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的外祖父曾經是奧地利的貴族, 繼承了先祖留下的古堡, 即使後面修葺過幾次,但都保留了原來的風格,甚至連換一塊磚頭, 都要大費周章地找來相同的。
古堡建在郊外的一座矮山頭上,公路盤旋而上, 兩邊是茂密的森林,因為近期下雪, 樹枝上積了厚雪,車子開過驚動到樹木,時不時掉下來幾塊雪球, 簌簌作響。
公路旁邊設有路燈, 燈光柔和地照射著道路,在充滿白雪的林子裡,看起來像仙境裡的迷霧。
白涼被窗外砸落的積雪驚醒, 扭過頭想起來自己在開往古堡的車上, 他往窗外看去,也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霧。
車子很快到達古堡門口,複古的金屬大門在聽到汽笛聲後緩緩向兩邊打開, 發出沉重的聲音。
白涼想起他第一次隨著沈珩來這裡時的場景,那時也是夜晚,不過是夏天,外面的闊葉林長得茂茂密密,蟲子此起彼伏地叫著。受地理氣候影響, 這裡夏天也不會很熱,風吹得讓人心曠神怡。
那時候沈珩陪著他,他因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對沈珩格外依戀,又因為剛下飛機身體疲勞,長途跋涉令他頭暈乏力,只能乖乖地窩在沈珩懷裡,偏著頭偷偷地往車窗外的景色看。
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白涼那時候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跟沈珩走到今天這一步,那時他對未來充滿懷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選擇苟活,又應該怎麽活下去。
車子開進去之後大門又緩緩地在後面關上了,白涼回過神,即使進了大門口,要達到住宅還有幾分鍾的車程。
大雪把花園都覆蓋住了,白花花的一片。
城堡在花園的很後面,是莊嚴輝煌又具有藝術性的建築群,大晚上的外面也開著燈,把白金兩色的城堡照得十分壯觀。
車子在城堡前停下,馬上就有傭人從裡面走出來,打著傘迎接白涼。
外面的雪已經小了很多,好像下雪只是為了給平安夜應個景,平安夜快過去了,它也就停了。
白涼站到台階上,忍不住往來時的道路望去,似乎要看沈珩有沒有馬上回來,但道路上除了幽幽的燈光,什麽東西都沒有。
艾克管家怕他在風雪中站太久會生病,連忙請他進去休息,吃個飯洗個澡睡會覺。
白涼踏進城堡內,被裡面金碧輝煌的裝飾閃得眯了眯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城堡之大,不是他那套幾百平方米的複式公寓,或者是沈珩在郊區那座大宅能比的,即使大廳裡放了很多擺設,但高達十米的大廳還是顯得很空。
白涼以前甚至還懷疑,要是有一天他被沈珩單獨留在這裡,找不到管家和傭人,大門也緊緊關著,那他在城堡裡喊沈珩或者其他人的名字,都會響起令人心悸的回聲。
沈珩的主臥在最東面那棟半獨立的樓裡,那座樓就是作為城堡主人的臥室而存在的,分為三層,內部有旋梯連接。下面那層是酒窖,裡面有酒架,上面擺放各種各樣的洋酒,還有個吧台以及一套茶座桌椅,是先代設置來作為一個私人的享受的空間。中間那層是主臥,包括露台和浴室。上面是閣樓,設有沙發和書桌書櫃,還有一架天文望遠鏡,是用來休閑的地方。
沈珩的外祖父以及上幾代的家主都是獨裁者,偏激執拗多疑,沒有一個娶過正式的妻子。他們有很多情婦,都安排在西面的那棟房子裡,距離家主的地盤有幾百米遠,侍寢的時候也是家主屈尊過去,半夜再回他的臥室,所以主臥的設計都是單人的,除了那張可以躺好幾個成年人的大床。
