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八十八章
司明緒躺在床上, 他的拇指與食指之間,捏著一枚小小的淺碧色的丹藥。他呆呆望著這枚珍貴的散氣丹, 色怔然。
這丹藥不過豌豆大小,可他捏在指間,卻仿佛有千鈞之重。
“微波爐,你這散氣丹靠譜嗎?效果到底有沒有你說的那麽厲害?對身體會不會有什麽危害?阿衡他現在,可不是一般的高階修士。”
【叮~用戶請放心, 三十萬積分的一次性系統道具, 效果不會讓您失望的。無論是人是魔, 服用這散氣丹之後,瞬間便無法提起內息, 而後便會陷入沉睡, 數日後方才醒來。可是,用戶您確定……要這樣做?】
司明緒歎了一聲,翻了個身。
“這些日子,我每次試探著同阿衡說起那秘境, 他都顧左右而言他,極為不情願的樣子……桓屠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任務進度也如此緩慢, 再這樣拖下去不是個事兒。今日……是他的生辰,待我陪他過了生辰, 再問他最後一次吧。”
【用戶切記小心謹慎。這散氣丹不溶於水, 用戶您如何讓男主不知不覺間服下?】
“我自有辦法。”
司明緒端詳著手中這枚珍貴的淺碧色丹藥,心中思緒萬千。這幾日, 他同桓屠又溝通了幾次逃脫的細節。或許是那以血為媒的傳音之術,消耗了桓屠就殘存不多的魔息,到後來他幾乎不回話了。
若今日肖衡還是不肯打開秘境,自己便用這枚散氣丹放倒他,再用寒鐵鑰打開鎖靈鏈,將肖衡鎖在這地牢之內。
接著,他便拿走噬天劍,再帶上桓屠,二人一同去那黑水淵之畔,臨淵城之下。桓屠會助自己打開秘境,而後……以血封劍,將其沉入淵中。
這幾日,司明緒已將整個行動計劃在腦海裡過了好幾遍。這計劃雖然簡單,但可行性很高。只是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有幾分惴惴不安。
今天,便是三月十四,肖衡的生辰了。
司明緒其實並不想今日做這件事……但生辰這一天,肖衡的防備心,或許會稍微弱一些。此事不成功便成仁,如果失敗,肖衡不會再給他第二次逃脫的機會。
只是無論如何,今晚再陪他……吃一碗長壽面吧。
……
這天晚上,肖衡提著一個精致的食盒進了門,臉上帶了一點笑容。
他隨手把那食盒放在桌上,又把噬天劍靠在牆邊,而後對司明緒笑了笑:“明緒哥,我回來了。”
司明緒看了那食盒一眼,聞到一股濃鬱的香氣。他已經猜到了食盒裡面是什麽。自己被關在這個鬼地方,自然沒辦法給他做一碗長壽面,肖衡只能自己做了帶過來。
他猶豫了一下,起身走了過去,打開了食盒。裡面果然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連半點湯水也沒有濺出來。
那面條雪白勁道,一疊切得薄薄的牛肉鋪在面條上面,湯水紅豔油光厚重,還有幾片青翠欲滴的菜葉。
幾乎同十四年前,靈州府周記客棧那一碗長壽面,一模一樣。
司明緒一時間有些思恍惚。這一瞬間,時光仿佛忽然倒流了。那時他們還不是這個樣子,那時肖衡還是個天真莽撞的少年,喜怒哀樂全部寫在臉上。
他閉了閉眼睛,竭力把腦海中那些畫面趕了出去。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把那碗面條端了出來,放在肖衡面前,又細心給他擺好了筷子,才微微一笑道:“阿衡,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祝願你年年歲歲,都平安喜樂。”
肖衡出地盯著他的動作。
司明緒自從被關進這地牢以來,一直都有些懨懨的。雖然不怎麽拒絕自己的求歡,可整個人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要不就是出地想著什麽。肖衡十分難受,卻又沒有辦法。
而今日,他竟然主動把這碗面條端到自己面前,還對自己笑了……肖衡盯著面前這碗雪白的面條,那熱氣蒸騰得他喉嚨有些發哽。
司明緒摸了摸他的頭:“快吃吧,一會兒就涼了。”
肖衡輕輕點了點頭,埋頭大口吃了起來。
他風卷殘雲一般,不一會兒連湯也喝了個乾乾淨淨。他出一般盯著面前那個空空蕩蕩的青花瓷碗,忽然低聲道:“明緒哥,我好開心。”
司明緒躊躇了片刻,終於還是開了口:“阿衡……關於那碧蓮秘境,你考慮好了嗎?”
