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陸含之是個極其聰明的小郎君, 他二哥曾說過, 他在十歲的時候便能背下《靈樞》和《素問》心經二卷。
雖然陸含之並沒有試過自己能不能觸發原主的記憶,但是剛剛那姑娘在背那幾句序言的時候, 陸含之的腦中瞬間便顯示出了《素問》心經的內容。
陸含之又把那幾句話重複了一遍:“夫釋縛脫艱,全真導氣, 拯黎元於仁壽, 濟羸劣以獲安者……”
意思是,解除疾病的纏繞,擺脫疾病的困苦,保全真精, 導通元氣,拯救百姓到達長壽的境界, 救治體弱多病的人獲得平安無恙者……
這正是《素問》心經裡的序言。
宇文琝直接問道:“你懷疑什麽?”
陸含之看著那姑娘遠去的背影, 說道:“一個瘋瘋癲癲的丫頭,為什麽能背出素問心經?她肯定不是普通的姑娘!”
宇文琝說道:“你是懷疑她才是真正的蘇婉凝嗎?”
陸含之點頭:“剛剛那人說她沒事兒總往這邊跑, 是個姑娘,能背出素問心經。要知道,蘇肆音是杏林坡的一代醫。他教育出的女兒, 肯定不簡單。剛剛那姑娘能背出素問心經, 就說明她不是一個普通的瘋丫頭。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我猜測的, 我們要去查驗過才知道。”
宇文琝點了點頭,說道:“那走吧!剛剛那人說她住在村東頭的四婆婆家裡。進村打聽一下, 應該就能打聽到四婆婆的家在哪裡了。”
陸含之嗯了一聲, 跟在宇文琝身後一起下了山。
兩人在路上交談著, 宇文琝道:“如果確定這裡被人刻意放了硫磺,那麽你表妹一家的死,就不是意外。”
說到這裡,陸含之的心裡便是一陣揪痛。
他現在都在懷疑,蘇婉凝她到底什麽來頭,為什麽會陰狠毒辣到了這種地步。
她和蘇家什麽仇什麽怨?
還是她只是想要一個合理的身份,去介入這場奪嫡之爭呢?
此刻陸含之終於開始仔細的思索之前系統所說的那句話了。
他曾問過系統,不怕因為自己而將主線劇情崩得連媽都不認識嗎?
系統卻對他說,誰說這是劇情崩壞,而不是撥亂反正呢?
而此刻他也終於對一開始自己穿進書來時的懷疑有了一個初步的解釋,為什麽一G向的《福運小皇后》卻摻雜著小郎君的生子設定。
原著《奪嫡》其實來就是一L向的,是蘇婉凝的介入,才變成了那個他在原著中看到的結局吧?
如果照這樣分析,蘇婉凝應該不是女主,大概是某個為了改變悲慘命運而重生的炮灰女配。
可能還不僅僅是改變悲慘命運,如果她不想被悲慘命運所累,大可不必介入這場奪嫡之爭。
既然她介入了,肯定是帶著某種目的的。
她手上的金手指,肯定是為了這個目的而服務的。
那麽她的幕後金手指,究竟是誰,又究竟想做什麽?
而自己手上的金手指,是不是就是為了對抗蘇婉凝而存在的呢?
這一路陸含之想了很多很多,正在他想挑個頭和宇文琝說點什麽的時候,四婆婆家已經到了。
他們之所以判定那就是四婆婆的家,是因為他們在她的後院裡看到了剛剛那傻姑娘。
四婆婆看上去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穿著體面。
看這樣子不應該是孤寡老人,看她牆上掛著的皮毛及獸骨,猜測家裡應該有男丁。
遠遠的他們聽到四婆婆正和傻姑娘交談,四婆婆道:“阿樞去哪兒啦?天黑了不要亂跑,山裡有野獸,很危險的。”
被稱作阿樞的姑娘也不答話,只是抬頭看著她傻笑。
那張臉十分的駭人,但一雙眼睛卻澄淨又漂亮,仿佛孩童一般純真。
陸含之曾見過這雙眼睛無數次,但同樣的一雙眼睛裡,蘇婉凝透出的是一次次的惡意。
而阿樞姑娘,卻是真的纖塵雜質都不染的單純。
但是她卻只會衝著四婆婆傻傻的笑,不會回答問題,也沒有別的情緒,只會笑。
陸含之和宇文琝互看了一眼,便雙雙上前走去。
陸含之敲了敲門,四婆婆朝柵欄門外看了過來。
老人一臉疑惑,朝他們走了過來,問道:“兩位客找誰?”
陸含之十分禮貌的朝老人抱了抱拳,開口道:“老人家,我們是來找人的,找……找這位姑娘。”
四婆婆有些疑惑道:“你們……是阿柩的什麽人?”
陸含之話到嘴邊,忽然改口道:“哦,阿樞她……是我的妹妹。一年前不慎走失,如今終於有了她的下落。幸虧阿婆收留,讓她免受饑寒之苦。可不可以……讓我們帶她回家?”