白涼剛來的時候,沈珩就讓管家在靠近通往他主臥的走道的兩邊找一間空房子出來給白涼做臥室。即使白涼的臥室跟沈珩的離得不遠,近到出了門口走幾步就就能走到沈珩的門前,但白涼還是覺得不安和恐慌。他夜裡睡不著,這座城堡夜裡實在太寂靜了,明明住了那麽多人,卻一點聲響都聽不到,白涼剛經歷過父親的死亡,對什麽都疑神疑鬼的。
他隻好去敲沈珩的房門,即使知道自己已經不是要大人哄睡的小孩子了,但因為害怕,也不得不紅著臉去求沈珩陪陪他。
沈珩就乾脆把他帶進去,讓他坐到那張除了歷代家主以外就再也沒人上去過的大床,親自給他脫了鞋子讓他上去躺著。
白涼感覺到沈珩的氣息,才安心下來,蜷縮在大床小小的一角,很快就睡著了。
這種事情經常發生,白涼宿在沈珩臥室的時候越來越多,原本隻完全屬於沈珩地盤的空間,漸漸多了白涼的東西。毛巾,牙刷,杯子,書本,枕頭,布娃娃。
到後來,那裡就成為了他們倆共同的主臥,白涼成為這座城堡裡唯一一個能入住家主臥室的人物,他的身份也就可想而知。
餐桌上準備了隻巨大的烤火雞,以及麵包,火腿,水果盤,蛋糕牛奶等等,一看就是給他準備的平安夜晚餐,甚至還在餐桌上點了個巨大的燭台。
雖然很有過節的氣息,但畢竟很晚了,白涼剛下了飛機,又坐了那麽久的車,累得一點過節的力氣和心情都沒有了,更別說沈珩還不在。
他坐在餐桌的主位上,看著管家給他布餐,管家在他的盤子裡放了很多食物,還讓他多吃一點,結果他吃了兩口麵包和雞肉就覺得飽了,說他困了想回房洗個澡睡覺。
於是管家就帶他去沈珩的臥室,開門進去告訴他衣服和日常用品放在哪裡,還進浴室給他放好洗澡水,調好精油,提醒他泡澡不要超過半小時就出去了。
白涼脫了在機場和飛機上穿了一天的衣服,泡進水裡,被熱水一泡,他才覺得輕松很多,甚至還有點想睡覺。
但他還是記得管家說的話,因為實在太困,他乾脆泡一會就爬出來了,順手拿過沈珩的浴袍往自己身上隨便一裹,把身上的水珠吸得七七八八,走出去就扯下來,一股腦兒地滾到床上。
被子上都是沈珩的氣息,白涼趴在上面吸了兩口,再也熬不住,顧不上自己橫七豎八的睡姿,幾乎就秒睡了。
沈珩回來得果然很晚,進門就問管家白少在哪,艾克管家接過他沾了些雪花的大衣,回答道:“白少已經回房睡覺了,您是先喝碗暖茶休息一下呢,還是直接上樓去看白少?”
沈珩松開袖扣,問他:“白少睡覺前吃東西了嗎?”
艾克管家:“給他準備的晚餐他吃了幾口,看起來沒有什麽食欲的樣子。”
沈珩擔心白涼長途跋涉水土不服,擔心他自己在房間裡難受都沒人知道,就說:“我先上去看看他,一會你把茶送去我房間吧。”
艾克管家對此已經見怪不怪,彎腰說好之後,就拿著沈珩的衣服去找專門處理衣物的傭人去幹洗了。
沈珩穩而不亂地上樓,走過長長的走道才到他的臥室門前,他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發現裡面亮著燈,連浴室的燈都還亮著。
要不是看到床上鼓起的那個包,沈珩都要以為白涼洗澡睡著了,泡在水裡都沒人知道。
也顧不上去看浴室裡的水有沒有關掉,沈珩走到床邊,彎下腰去看白涼。白涼睡衣都沒穿,只是用被子隨便一蓋,要不是室內有暖氣,他這樣都要感冒。
沈珩摸了摸他還有點涼意的頭髮,看他那張因為趴著睡而壓到有點肉感的臉。
白涼因為睡姿問題,嘴巴微微張開,嘴角亮晶晶的,口水都順著流了出來,沈珩啞笑一聲,伸出手指去給他抹掉。
白涼在夢裡都感覺到有什麽熟悉的東西在他嘴邊動來動去,他想咬一口嘗嘗拿到底是什麽,動來動去都咬不到,最後生氣了,無意識地就抬起手去抓住,放到嘴裡啃啃咬咬。
沈珩由著他咬,手指上傳來麻麻的感覺,見他咬得較真,忍不住笑了一聲。
白涼像是在夢中感應到他這一聲笑一樣,突然就醒了過來,身體在大腦還沒緩過來之前就做出了反應,一骨碌就爬了起來,被子從他身上滑下去,他覺得有點涼了,下意識就往沈珩散發著體溫的身體上靠。
沈珩從善如流地抱住他,就聽他在自己懷裡喃喃自語:“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沈珩笑了一下,捏了捏他清瘦的手臂,問他:“睡傻了嗎?”