肖衡的臉色微微一變,喉嚨滾動了一下,不自覺地轉開了臉:“你再給我一點時間。你……再等等我。”他低頭擺弄著碗筷,顯然並不想繼續討論下去。
司明緒心中暗歎了一聲。他等了太久了,已經沒有辦法再等下去了。
他打定了主意,低頭吻了吻肖衡漆黑的睫毛:“好吧。”他的手往下面伸去,“你不是一直很想在書桌上……今日是你的生辰……”
肖衡愣住了,他這是……回過之後,他已經將那人按在了那張黑檀木書桌上,瘋狂地親吻著。
與往日半推半就不同,那人今日格外主動。他甚至……忍著羞恥坐在自己身上起起伏伏,明明雙腿一直打顫,卻還捧著自己的臉不住親吻,柔聲詢問自己感覺好不好。
肖衡緊緊抱著身上的人,覺得自己可以毫不猶豫地為他死去。
再後來,他趴在那人身上,嘴唇磨蹭著那雪白的後頸,耳邊是那人不堪承受的輕聲喘息……他心中一片愛憐橫溢。那滾燙濃烈的情緒,幾乎將他淹沒。,盡在
這是他最好的一個生辰。他永生永世,也不會忘記。
“我……我願……”他想告訴那人,他考慮好了,他願意再信他一次。他願意打開那崩潰的秘境,聽聽那位劍究竟知道些什麽。
那人勉強側過頭來,色十分疲憊。他漆黑的睫毛微微顫動,形狀優美的嘴唇輕啟,似乎想要吻他。
男人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只是無法拒絕地低下頭,給了那人一個溫柔而甜蜜的深吻。那些事情……不必急在這一時。
那人熱情地回吻著他,嫩滑的舌頭甚至主動與他糾纏。就在這幾乎讓他為之融化的唇舌交纏間,有什麽東西,輕輕滑進了他的喉嚨。
肖衡呆了一瞬。
明白過來的那一刹那,他感覺全身的血液幾乎凝固了。那些讓他為之沸騰的柔情蜜意,瞬間變成了一堆鋒利的冰渣子,在他體內亂七八糟地切割,讓他五髒六腑都支離破碎,只剩一團不堪的血肉模糊。
那人給他下了藥。
他在自己生辰這一天,一反常態地誘惑了自己,只不過是為了在情濃之際,用舌頭把一枚丹藥送進自己的喉嚨。
司明緒舔了舔嘴唇,輕輕將肖衡從自己身上推了下去,低聲道:“阿衡……對不起,我沒辦法。你一直不肯答應我,我只能這麽做。這丹藥會讓你提不起內息,你就在這裡,安安心心睡一覺……我會回來找你的。”
肖衡保持著一個僵硬而可笑的姿勢躺在床上,黑黝黝的眼睛愣愣地望著他,似乎無法理解他說了什麽。
司明緒見他沒有動作也不吭聲,以為藥效已經發作了,便輕歎了一聲,給他拉上了被子:“睡吧。”
肖衡死死盯著他,嘴唇劇烈地發著抖。
他猛然伸出手,緊緊攥住了那人的手腕:“你……你給我下藥?你做那些事情……就,就為了給我下藥?”
司明緒微微一愣,有些不妙的預感。這是藥效還沒發作?他試著扯了扯胳膊,可是那人的手如同一道鐵箍,根扯不動。
他回扯胳膊這個輕微的掙扎動作,仿佛徹底激怒了對方。
,盡在
肖衡的眼睛忽然紅了,他手上猛一用力,狠狠將司明緒拉得跌倒在自己身上,咬牙切齒地在他耳邊道:“你給我下藥?……你想跑?”
司明緒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你冷靜一點!你放開我!”
肖衡怒急攻心,一時間胸口氣血翻湧,丹田之中陣陣發麻。他眼前模糊了一下,知道那枚丹藥的藥效開始發作了。
他腦子眩暈得厲害,幾乎無法思考。他只知道,那人又騙了他,那人要走了,那人又要丟下自己一個人……他死命地抓著司明緒的手腕,五根修長的手指不斷加著力,指關節陣陣泛白……
只聽輕微的“哢嚓”一聲,司明緒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左手腕骨折了。
似乎被這聲響驚醒了一般,肖衡的身子顫了一下,手指微微放松了一點。
司明緒忍著手腕上傳來的鑽心劇痛,狠狠一把推開他,翻身下了床。他摸出早已備好的寒鐵鑰,毫不猶豫地打開了腳腕上的寒鐵鎖靈鏈。
他拿著那細細的寒鐵鎖靈鏈,有些猶豫地回頭看了肖衡一眼,覺得這個時候還是別冒險靠近那人。他咬了咬牙,拿起牆邊的噬天劍,轉身向那道鐵門跑去。
肖衡趴伏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司明緒的動作。
那人早有準備的……他什麽都準備好了……他早就想好了……他拿了那柄劍……他要走了……他不會再回來了……你這個傻子……你這個傻子……你居然還想著再信他一次……
,盡在
他的太陽穴痛得像尖刀亂攪,眼前陣陣發黑……
眼見司明緒的手已經碰到了那扇鐵門,忽然有什麽東西,猛地自他身後攔腰一環,狠狠將他甩了起來,再重重摔回了床上!
