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楠眼中,蘇酥一直是遊離在這個世界之外的存在。
她和其他女生不一樣,不愛化妝打扮,對金錢和權勢也不追求,風花雪月的事情對她而言似乎也並不那樣重要。蕭楠只知道蘇酥每天都待在家裡,將大把大把的時間都耗在繪畫寫作遊戲之類的閑事上,沒有正當的職業,卻從不為生計憂愁。
因為她不在乎這些。大富大貴的生活固然更好,但是只要能差不多給她一口飯吃,不至於餓到,她就可以活的很好。
他見過蘇酥認真的樣子。她就像是歷史書上記載的那些傳世的藝術家或者科學家一樣,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人世間的一切都對她不能造成影響。真正的方外之人,超然物外。
只是蕭楠卻知道蘇酥並不多麽有名氣,因此他就理所當然地將蘇酥納入了自己的保護圈裡。她是在花房中盛開的白玫瑰,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不染世事,也不能經受風吹雨打,只能像雛鳥躲在母親羽翼之下一樣,攀附著他才能生存。
蕭楠將資本和權勢的作用看得太重,一直都是以一個高高在上的姿態對待蘇酥,對蘇酥的愛,很大一部分是源於對弱者的憐憫。
他從來沒去試圖了解過蘇酥,只是將自己對蘇酥的理解理所應當地套在了她的身上。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從沒細究過蘇酥為什麽會在帝都三環內有一套房子,她家裡那些昂貴而又精細的設備是從哪裡來的,訂購幾大箱幾大箱的手工進口零食的時候為什麽從來都不會手軟。蕭楠覺得蘇酥是對金錢沒概念,所以才花錢大手大腳;但是他給蘇酥的副卡,蘇酥大方地收下,卻從沒有動過裡面的錢。
同樣也因為這樣,蕭楠從沒有設想過這樣的場合中,會有蘇酥的出現;也從來都不知道,蘇酥會有這麽美麗的一面。
蘇酥穿了一身及膝的白色禮服,抹胸上裝飾著雪紡的玫瑰,束腰勾勒出纖細的腰肢,其下層疊的蕾絲撐出一個柔軟的弧度。黑色的長發松松地挽起一半於腦後,發頂璀璨的頭飾和整條裙子上點綴著的無數碎鑽和珍珠相得益彰,在燈光下折射出點點星芒。
但是這些在蘇酥那雙清澈的眸子之下,全部成了陪襯。
施蔓是大家公認的美人,沒想到平常只會被稱讚可愛的蘇酥盛裝打扮之下竟然比之更甚。
她那種超然的氣質沒有被取代,而是無限地被放大,和四周既有些格格不入又並不突兀。就像是天使墜落凡塵,蒙塵的珠寶被擦拭乾淨,放到聚光燈之下,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奪目。
對上了蘇酥平靜的眼神,蕭楠幾乎要停止住呼吸。
他已經預見到今晚他需要作出一個決定,無論是怎麽選擇,最後的那個決定都絕對會讓他痛不欲生。到底還沒有到他父親那樣的地步,蕭楠完全壓不住驟變的臉色,放在身側的雙手瞬間緊握成拳。
施蔓說話的聲音並沒有壓低,四周的人為了看著出好戲,也都下意識地保持沉默,努力地伸長耳朵。因此這幾句話大家都聽到了,再配合此時蕭楠的表情和之前他們從各種途徑上得知的前情提要,大都猜到了這名陌生的白裙女子的身份。
嘖嘖嘖,一個施蔓一個蘇酥,都是這樣的大美人,蕭楠的豔福不淺。
人們的感歎大多是帶了些嘲諷之意的,齊人之福可不好承受,他們開始暗自猜想著蕭楠到底是要江山還是要美人。
如果是他們,那肯定選的是施蔓。畢竟施蔓不止有座江山還有那樣一副美貌,蘇酥美則美矣,能讓你少奮鬥個幾十年嗎?當然這也不是所有人的想法。蕭楠固然可以和蘇酥分手之後再和施蔓訂婚,但是他卻沒有放棄蘇酥的意思,對蘇酥的感情想必是挺重的。
不過看出了這樣的人也大多不屑於蕭楠此前的選擇。你說如果你追求權力,那就不要再想著真愛了,乖乖地討好施蔓不好麽;如果你真的那麽在乎蘇酥,不和施蔓訂婚你也不是不可以發展,只是不會那麽快有成效而已。
蕭楠太過貪心,又貪戀施蔓的地位又舍不得蘇酥的美好,但是世界上哪有這麽兩全其美的事情?
