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一百零五章
肖衡盯著司明鄢遠去的秀逸背影,漆黑的眸子中一片森寒。
見這位年輕的仙道盟主離開了, 水榭大廳中的修士們紛紛放松下來。許多人方才還只是竊竊私語, 眼下聲音卻大了不少。
“司盟主這是去接……咳,他那位兄長了?”
“定然是了。對了, 聽說劉兄見過那人?”
“數十年前,在下曾在靈州府的扶搖閣拍賣會上,與那位司城主有過一面之緣。後來,聽說他在碧蓮秘境裡出了事……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失蹤了。誰知道過了這麽多年, 他忽然又出現了,還要同他的弟弟……咳。”
“劉兄, 那位司城主, 到底長什麽模樣?”
“堪稱容色俊美,氣度高華, 為人倒是十分隨和。那個時候, 司明鄢也不過十七八歲吧, 還是個少年。我真是萬萬沒有想到, 司家兄弟竟然是這種關系……”
“所以啊, 人前端著,背後也不知道是什麽模樣。”
幾名修士正議論得歡, 忽然感覺一道冰冷的目光掃了過來。他們抬頭望去,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訕訕地閉了嘴。
肖衡又盯了他們一會兒,才收回目光。他向來並不嗜酒, 可此時心中煩躁不已,忍不住拿起身邊的酒杯,一仰而盡。
“你這種喝法,簡直是牛飲,平白糟蹋了美酒。”
一聽這聲音,肖衡便知道來者是誰。他心情極差,連眼皮子都懶得抬:“李涼蕭,你別多管閑事。”
李涼蕭注視他,緩緩搖了搖頭:“肖衡,你如今這幅模樣……活像一隻鬥敗的公雞。”
肖衡惱怒不已,“砰”一聲重重放下了酒杯:“少說兩句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這位昆侖劍也不生氣,他轉身給自己斟了杯酒,一邊用掌心的溫度仔細溫暖著酒水,一邊欣賞著精美的琉璃杯中鮮血一般殷紅的液體。
“前些日子我收到那封請柬時,也被嚇了一跳……說實話,你們這些令人頭疼的感情糾葛,我不太懂,也不想懂。我只是直覺這件事有些異樣,便過來看看。”
肖衡低聲道:“他不是自願的。司明鄢搞了鬼,同他結了血契……他反抗不了,他沒辦法。”
“血契?傀儡血契麽?”李涼蕭輕輕擰起了眉毛,“如果是這樣,那司明鄢還真是胡來。他把他哥當什麽了?”
“要是真的結了血契,這事就不太好辦了。”他淺淺啜了一口杯中的酒液,“上好的絕品西域葡萄酒。這情之一字,真真假假牽腸掛肚,世人偏偏趨之若鶩……唉,還是酒好。”
肖衡垂著眼簾,連話都懶得說。
,盡在
李涼蕭靠著桌子,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似乎在想著什麽。他喃喃道:“肖衡,你覺有沒有感到,這個地方有點問題?這種感覺,似乎有些熟悉……我總覺得,以前遇到過。”
“不用你說。方才進來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一股十分詭異的靈力波動。”肖衡冷冷道,“我不在乎。倘若司明鄢要來硬的,那倒正好。我會讓他極其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麽會被生出來。”
“司明鄢那小鬼,打小心眼兒就忒多。他既然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對手,斷然不會輕易同你動手。”李涼蕭搖了搖頭,“這件事,恐怕沒你想的那麽簡單。我還記得從前……他那時年齡還挺小,就狠狠坑過明緒一次。”
肖衡蹙眉道:“此話怎講?”
“我少年時候,曾同你的父親一起在碧霄城修行。那時,我、肖涯、明緒三個人,時常在碧霄城松林後的斷崖上練劍……嗯,那斷崖叫什麽來著?雲煙崖?煙雨崖?”
“雲海崖。”肖衡輕聲道。
“是了,雲海崖。”李涼蕭點了點頭,又繼續講了下去,“那個時候,司明鄢常常躲在松樹後面,偷看我們練劍。每次都會被他哥發現,然後被狠狠地揍一頓……聽說他資質不好,又是妾室庶出,他父親也不怎麽教他,所以只能想方設法地偷師。但明緒十分討厭他,經常揍得他鼻青臉腫。”
“我也勸過明緒一兩次,不過畢竟是別人的家事,不好多管。當時司明鄢的模樣,和我有那麽一點兒相似。我勸明緒別打他的時候,明緒還說這小子恐怕是我的弟弟,不是他的弟弟。”
肖衡看了這位英俊不羈的劍一眼。他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色頗有幾分古怪。司明鄢曾經說過,他哥哥喜歡他這張臉……原來如此。
見他色古怪,李涼蕭微微一愣,卻理會錯了方向,登時大為不滿:“肖衡,你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少時還是很清秀的……明緒七八歲的時候,曾經隨他父親來孤鴻山莊做客,他第一次見到我,還以為我是個小姑娘,恨不得天天追著我跑,每日采許多花送給我,搞得我莫名其妙。後來他發現自己上了當,氣得大哭一場,三天沒同我講話,哈哈。”,盡在
“……”雖然清楚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麽,但肖衡一點也不想同李涼蕭討論這些,僵硬地轉移了話題,“你方才說,司明鄢偷看你們練劍,被他哥哥揍了?後來呢?司明鄢又做了什麽?”