他被這一下摔得頭暈眼花,隻茫然地想,怎麽了?
而後,有什麽東西慢慢遮住了他的光線……他的眼睛漸漸聚焦了。他上方那一張背光的英俊面孔,分明是肖衡的臉,可又分明不是肖衡的臉。
那張臉上,一層細細的烏金色鱗片自脖頸一路覆蓋到了鬢角……那人一雙漂亮的黑眼睛,漸漸變成了豎瞳,泛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淡淡金綠色。
那是一雙屬於蛟魔的眼睛。
司明緒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下意識想逃,卻發現自己的腰被一條似蛟似蛇的尾巴死死纏著,半分也動不了。
那半人半蛟的怪物看了他許久,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聲音啞得嚇人:“所以,你……一直都在騙我。”他的手背上也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鱗片,銳利的指甲如同刀鋒一般,閃爍著不詳的寒芒。
司明緒在極度震驚之後,已經反應過來。肖衡這是……魔化了。這似蛟非蛟的身軀,便是他的……魔族原身。
“阿衡,你控制一下,我沒有想逃。我是為了你,才想去探明真相……”他鎮定了一下,盡量放柔了聲音。這樣魔化下去……阿衡他……
肖衡冷笑一聲:“控制?控制什麽?”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可怖的身軀,臉上甚至沒有太多的驚訝之色,“你終於發現,我原來是個怪物……所以,你更有理由逃走了,更有理由扔下了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他的聲音愈來愈激動,幾乎是厲聲責問著司明緒。
其實,桓屠之前的話,肖衡在潛意識中,已然信了幾分。只是,他不敢承認罷了。倘若自己真的流淌著這種怪物的血液……那人會不會……可血脈終究做不得假,這一天,還是來了。
“我沒有要逃……我只是等不及你了,你一直不肯……”司明緒急急辯解著。
肖衡忽然低頭深深吻住了他:“噓,別說話。否則……我真想割了你這條撒謊的舌頭。我……不想再聽到任何謊言了。”
他輕柔地撫摸著那人微微顫栗的身子,銳利的指甲慢慢劃開了後背的衣衫……甚至在那人光滑的背部留下了幾道深深的血痕。
察覺到他想做什麽,司明緒急了,狠狠一口咬住了那人的舌頭。
肖衡輕輕“嘶”了一聲,滿不在乎地抬起頭來,嘲笑一般看著他:“怎麽,發現騙不了我,就……不肯了?”他低下頭,用那條帶血的舌頭舔過那雪白的面頰,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紅痕。
而後,他一把掐住那人的後頸,反手將人狠狠按進了被褥裡。此時,男人軀體的下半部分已經全蛟化,碩大的蛟身之上,烏金色的鱗片泛著淡淡的光芒。
“你……你別這樣。”那冰涼的蛟身緊貼著自己,鱗片間裂開了一道縫……某種非人的可怖物事緊貼著他。
“明緒哥,在我這樣的怪物身下承歡……你喜歡嗎?”那半人半蛟的東西傾下身子,嘴唇貼著他的耳朵,聲音沙啞而低沉,充滿了十足的惡意。
“我不喜歡,我不想要……你別這樣……求你了……”司明緒顫抖著,語無倫次地啞聲哀求著。他承受不了這個,他不想這樣……
“可我偏要。”那東西輕舔著他的耳垂,柔聲道。
他想跑,可是身體被蛟尾死死箍住,一點也動不了……他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體好像被活活鋸開了。他痛得直發抖,卻連眼淚也掉不下來。
那東西紅著眼睛在他身上肆意發泄著,粗暴得全失去了理智一般,絲毫不顧及他的感受,那力道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揉碎了……
不知過了多久,司明緒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肖衡伏在他身上,已經恢復了人身,鼻息沉沉地睡著。
藥效終於發作了。
司明緒勉強撐起身子,感到什麽東西流了下來。他的兩條腿仿佛不是自己的,軟得像面條一般,幾乎立不穩。
他低低喘息了一會兒,隨意扯了件外袍裹在身上,又撿起地上的寒鐵鎖靈鏈,套在了肖衡的腳腕上。
他想把被子給肖衡拉上,手腕微微使力,便是一陣劇痛。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幾道觸目驚心的青紫色指痕,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他想起來了……他的左手腕被肖衡捏得骨折了。
司明緒在床前愣了片刻,用另一隻手把被子給他拉上了。肖衡沉沉睡著,呼吸勻淨平和,一頭黑發散在枕頭上,顯得那麽乖巧。
他垂眸看了許久,轉身拿起牆邊的噬天劍,用力推開囚室的鐵門,走了出去。
他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