四婆婆有些不信任的看向他們,說道:“你們說是阿樞的親人便是阿樞的親人了?萬一你們是歹人,要害她怎麽辦?”
陸含之想了想,道:“婆婆,我真的是阿樞的哥哥。嗯……您如果不信,可以看看她的耳後,有一枚紅痣。還有,阿樞她最喜歡背《靈樞》和《素問》心經。”
聽陸含之一說,四婆婆便是一怔。
如陸含之所說,阿樞的耳後的確有一枚紅痣。
宇文琝低聲問:“你怎知這姑娘耳後有一枚紅痣?”
陸含之低聲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蘇婉凝的耳後有一枚紅痣。”如果她要假扮真的蘇婉凝,那麽肯定要仿的與對方一模一樣。
只見四婆婆上前來把柵欄門打開了,將他們讓了進來。
她語氣中帶著些責備的道:“一年多了,你們這些家人也是心大,怎麽現在才找來?”
一聽四婆婆這麽說,陸含之便篤定,阿樞姑娘耳後的確是有一枚紅痣的。
那麽剛剛他的推斷,便全部都成立了。
蘇婉凝的確是個冒牌貨,她設計了那場大火,又代替真正的蘇婉凝,入了京城陸家。
陸含之的眼中透出了些許歉疚,說道:“實在沒有找到線索,也是近日偶然來到此處落腳,遠遠看著像她。沒想到,還真是她。”
陸含之看向阿樞,微微歎了口氣,說道:“家中長輩因為阿樞走失心裡很著急,此次將她找回,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四婆婆的眼中還是透著些許警惕,問道:“你們是哪裡人?在何處落腳?”
陸含之笑了笑,答道:“我們是京城人氏,就在杏林坡西坡買的一棟宅子。”
一聽他們在西坡買了宅子,四婆婆的臉色瞬間好看了些:“你們便是買下林家宅子的那戶人家嗎?林家世代醫,他家的宅子不會隨便賣給來路不明的人。看你們衣著打扮,也是富貴人家。唉,原來阿樞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她剛來的時候,一身襤褸,滿身傷痕。新傷舊傷,數不清多少傷疊加在一起。”
聽到這裡,陸含之的眉心緊緊的皺了起來。
四婆婆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是見她可憐,才收留了她,給她治傷泡澡,傷才好了大半。但她臉上的癩瘡,我也束手無策。村子裡的大夫也都看過了,都說是見所未見的奇疾。還有她的失心瘋,更是沒有一人能診出是怎麽回事。不是我潑冷水,若是連杏林坡都治不了,你們去別處大概也難治好了。我打算讓阿樞在我這裡安安樂樂的過這一生,哪怕我死了,也有我的兒女照看她。既然你們是她的親人,我也不能強留。只希望你們能好好待她,不要再讓她跑丟了。”
聽四婆婆這一番話,陸含之打心眼兒裡覺得她是個善良的老人。
杏林坡哪怕一個放羊的小娃都能診脈問病,醫輩出。
她能這麽說,也的確有她這麽說的理由。
陸含之對四婆婆表達了千恩萬謝,並邀請她去西坡他們所買下的那棟宅子裡走了一趟。
在看過陸含之和宇文琝的家底後,四婆婆便放心的將阿樞交給了他們。
臨走前陸含之掏出一張銀票給四婆婆,卻被四婆婆堅定的拒絕了:“我收留阿樞,也不過是因為她可憐。不論她是富家小姐,還是乞丐之女,我都會收留她。不圖報酬,你們也不要用這報酬辱沒了我老婆子。”
陸含之收回銀票,對四婆婆更加敬佩了。
自從陸含之進入杏林坡以後,便覺得整個杏林坡的人都十分淳樸善良。
由此可見,蘇家這一家人肯定也是善良可親之人。
與京城的蘇婉凝,實在不像是一路人。
然而抬頭再看看蹲在地上撿石子的阿樞,陸含之的心裡五味雜陳。
她的臉毀了,腿瘸了,身上布滿了傷疤。
變得瘋瘋傻傻,什麽都不懂,誰都不認識。
陸含之滿心酸楚的上前扶住阿樞的肩膀,看著那雙孩子般的眼睛說道:“阿樞,你以後就叫陸靈樞,是我的親妹妹了,好不好?”
阿樞聽不懂,只知道傻笑,隨即又背起了之前在廢墟裡背的那篇序章。
陸含之歎了口氣,宇文琝上前道:“帶回京城,讓林聖手看看吧!”
如果這世間還有人能醫她這病的話,也只有林聖手了。
陸含之點頭,說道:“如果阿樞能好起來,可以指認蘇婉凝,那她的陰謀也就昭然若揭了。”
可是如今她這副瘋瘋傻傻的模樣,根沒辦法佐證陸含之的猜測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