白涼確定是他的聲音,才揉著眼睛從他懷裡探出頭,跟他對視上,才確定自己真的來找沈珩了。
他往沈珩臉上懟了一口,才說道:“老東西,平安夜快樂。”
沈珩也在他臉上回了一個吻,笑著說:“平安夜快樂,我的聖誕禮物。”
白涼不知道這老家夥會突然說出這樣曖昧的情話,頓時臉跟耳朵都紅了,連喘氣聲都有點粗,呼出來的氣都覺得熱,他為了掩飾自己的害羞,梗著脖子說:“我才不是聖誕禮物!”
沈珩問他:“不是聖誕禮物,那是什麽?你特意飛過來找我,不就是要來陪我過聖誕節的嗎?”
白涼理直氣壯地說:“我是你男朋友!”
沈珩笑了起來,揉捏著他單薄的身體,笑了一會才說:“剛才艾克管家跟我說你晚餐隻吃了一點點,是身體不舒服還是不合口味?現在餓不餓?”
白涼被他捏得有點癢,在他活動空間有限的懷裡躲閃著,這樣就避免不了身體與身體的摩擦,原本還只是無意識的玩鬧,到了最後氣氛好像就變質了。
最先感覺到變化的還是白涼,他鬧著鬧著覺得坐著的地方有些硌人,抬頭看沈珩,發現沈珩的眼神一片深沉,似乎要把他給吸進去,他才從沈珩身上聞到了淡淡的酒味。
白涼咽了咽口水,小聲問:“你喝酒了啊?”
沈珩嗯了一聲說:“酒會上不可避免地喝了一點。”
話是這麽說,白涼發現他們倆的距離越來越近,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就被沈珩炙熱的雙唇吻住了。
艾克管家按照沈珩的吩咐,泡好安神暖身的茶端上來,他筆直地站在沈珩臥室門前,一手穩穩當當地端著托盤,一手在門上敲了敲,並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先生,我把茶端上來了,請問我方便進去嗎?”
裡面沒有回應,艾克以為是白涼睡著了,而沈珩在浴室洗澡,沒人聽到,於是又站著等了一會,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又敲了一次門。
這次依舊沒人回應,艾克管家覺得疑惑,聲音又提高了一點,回應他的是一聲短促的呼叫,以及沈珩喘著粗氣的回答:“你等一會。”
然後裡面就窸窸窣窣地動了一會,艾克管家大抵猜出裡面在做什麽,於是安安分分地等在門外。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沈珩的聲音:“進來吧。”
他這才敢推門進去,裡面除了一床凌亂,沒有其他跡象,浴室門緊閉,裡面開著燈,應該是先生抱著白少進去洗澡了。
艾克管家放下茶杯後,輕車熟路地把床上的床單扯下來,然後把櫃子裡備用的床單換上去,做完這一切,他拿著換下來的床單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並且關上門,深藏功與名。
白涼被沈珩放到浴缸裡洗澡,白涼因為剛才的事,還對他惱羞成怒,所以十分不配合。
沈珩給他抹泡泡浴,低聲下氣地哄著他,白涼想起他居然隔著一扇門,在管家面前對他醬醬釀釀就來氣,把浴缸裡的泡泡潑了沈珩一身。
沈珩也不覺得生氣,他剛才是過火了些,太久沒見加上喝了點酒,下手就有點沒輕沒重,現在白涼跟他發脾氣,他也全盤接下。
最後白涼鬧累了,趴在浴缸沿昏昏欲睡,沈珩憐愛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還聽到他說:“沈珩老王八蛋!”
沈珩聞言無奈又縱然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