定高興壞了。”典由衷地感歎了一句,催促道,“我們快回去吧。”
……
神壇部落居住的地方在一大片叢林之間,寬大的帳篷直接以高聳入雲的樹乾為支架搭建而成,帳篷的材質也不是單純的獸皮,以寬大的棕櫚葉、編織細密的草繩組成,夾雜一些細小的動物毛絨。
陸邇推測可能是因為叢林之間的大型野獸皮毛不易獲取。
神壇部落的人口數出乎陸邇的預料。
站在部落門口,兩邊是用實木搭建的城牆,一眼望去面前整整齊齊的帳篷延伸到視野盡頭,根本看不到邊;手裡提著水果或者乾肉的獸人們來來往往,部落裡熱鬧非凡;還有些依托樹乾搭起了“空中樓閣”,有許許多多的鳥獸人飛入飛出。
讓陸邇比較驚訝的是,神壇部落幾乎所有的獸人手裡都握著簡單的武器,神態也帶著一絲軍隊的氣質,和其他部落那種散裝感覺截然不同。
“首領在那邊等你們。”典指了指一個帳篷。
頭一次見到角的父親和姆父,陸邇注意力頓時變了過來,內心有點緊張,手心都有些出汗。
這是他伴侶的親生父姆,會不會對他有什麽不滿意?
哪怕角一直堅定地握著他的手,也沒有讓他的心情完全平複。
角的父親個頭比角還要高一頭,幾乎有兩米高,發色瞳色都和戰一模一樣,臉上滿是風霜刀劍之色,眼神銳利如刀,不怒自威;角的姆父個頭不高,比陸邇都矮一些,哪怕到了這個年紀也十分漂亮,眼神溫柔,很難想象是角嘴裡說的“脾氣暴躁”。
一看到角,那位中年亞獸呆愣了片刻,然後撲上來一把把角抱在懷裡——或者說撲到角的懷裡,眼淚奪眶而出,聲音哽咽:“角!我的孩子!”
角似乎很不習慣這樣的姆父,張了張嘴,有些笨拙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姆父,不要哭了……”
陸邇注意到角的神情在看到雙親之後也便變得溫和了許多,嘴角的弧度也彎起了不少。
角姆子相擁了沒有半分鍾,那位高大的神壇部落首領就咳嗽了一聲,把角的姆父直接扯到了自己身後,有些不滿地道:“行了,角也不小了,不要跟你姆父摟摟抱抱。”
這個說法有點太過熟悉,陸邇頓時想起了自己在紅木部落院子裡看到的那一幕——角抱著三個幼崽,嚴肅地和小陸酒進行“成年獸人之間的對話”。
原來是遺傳的。
角的姆父顯然不這麽想,瞪了角的父親一眼:“我跟我的孩子抱抱,關你什麽事!”
角的父親氣勢頓時矮了一節,剛才那種不怒自威的感覺破壞殆盡,嘴上卻不服輸:“角奔波這麽久,已經很累了——再說,他都有伴侶了,你不怕他的伴侶不高興?”
角的姆父一頓,有些不服氣地嘟囔了兩句,最後還是安靜下來,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看向了陸邇,眼神親切:“你就是綠耳吧?我是長河,是角的姆父,已經聽戰說過你的事了,歡迎回家。”
陸邇連忙客氣道:“您好,我是綠耳,很高興見到您。”
他還想再客氣兩句,長河的眼神已經被陸邇抱著的小白鹿吸引:“啊,這是你和角的幼崽嗎?真可愛!”
長河湊過去逗起了小白鹿,角的父親看著小家夥的眼神也很溫柔,嘴上卻硬邦邦地抱怨了一句:“怎麽不是獅子。”
他可是一連生了兩個獅子呢!
這位中年獸人瞥了角一眼,“哼”了一聲:“角,你要學學我,連著生了兩個幼崽。”
這時跟在後面的戰進了門,左右手各抱著一隻,聽到自家父親的話,沒好氣地一伸手:“給你獅子。”
角的父親愣了一下:“這兩個幼崽是哪來的?”
“是綠耳給我生的。”角揚了揚眉,看著自家父親的眼神帶著點挑釁,“陸邇一口氣給我生了三胞胎。”
饒是神壇部落這麽大,也沒聽說過有能夠安然誕下三胞胎的事情,首領一下子呆住,下意識接過了小陸酒。
小陸酒嗅了嗅首領身上的氣味,感覺似乎很親切,“啊嗚”一口咬在了首領的手指上。
陸邇嚇了一跳:“小酒,太不禮貌了,快松口!”
