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的門死死緊閉, 很快連一絲空氣都透不進來, 南星明顯感覺到了來自稀薄空氣的壓迫。她試著用淨化咒解除, 但只能捕捉到門上被人下了幻術,卻不能夠清除。
下咒術的人,修為高深莫測。
南星顧不得這部電梯是否已經飄浮到了幾十層,再換咒術, 用力撞門,想將門撞開。
但門已然硬如牆壁, 竟然紋絲未動。
她的動作越多, 空氣就越稀少, 時間一久, 缺氧的大腦開始越來越重。她強撐精神, 轉而從包裡拿出兩張黑白紙, 試圖將它們擠入電梯門的縫隙中,看看外面到底被人下了什麽咒術。
然而小黑小白都無法透穿電梯, 急得團團轉。南星示意它們去上面的通風口, 但它們依舊找不到出口。
南星忽然明白了什麽,或許這部電梯根本就是假的, 本身也是一個幻境。
想法一旦改變, 對策也隨之改變,南星不再顧忌電梯是否運轉, 是否會將她甩上天去,這裡不是真實的地方,不用考慮這些。
她立即淨下心來, 取出朱砂筆,點砂畫符。符文已成一半,“電梯”就慢慢停了下來,但抖動得厲害。待符文成型,“電梯”抖如篩子,開始劇烈震動。
南星一掌摁在牆壁上,念聲“裂!”,原本堅硬如石的“電梯”,陡然出現一道裂痕。
幾乎是在裂痕出現的同時,一道黑氣從裂縫中鑽了進來,搖身一變,化成一條黑魚。
小黑小白立刻蹦了過去,歡喜地抓住魚尾。南星一躍入了那通往陽間的眼睛,一片白茫茫的光束照來,身體落在柔軟地面……
地面?南星睜眼一看,發現自己落下的地方是一張床。再一看,邱辭正在屋裡站著,跟她視線對上,這才放下召喚黑魚的手,松了一口氣。
南星抿抿唇角,真會給她挑地方,這種時候了他還怕她摔著。
邱辭小步走了過來,雙膝跪在床上,拿了紙巾給她擦額上的細汗。南星正要開口說剛才的事,忽然就見他朝自己探身,把她緊緊抱住。
南星微愣,耳邊是邱辭喑啞的聲音:“你為什麽不慌,你知不知道我剛才有多慌。”
“我……”千百年間,南星早就習慣了各種危機,剛才的事,她可以很平靜地敘述整個過程。她完全沒有想過有人會在擔心自己,這種被人擔心著牽掛著,放在心裡的感覺,竟珍貴得那樣的讓她不知所措。
她忽然明白了邱辭的心,如果換做困在電梯裡的是邱辭,她大概也會有同樣的擔憂。
只是想想,就完完全全了解了他的感受。
她伸手抱住他,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她很喜歡。
邱辭感受到懷中人真真切切地回到了身邊,才覺安心,過去的十分鍾,猶如十年之久。葛洪的毒辣他已經很清楚,南星落入陷阱中,再沒有比這更讓他心慌的事。
他緊緊抱著南星,生怕她又突然消失在他眼前。
十分鍾的分別,似乎讓兩人更加明白了對方的心意,還有彼此的無可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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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以後,銘鑫別墅區的兩旁花草漸漸出現頹靡姿態,沒有了夏日時的明豔。
黑色的轎車從道路上疾馳飛過,停在了別墅區的安檢大門口。保安看見車牌,彎身朝窗戶喚了聲“黎先生”,就開了門。
黎康城眉眼沒動,車子直接進了別墅區。
保安瞧著車子遠去,這才說:“住這裡的人個個都是頂有錢的,就黎康城脾氣最大,最瞧不起人。”
旁邊的人說:“人家的親侄子現在還在ICU裡,心情不好吧。”
“可他也不是今天才這樣。”
“……也是。”
黎康城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讓司機開去了趙家。
早就接了他電話等在家中的趙父聽見車聲,放下手裡的報紙走出院子,見了黎康城就說:“老黎,你來得可真晚,吃過午飯了?”
黎康城說:“在飛機上用過了。”
趙父迎了他進來,一會茶上了,才說:“阿遠的情況怎麽樣?唉,好端端的怎麽碰上這種事。”
黎康城也歎氣:“恐怕情況不太好。”
“當年你弟弟也是,碰見搶匪,英年早逝。現在阿遠又……他們父子兩人,真是……”趙父跟黎家有生意往來,彼此印象還不錯,他也很欣賞黎遠,沒想到黎遠跟他爸一樣,恐怕難逃此劫,不由唏噓。
“阿遠入院多天,公司也要亂套了。”黎康城說,“公司元老都想讓我暫時接管業務,好維系正常運轉。但曼曼那個小丫頭對我意見頗深,連公司大門都不許我進去。”
趙父皺眉說:“雖然眾所周知,林曼是阿遠的未婚妻,但畢竟不是沒有結婚,她這麽快就把生意捏在手上,連你這個親大伯的面子也不賣,這倒是不大好。”
“對,黎家的生意,還是得黎家人自己來管,才能放心的,跟黎家合作的生意夥伴,比起外人來,也更相信姓黎的人吧。”
趙父在之前就有預感黎康城來找自己不單單是為了敘舊,現在總算是聽出苗頭來了。
趙家和黎家有大量生意往來,公司元老不能說動林曼把大權交回給黎康城,但如果是生意夥伴施壓,那林曼就不得不讓位,把公司交給黎康城。
醉翁之意不在酒。
趙父沒有立刻表態,林曼也好,黎康城也好,只要能讓合作的生意項目正常運轉,就沒有問題。
黎康城又說:“如果是我掌管公司,以你我的交情,會比之前阿遠打理公司時,更優惠。”
趙父問:“優惠多少?”