“後來啊,他被揍得狠了,實在氣不過,索性設計坑了他哥一次。當時的老城主氣得暴跳如雷,差點把明緒的腿打斷,半個月沒能下床。”
“到底是怎麽回事?”肖衡皺了皺眉,“司明鄢做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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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我同明緒喝酒。他酒量不好,稍微多喝了兩杯,就醉得不省人事,抱著我不肯撒手。我隻好把他送回臥房,隨便往床上一扔就走了……你瞪我幹什麽?”
李涼蕭頓了頓,似乎在考慮怎麽措辭:“結果,他那弟弟趁他醉酒……半夜脫光了爬到明緒床上,又故意讓乳母發現了。老城主氣得幾乎吐血,親自杖責了明緒三十大板。”
“這司明鄢……當真是無恥至極!”肖衡怒道。
“其實他那個時候還挺小的……就是沒人好好教,不怎麽懂事,報復心特別強。”
李涼蕭望著窗外湖面上搖曳的碧綠荷葉,似乎在回憶著什麽:“當時,明緒差點氣瘋了,指天發誓說自己沒對那該死的弟弟做什麽。我安慰了他幾句,又勸他好好關心弟弟,有空多多管教……畢竟長兄如父,多花一些心思,也是應該的。結果他莫名其妙對我發了一通火,又陰陽怪氣地說,那他定要好好親近親近那庶出弟弟。”
“沒過多久,我就回孤鴻山莊了。再後來,明緒接任了碧霄城主,我聽說了一些江湖傳聞,說他對自己的弟弟……圖謀不軌。我自然是不大信的,估摸著他們又在鬧什麽別扭,八成是明緒還記著當年被杖責的那件破事,在蓄意報復。”
李涼蕭不自覺地搖了搖頭:“他們兄弟二人,都特別記仇,心眼兒忒小。誰知道,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肖衡冷笑一聲:“過去的事情,我不感興趣,也無權置喙。但如今的司明鄢,就是個純粹的瘋子。這麽多年了,他哥哥是怎麽待他的,怎麽教他的,怎麽護著他的……這些,我全都看在眼裡。就算曾經虧欠了他什麽,也早該還清了。眼下,他雖然一時得意,但我會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李涼蕭轉了轉手裡的杯子,輕歎一聲:“他執念太深,難以自拔……人生便是如此,一次走錯了路,一生再難回頭。”
這時,楚天闊和陸輕雲走了過來,幾人攀談了一會兒。李涼蕭看陸輕雲這文縐縐的書生不太順眼,懶洋洋地隨便應付了幾句,倒是認真回答了同為劍修的楚天闊許多問題。
水榭之中愈發熱鬧,除去“一宗二城三莊四門”這十大門派,幾乎太清大陸所有能叫上名字的大小門派,都陸陸續續來了人。
眾人一邊攀談著,一邊翹首等待著司家兄弟。
……
此時的司明鄢,正在寒梅小苑的臥房裡。他在司明緒身後,細心地為兄長整理著衣領。
“哥哥,聽說俗世間的新人,禮成之前都是不能見面的……不過我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
感覺幾根纖細冰涼的手指從自己後頸上撫過,司明緒有些不舒服地偏了偏頭:“明鄢……我始終覺得這整件事情,很是荒謬。”
“哥哥,你就當是……了了明鄢一個心願吧。禮成之後,我便為你解除血契。只有今天,你屬於我一個人。”司明鄢垂下眼簾,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如果不順利……今後,哥哥或許就是別人的了。”
司明緒沒再說什麽。他心中也知道,有這血契在身,若是司明鄢強行要求,自己也無法拒絕。若司明鄢能遵守諾言,禮成之後為自己解除血契,那自己恢復記憶之後,或許還能好好教導這弟弟一番,讓他行事不要如此偏激。
司明鄢為他整理好了後領,又繞到他身前:“哥哥,明鄢領口這處似乎有些皺了,你幫我理一理,好不好?”
司明緒歎了一聲,到底還是沒有拒絕,仔細把那重重交疊的綢緞領子理了理。
司明鄢垂眸看著那幾根修長的手指在自己領間活動,不由得有些出。他想起過去,若是自己頭髮衣衫亂了,不用自己開口懇求,哥哥便會主動伸手為自己整理……
他覺得心裡陡然落空了一下,好像一腳踩進了未知的深淵。
司明鄢的脖子光滑白皙,襯著鮮紅色的喜服倒也十分悅目。司明緒整理著那層層疊疊的衣領,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少了什麽東西。
少了什麽,極其重要,又極其危險的東西。
他潛意識心中打了個突,手上的動作頓時一停,可又實在想不起什麽。
司明鄢抬起眼眸:“哥哥,怎麽了?”
司明緒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明鄢,我總覺得你頸間少了什麽……可我想不起來了。”
司明鄢微微一愣,手心竟有些出汗。他很快鎮定下來,輕笑道:“是嗎?明鄢確實有好幾塊上好的貼身玉佩,今天忘了戴。”
司明緒點了點頭。他心中還是隱隱覺得不對,但實在想不起來,便沒有再多說什麽,仔細替這弟弟把衣領疊好了。
兄弟二人身著紅衣相對而立,一個俊雅絕倫,一個秀美精致。司明緒沉默不語,司明鄢張了張口,卻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空氣裡隻余下難堪的寂靜。,盡在
司明鄢定定地看了兄長一會兒,忽然覺得心中一陣空空蕩蕩。他垂下眼簾,輕輕攜起司明緒的手,二人一同向水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