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酥穿著那件昂貴的白色定製禮服,以顧澤女伴的身份順理成章地混進了壽宴。
兩人進了宴會之後就縮在角落喝水,沒有找人攀談。一方面是四周人挺多的,蘇酥忍不住有些發抖抖,另一方面則是在搞事情之前,暫時不想被人認出來。
對這一點最堅持的甚至不是蘇酥,而是和這件事完全沒關系的顧澤。
他已經開始破罐子破摔,覺得不嚇唬一下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心理不平衡。
原本施蔓是想讓自己的秘書把她帶進去,但是施蔓的幾個秘書都經常出面給她處理事情,多多少少有被人看出端倪的可能。相比之下顧澤倒是沒那麽顯眼,既然他都知道了,沒理由不資源利用一下。
顧澤現在跟著施蔓混,隨著蔓柔的名號越發響亮,他的地位也水漲船高,那張臉也自然開始有辨識度。但是在外界看來他還不過是個富二代而已,有機會肯定會認識一下,但是一場宴會的時間也就那麽點,肯定是優先在富一代面前刷刷臉。
和這幾知名人士比起來,在這個場合的蘇酥倒真的是個小透明。當初蕭楠和她戀愛的時候,並沒有把她帶到過什麽重要的場合,因此大部分人也都和當初的顧澤一樣,只知道她的名字而沒見過她。
門口處施蔓和施埠車起的衝突有些惹眼,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一幕,很多人都還是忍不住投以好奇的目光。
“那個男的是蔓蔓她爸。”注意到蘇酥也往那個方向看去,顧澤就低聲給她解釋了一句,“蔓蔓和她爸幾乎水火不容,只要見面就會吵起來,這件事在圈裡也不算什麽秘密了。”
“唔……”蘇酥咬了咬指甲,發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語氣詞。
有錢人的世界離他們這些人還是比較遙遠的,大部分人沒事做也不會特地去探索什麽豪門辛秘,蘇酥也是在施蔓的事情之後才有意識地去搜索了相關的消息。
正像顧澤說的那樣,成年後無論在什麽場合,施蔓都沒有絲毫掩飾她對父親的厭惡,兩人的不和直接就是擺在明面上的了。蘇酥順著這往前搜,很容易就找到了施蔓的身世和成年時和施家斷絕關系的消息。
有錢人很重視對隱私的保護,這些消息卻並沒有半點掩蓋的痕跡。似乎是以前施太太有意散播出去的,措辭上都很針對施蔓,將她塑造成一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離開施家全是因為她的恣意妄為。
但是蘇酥遠遠地盯著施蔓的表情,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她不說有多麽了解施蔓,起碼知道施蔓絕不是一個情緒波動那麽大的人,無論發生了什麽都能沉得住氣。因此施蔓哪怕在公眾場合也沒有掩飾自己對施埠車的厭惡,乃至於仇恨,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施蔓的怨恨真的只是來源於童年生活的不易嗎?怕不盡然。
這其中肯定還有一些別的什麽是其他人不知道的。
想到有什麽可怕的遭遇是以施蔓的心性都無法平淡面對的,蘇酥沒由來地感覺心臟有些扎扎的疼,恨不得穿越到過去將小小的施蔓領養走。
見蘇酥沒反應,顧澤下意識地掃過去一眼,看到蘇酥眼底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幾乎要被戀愛的酸臭味刺激瘋了。
他深呼吸了一下,用盡量平靜溫和的語氣說道:“沒事的,不要擔心。起碼在和他爹吵架這件事情上,施蔓從沒有吃過虧。”
蘇酥只是搖頭,並沒有說話。
不等顧澤再繼續說些什麽,從門口進來的幾個人打斷了施蔓和施埠車的爭執,也打斷了蘇酥和顧澤這段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
四周談論的聲音稍微加大,伴隨著幾聲低低的驚呼,人群似乎有意識地稍微散開了些,剛好將這幾個人暴露在了蘇酥的視線裡。蘇酥看到他們,幾乎是瞬間就將眸中的憐惜褪下。
正打頭的那對中年夫婦蘇酥並不認得,但是他們身後的蕭楠,她可不陌生。
蕭楠跟在應該是他父母的身後緩步走來,姿態極為從容。
他很明顯有認真地收拾過自己,穿了一身剪裁合體的灰色手工西服,胸前的口袋裡點綴著一條同色系的手絹,頭髮被一絲不苟地梳到腦後,露出了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端得是一派翩翩公子的架勢,在一眾啤酒肚之中就像是被打了濾鏡一樣俊朗。
蕭家的確家產雄厚,但和在座的諸位比起來,也就算不得什麽了。人群給他們讓出位子,那不是給他們面子,倒是不懷好意地想看熱鬧來著。
蕭父的心理承受能力也算厲害,全當什麽都沒感覺到,也什麽都沒看到,帶著身旁的妻子並身後的兩個兒子就上前打招呼:“施先生,施小姐,晚上好!”