“我……”蕭楠喃喃地吐出幾個音節,看著蘇酥往這邊走來,全然沒了此前的自信。
倒是蕭父看到這樣的情景,內心咯噔的同時迅速反應過來,連忙補救式地說道:“這是誰放進來的?這種不入流的人怎麽……”
“住嘴!”施蔓原本因為這場好戲臉上的表情好了一些,聽到蕭父這句話,瞬間臉色就變得不好看了。
“施小姐你不要誤會……”沒理解到施蔓生氣的緣由,蕭父又一次試圖緩和局面。
“我讓你閉嘴,沒聽懂嗎?”施蔓語氣愈發冰冷。
訕訕地閉上嘴,蕭父內心不住地埋怨蕭楠的不懂事。
施蔓的確並不是個多麽和藹的人,但是除了對待施埠車的時候會表露出這樣的黑臉,在大多情況下,也還是很好說話的。商人看重人脈關系,隻一味憑著權勢和能力表露出傲慢的人,在商場中並不能走得很遠。
這時施蔓突如其來的憤怒和幾次對他表露出來的不滿,蕭父全當是施蔓的遷怒。
說話間蘇酥已經走近了一些,停在了和幾人有一些距離的地方,隻注視著蕭楠,並沒有說話的意思。但是她所在的位置,如果蕭楠他們說些什麽,肯定是能聽得到的。
“不準備說些什麽嗎?”施蔓又抬了抬下巴,頗有些喋喋不休的意思,追問道,“你之前要說的是什麽,我們之間還有可能怎麽樣?”
蕭楠的腦子一片空白,聽到了施蔓的話,僵硬地將頭轉回來,不敢再和蘇酥對視。
他知道的。這樣的場合他必須要做出一個選擇,這個選擇是什麽,甚至在他決定要和施蔓訂婚的時候已經做下了,現在也不會改變。只是他並不甘心,試圖從中找到一個平衡點。
可惜蕭楠做事終究還是不夠聰明。
他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一個音節。在他身旁的蕭父連忙在施蔓看不到的角度伸手掐了掐兒子的手背。
施蔓這樣的舉動,很顯然是還在意蕭楠啊!可不能再錯過這個機會了!
蕭父知道蘇酥的存在,但是並不把蘇酥放在眼裡。他的感情生活可比自己的兒子豐富多了,蕭楠腳踏兩條船的舉動他完全沒當回事,隻當蘇酥是蕭楠養的一個玩物。
“我們……”蕭楠盯著施蔓,一字一句像是背台詞一樣地問道,“我們、我們還有機會……重新在一起嗎?”
這句話落下,施蔓嗤笑一聲,笑容似乎帶了些勝利的意思。
“哎呀,施小姐,你看,有時候兩人談感情就是這樣嘛!不說清楚呢,肯定互相之間會有誤會的,說開了不就沒有了。”見到施蔓表露出了自己的滿意,蕭父又忍不住搭話道。
施蔓卻沒有理會他,依舊看著蕭楠,說道:“我沒聽清楚,你重複一遍。”
這樣的舉動讓蕭父更篤定了施蔓只是想在蘇酥面前宣示主權,便又掐了一下兒子的手背,示意對方順著施蔓再多說幾句。
蕭楠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似乎被揉成一團,痛得厲害,身體似乎和情緒分開了,嘴唇機械地一開一合,倒是比第一次的時候說得流暢多了,“……我們還有機會重新在一起嗎?”
蕭父露出滿意的笑容。
施蔓也挑了挑眉,似乎很滿意,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她沒有再看蕭楠那張滿是掩飾不住的痛不欲生的臉,轉過頭衝蘇酥問道:“對此你有什麽表示嗎?”
這樣的幾句話下來,施蔓的表情好看了,表情不好看的就輪到蘇酥了。
但是她生氣起來卻完全沒有施蔓憤怒時那樣的威勢和壓迫感,似乎咬著牙,微微嘟起嘴,像是一隻被侵犯了領地渾身的毛都炸起來的小貓。
她盯著蕭楠蹬蹬蹬地往前幾步,走到了他的對面,施蔓的身旁。蘇酥沒有移開視線,但是她的雙手卻都向施蔓伸出,在蕭父和其他人看來,就是因為男友出軌,心裡恨極所以要狠狠地將施蔓推倒在地。
蕭楠緊握的雙拳微微顫抖了一下,還是沒有動作。
蕭父和一直一言不發的施埠車倒是老神在在,一方面是他們知道以施蔓的手段,定然不會那麽輕易地讓蘇酥這樣的人佔到便宜;另一方面倒是暗自祈禱蘇酥真的能一把將施蔓推摔了,讓這個傲慢的女人也在大庭廣眾之下出出醜。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情節卻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樣。
蘇酥並不像是要攻擊施蔓的樣子,雙手在靠近她的時候就有意放緩,而且並不是衝她肩膀推去,而是往面上伸去,按在她左右的耳邊往下稍稍用力。
這樣的舉動和當初說好的不一樣,讓施蔓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但是似乎想到了什麽,她臉上的笑意更甚,順著蘇酥的力道乖巧地低下頭。
蘇酥給了蕭楠一個挑釁的眼神,然後側過頭吻住了施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