聽說獅子獸人的自尊心都極高,這位又是神壇部落的首領,該不會因此不喜歡小酒了吧?
沒想到那位首領盯著小家夥流出來的口水看了一會兒,手上的姿勢都沒敢動,轉頭看向了長河:“長河,當初角好像也經常這樣咬我。”
“你洗手了嗎?”長河把小白鹿放回陸邇懷裡,轉頭去抱小陸酒,“好孩子不要咬了,他不乾淨,會肚子疼哦!”
首領:“……”
……
久別重逢,一家人挨個見面傾訴過之後,總算可以平靜下來好好聊聊正事。
“你們已經有反攻神罰廢土的辦法了?”首領十分驚喜,把目光投向了老祭祀尋求確認。
老祭祀嚴肅地點點頭:“確實。”
“還能批量推廣到所有的部落?”
陸邇也點點頭:“有些東西要從我們手裡製造,但製造起來簡單,運輸起來很方便。”
“那可就太好了!”首領激動地站起來,左右踱步了一下,又重新坐下來,“要怎麽做?”
“一個是生命之力,用角的毛發熬製的水浸泡肥料,然後和蘊含著靈水之力的種子搭配。”陸邇簡單介紹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靈水指環,“具體產量不確定,但應該不低。”
在來的路上,陸邇、角和老祭祀三個人商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角希望老祭祀能夠隱瞞陸邇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來歷。
“為什麽?”老祭祀有些疑惑,“首領也不告訴?”
“父親是部落首領,考慮的事情肯定不僅僅在於親情。和異族同樣是其他世界的來客,作為首領,父親會不會有其他方面的考慮?靈水指環這麽有用,部落會不會有特殊想法?這些祭祀你能保證嗎?”角神色嚴肅,“我希望陸邇的秘密能夠僅僅只有我們三個知道。”
將陸邇冠上神的名頭,讓神的名義保護他。
老祭祀沉默了下來。
神壇部落能夠成為大陸第一部落,當然不僅僅只是仰仗圖騰,還有一代代部落首領嘔心瀝血的發展。
而部落擴張的過程,必然伴隨著陰謀與暴力,在這個世界上幾乎無法避免。
這也是角的擔憂——他有信心能夠把他的亞獸和幼崽保護得很好,但他不想陸邇一直生活在焦慮之中。
過了很久,老祭祀看看陸邇,長歎口氣:“好吧,我暫時替你們保密……先看以後的發展。”
老祭祀答應角和陸邇自然不止是因為和他們之間的交情。
實際上,老祭祀本身就隱隱傾向於陸邇這個來自異世界、為解決神罰和異族而來的“客人”,才是真正的“神使”。
當初他接到神諭之後,謹慎起見沒有把“來自其他世界的靈魂”的事情告訴任何人,隻想等角回來之後單獨告訴角一個人,現在繼續隱瞞也沒什麽難度。
“多謝祭祀!”角和陸邇高興地道謝,彼此松了口氣。
因此,陸邇在面對神壇部落的首領時,隻說這個靈水指環是突然出現在自己手上的。
有神做名頭,神壇部落的首領自然毫無懷疑。
“解決神罰廢土刻不容緩,辛苦你們立刻準備。”首領思忖了一會,嚴肅地道,“我立刻安排人給你們幫忙,然後快速送到神罰的邊緣去。”
陸邇來到神壇部落就是為了這件事,自然不會推脫,點頭答應下來。
“還有一件事,我提前告訴你們一下。”首領想了想,臉色微微陰沉,慎重地強調,“納塔跑了。”
納塔就會那個被角擒獲的異族、神罰誕生的元凶種族的成員之一,之前被戰帶到了神壇部落,後來被神壇部落拷問之後拿去做誘餌,想再抓幾個神使。
“是被人救走的嗎?”
“是,也不是。”首領回憶起那個詭異的畫面,臉色仍然不太好,“當時確實來了不少神使,只是他們拚了命衝到納塔面前時,忽然全都死了。”
陸邇一愣:“死了?”
“對,從他們眼睛裡湧出一團團綠色的東西,進入納塔身體裡,隨後納塔變得極為強悍,直接掙斷了我們綁在他身上的牛筋,飛速跑掉了。”首領抿了抿唇,強調了一句,“我都追不上。”
神壇部落的首領,角的父親,能夠穩坐神壇部落第一人這麽久,實力自然非同小可。
這個描述讓陸邇心底微微有些發涼。
——納塔那個種族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