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信了你的鬼。
兩人一路走一路接飛花令,期間也碰到了許多其他的參賽玩家。靳丞順手幫了幾個忙,張嘴想問問別人知不知道他和唐措的真實關系,轉念一想,又閉了嘴。
有的時候霧裡看花別有一番風味,挑破了反倒不美。
唐措也沒問。
倒不是不願意接受現實,而是他覺得靳丞玩得正開心,莫名不想打破現在這種局面。很奇怪,他竟然在考慮靳丞的心情。
他以前,有那麽喜歡這個人嗎?
此時的肖童和林硯東,也終於隨波逐流,從遙遠的海底回到了海面上。海中有一個僅融一人站立的孤島,他們流落到這個孤島上,半個身子還浸在水裡,凍得發抖。
扭曲的人臉在四周徘徊著,似乎還想伺機撕咬。肖童一隻手抱緊了林硯東,防止他掉回海裡,另一隻手卻撈起了那根紅線。
紅線很長,是一整條圍巾的長度。肖童重複著機械的動作,將整根紅線從海中抽出,線的那端卻已空空如也。
也是,這是早已料到的結局。
肖童哆嗦著手將紅線塞進林硯東的懷裡,小心放好。隨即他掏出了一把小刀,深吸一口氣,再次割破自己的掌心,並將林硯東腕上的佛珠退下來,用流血的手帶著佛珠按在林硯東的眼睛上,發出最後的呼喚:
“醒來吧。”
第232章 人鬼情未了(五)
“醒來吧。”
“醒來吧。”
林硯東正走過畫堂前的院子,春深了,海棠花開得正盛,風一吹就有花瓣落在肩頭。他隱約聽見背後有人叫他,可一回頭,卻什麽人都沒有。
長長的水袖垂在身側,隨風飄搖,林硯東想起他該趕去前院練功,否則去晚了又要挨打。
可他走到月洞門前,又恍惚間記起自己已登台數年,早過了要挨打的時候。昨日二爺剛給他捧過場,沒人敢再來找他的麻煩。
二爺是誰?
林硯東扶著月洞門再次回頭,他確信真的有人在叫他。
“有誰在那裡嗎?”他問。
沒有人回答。
林硯東又提高聲量問了一遍,但他說話的聲音總是溫和的,似是唯恐驚了滿院的花,讓它們提前落了地來。
他疑惑地往回走了幾步,在滿院花樹中東張西望著,沒有找到人,便隻好又離開。可當他回到月洞門前時,卻發現門外的景象變了。
一重月洞門後,是另一重月洞門,遠遠望出去,像一個月洞門的連環,他穿過一個還有一個,不知道盡頭在哪裡。
這是怎麽了?
他在哪裡?
他又是……誰?
林硯東試探著走出去,來到了一重跟剛才完全不同的院子。院子裡有一個池塘,開著夏日的荷花,一隻鳥兒從水面上飛過,嘴裡還銜著一片綠葉。
他又繼續往前跑,穿過落滿金黃銀杏的樹下,跑過厚厚的積雪。冬日的雪到了春天再融化,夏日的綠葉到了秋天又落下,如果四季是一個輪回,那他走過了無數的輪回。
總有人在叫他。
他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至鬢邊生出一根白發,纖細的手指生出了老繭,他終於從院牆上的花窗裡,看到了院外的人。
原來你在這裡啊。
“我來接你。”院外的人這般說著,可林硯東其實沒認出他。
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感覺有些熟悉,但記不起來。只是心中那種安定和如釋重負,讓他稍有些恍然。
那人很快掏出根繩子,用力甩過院牆,抓著花窗的木格子,略顯焦急地說:“你順著繩子爬出來,快。”
林硯東:“院外有什麽?”
外面黑漆漆的,看起來有些可怕。而身後的院落依舊花團錦簇,四季分明。
那人似乎被他這個問題問住了,張了張嘴,幾度猶豫。林硯東順著他的視線望天,可天上什麽都沒有啊。
“院外……院外有苦難。”那人最終這樣回答他,那雙眼睛似乎直直地看進他心裡,飽含著複雜的難以言說的感情,道:“有人世間一切的掙扎、怨憎、別離,有很多東西,也有我。”
林硯東:“那你不能進來嗎?”
那人搖頭,“我不能。”
林硯東:“為什麽?”
那人:“因為我沒有辦法欺騙自己外面的那些都不存在,也沒有辦法拋下一切逃走,所以……你要一起來嗎?”
林硯東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他甩過院牆的那根繩子上。這真是一根奇怪的繩子,大紅色的,垂在白色的院牆上格外醒目。
他再次回望了一眼院中的風景,四季在他眼前交替更迭,美如仙境。可他卻覺得這景象美則美矣,未免空茫。
這院落裡,除了他,一個人都沒有。
於是他轉身抓住了那根繩子,費盡力氣爬上去,坐在了那高高的院牆上。院外那人朝他伸出了手,“你跳下來,我接住你。”
院外仍舊是一片漆黑,黑得仿佛在往下滴墨水,滴滴答答又像是血的聲音。
林硯東遲疑了一下,但看著那雙伸出的手,搖擺的心又重歸堅定。他一向是個堅定的人,認準了前路就不會回頭。
下一秒,他從那高高的院牆上躍下。
兩人的雙手於半空交匯,刹那的光華遮住了林硯東的視線。他下意識地閉上眼,耳畔卻響起了海浪拍打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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