自知自己的身份不高,施埠車未必認得他的家人,蕭父就指著身旁幾人又挨個介紹了一遍,說道:“這是內人,這是我的兩個兒子,老大蕭熙現在跟在我身邊學習,老么蕭楠自己在外邊搞了家小公司。和施小姐相比,不過都是小打小鬧,如果施小姐有空的話,不妨指導指導他們。”
這段話說得很有水平。
他對施蔓和施埠車分別稱作施小姐和施先生,刻意避免了施總這樣敏感的稱呼,顯然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隻想在這兩人之間保持中立,並不想提前站隊。又鍥而不舍地想要將兩個兒子介紹給施蔓,做足了準備想要將她拿下。
如果施蔓和蕭楠的關系還能破鏡重圓,自然皆大歡喜。但施蔓做事向來當斷則斷,不會拖泥帶水,既然她主動提出解除婚約,多半是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要是兩人真的沒有可能了,這不是還能有蕭熙頂上嗎?
和蕭楠比起來,蕭熙的外形就沒那麽讓人眼前一亮了,但是對他們這種上流人士而言,外表實在不怎麽重要。結婚只是維系兩個家族的手段,以施蔓的身家,婚後又不是不能再養幾個外表精致的?
畢竟是一直帶在身邊教養的長子,蕭熙貴在沉穩能乾事,施蔓就喜歡這樣的實務派也說不準。
蕭熙聞言,向施埠車點頭問了句好,然後衝施蔓落落大方地笑了笑。
在蕭父說話的時候,施埠車就緩和了一下情緒。他自然也聽出來了蕭父的言下之意,臉色扭曲了一下又馬上恢復,“兩位賢侄真的是一表人才,未來前途不可估量啊!”他難得願意給蕭家幾人面子,意有所指地說道,“也不知道哪家的女兒能有幸嫁到蕭家。”
蕭父本就沒多把希望寄托在蕭楠的身上,所以言語中大多是偏向蕭熙。蕭楠幾次都插不進話,索性沒有再試圖開口,只是將目光投向施蔓。
施埠車這句感歎正中他下懷,蕭楠抓住機會,眼神適時地流露出一絲痛苦。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嗤笑一聲,施蔓可不是傻子,沒有錯過蕭楠掩飾得不是很好的厭惡。
施蔓今天穿了一身露肩的黑色魚尾裙,背後也被挖空了一大片,露出了精致的蝴蝶骨。烏黑的長卷發挽起,隻垂落幾縷,落在胸前勾出的雪紡黑玫瑰上,和白皙的膚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盛裝打扮的施蔓既性感又高貴,她的雙手交疊在胸前,略微抬了抬下巴,並不把蕭家幾人看在眼裡,語氣中滿是漫不經心,“一表人才?那你的眼光可真是差到了極致。”
“你這——!”剛平息的怒氣又被施蔓輕而易舉地點燃,施埠車臉色漲紅,抬起手似乎就想給施蔓一巴掌。
施蔓似笑非笑地盯著他,沒有說話。
對視了一會,施埠車到底還是不敢把這一巴掌打下去,又訕訕地將手放下。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珠子轉了轉,開始擺起了父親的譜,大聲地教訓道,“你怎麽說話的?趕緊和蕭總道歉!”
冷哼一聲,這次施蔓甚至都懶得和他吵了。
她不再理會施埠車,轉頭對上了蕭楠的視線,唇邊的弧度拉大,諷刺道:“蕭小少爺倒是情根深種。”
蕭父比蕭楠還要能屈能伸,被施蔓冷嘲熱諷了這麽兩句,臉上一點不滿都沒有。聽到施蔓似乎對蕭楠還留有情誼,連忙堆出笑容來,替蕭楠解釋道:“哎呀,施小姐。男人嘛總會偶爾犯這些男人都會犯的錯誤的,他已經改正了、改正了。”
“是我對不起你。”蕭楠抿了抿唇,終於順著他父親的話說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我們還有機會……”
“先別著急開口——”輕笑了一聲,施蔓伸出右手往下壓了壓,止住了顧澤的話。
注意到約定好的手勢了,蘇酥趕緊把隨便抓來的杯子放在了面前的茶幾上,還沒站起身來,就感覺自己的小臂一痛。
她轉過頭看去,只見顧澤捏著她的手不放,盯著場中對峙的蕭楠和施蔓,一臉忽然興奮.jpg,比要上台當眾搞事情的蘇酥還激動。儼然一副看電影看到高潮部分的表情。
“……”默默地將顧澤的手掰開,蘇酥覺得被他這樣一鬧,自己還能緊張起來才有鬼了。
盯著施蔓的表情,蕭楠忽然感覺到不對,內心湧起了一種強烈的不安。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該說一些什麽。
“——有一個人,你應該認識。”慢條斯理地說出了後半句話,施蔓轉頭看向了往這邊走來的蘇酥。
蕭楠下意識地順著施蔓的視線看去。
宴會絢爛的燈光下,白裙的蘇酥像是天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