“至少3個點。”
趙父心動了。
但依然不能立刻答應。
這時樓梯那傳來腳步聲,趙父當即轉移了視線,避開了黎康城的灼灼目光,剛好可以為他爭取一點考慮的時間,不用立刻回答。
趙奇抱著個盒子下來,見到黎康城,問了聲“黎伯伯好”,他坐下後只是閑扯了些事。一會趙父去外面接電話,他才說:“謝謝黎伯伯上回替我圓了心願,親眼見識了那些奇門幻術,就是技不如人,沒有堅持到最後。”
黎康城笑說:“也不是什麽大事,剛好認識一個朋友,才好為你安排了石八樓的身份。”
趙奇好奇問:“不知道那個朋友是誰,我想見見。”
黎康城想到死去的長空,默了默,說:“他不喜歡見人。”
趙奇欲言又止,最後說:“算了,我答應了阿米不再去做那些事,她說晦氣。”
黎康城笑笑:“年輕人也這麽迷信。”他見他始終抱著一個細長的盒子,問,“這是什麽?”
“阿米的東西,讓我拿去埋了。”
“埋了?”黎康城略覺奇怪,“不需要的東西,不直接扔了,卻要埋了,是什麽寶貝吧,多年以後再挖出來回憶回憶?”
趙奇笑了,說:“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就是一支筆。”他說著,就將盒子打開給他看。
一支半臂長,手指粗細的朱砂筆出現在了黎康城的面前。
盒子一開,隱約有一股濃烈的朱砂氣息撲散開來。
趙奇倒沒什麽,可黎康城臉色突然一變,立即偏頭,似乎要吐出來。他微驚:“黎伯伯你怎麽了?”
黎康城臉色煞白,抬手說:“沒什麽,可能是空腹太久,胃有些難受。”
“我去讓醫生過來。”
“不用。”黎康城緩緩站起來,又看了一眼那筆,問,“你說,這筆是你未婚妻湯米的,對吧?”
“對。”趙奇不知道為什麽他對這筆感興趣,還特地問起阿米。
黎康城點點頭,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趙奇滿腹疑惑,還是送他出了門。趙父接完電話回來,黎康城已經走了。
趙父見他抱著的盒子,說:“湯米的?”
“嗯。阿米讓我找個地方埋了。”
趙父的臉色並不太好,說:“真不知道你喜歡她哪一點,人神神秘秘,做事也神神秘秘,不要給家裡召回個禍害才好。”
趙奇微頓:“爸——”
趙父不想聽他的辯解,甩臉就走了。
趙奇皺眉,他知道湯米的出身確實不好,比不上那些名門千金,他的父母一直覺得湯米配不上他,可是在愛情裡,哪裡有配不配得上的。
他心氣不順,在後院埋了盒子上樓,進了房間見湯米坐在窗前椅子上發呆,快步走過去問:“下午想不想去哪玩?”
湯米搖搖頭,問:“盒子埋了?”
“嗯。”趙奇說,“怎麽,又不開心?”
“沒什麽。”她蜷著身,心情確實不好。把筆埋了,意味著她就真的跟南家撇淨關系,再也沒有相連接的東西了。
心裡竟比想象中還要難受。
趙奇看出她不開心了,這種不開心,從見到南星之後,就一直都在。雖然她努力掩飾,但他還是能察覺得到。他坐在她面前,握了她的手說:“阿米,你告訴我,南星到底是你什麽人?你們以前……是認識的吧?”
湯米怔怔看著他,她多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他,而不是要用謊言來維系他們的感情。告訴他她假的身世、假的年齡、假的過往,就連一支筆,也要編造出別的故事。
但她害怕他知道後會離開。
就好比以前碰見的人,無論男女,無論老少,只要她透露了一點她的身份,無一例外,他們都會消失。
久了,她也就變成了一個滿嘴謊言的人。
她怔然看了他很久,還是搖搖頭,強笑說:“不認識。”
趙奇有些失望,她還是隱瞞了他什麽。但他沒有逼問,只是探手摸摸她的頭,說:“等你以後想告訴我了,再說。”
湯米點點頭,但她不會說的,有些秘密,她一輩子都不會說。等過了十年,她只能離開。一個人的容貌不會永遠不變,到時候依然會被他知道。
十年,最多只有十年能在一起。
她不是不知道,但沒有勇氣坦白。她太想要安定的生活了,哪怕只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