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江這幾日整日在外邊跑,青蓮教這事怕是棘手罷了。趙熙延也是煩悶得很,因為青蓮教不知這個窩點何處,光知道個人猶如大海撈針一般。趙熙延那晚握了蘇清書的手,蘇清書這幾日雖養著傷,但是心裡那是愉快得很,尤其是這幾日趙熙延每日傍晚時分都來瞧她。雖沒有什麽話語,也沒有再多接觸,但是眼神中的關切,對婢女的吩咐,蘇清書都能感受到趙熙延是在關心她。蘇清書每日都盼著趙熙延來,使了婢女在碧螺春裡加些桂花,她記著趙熙延喝茶仿佛都是如此偏好。蘇清書已經躺在床上五日了,傷口已經結了痂,這日又準備到了傍晚,蘇清書半躺在床上等趙熙延來,手裡緊緊攥著湖藍色的香囊。不出所料,西方彩霞遍布的時候,趙熙延就出現在了門口。
“今日王妃情況如何?可有好些了。”
“回王爺的話,小姐傷口結痂了,身子好了許多,但還是不能亂動。還需調養好一陣子。”
“傷筋動骨確實需要好一陣子調養,你好些照料,有甚麽需要且尋本王。”
“是,王爺。”
趙熙延今日有些忙,並沒有接過茶水,剛想轉身就走,蘇清書怕他走了,忙忙起身叫住。“王爺,別走!”蘇清書起了身,卻扯到了傷口,結痂的地方又嘣出血來,染紅了襲衣。趙熙延被叫住了轉身見到蘇清書傷口裂了滲出了血,蘇清書神色痛苦捂住了肩頭的傷口。
“王妃你作甚?”趙熙延快步走到蘇清書的床邊,又驚又怕地問著。
蘇清書卻被被子裡掏出一個湖藍色的香囊“不作甚,臣妾以前在家中待嫁時給王爺做了這個,卻一直沒有機會給王爺。王爺喝茶愛桂花,昨夜我特意差穎兒尋了些桂花來放了進去。王爺日後戴著,也時常聞到桂花香。”
趙熙延看著蘇清書手裡的香囊,也不知道該接還是不接,香囊可不是隨便收的。大齊女子贈送男子香囊,就是表示鍾情的意思,雖然蘇清書為他擋下了劍,但是接受她的心意,怕是以後揭穿了所有深情都成了荒唐。若是蘇清書知道了自己一腔深情托付給了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怕是覺著可笑至極吧。蘇清書見趙熙延遲遲不接,心下更難過了,傷口也牽扯著疼,此刻的蘇清書倒是如病重西施,弱風扶柳一般。趙熙延見此狀,怕她鬱結於胸,難以恢復便接過了香囊。“多謝王妃好意,本王會日日佩戴在身以慰王妃辛勞。此事此時王妃便不要再做了,現下養傷要緊。”趙熙延解下了原來的香囊,當著蘇清書的面將那個湖藍色的香囊系在了腰上。蘇清書見趙熙延佩戴了她做的香囊,一掃剛才的陰鬱,笑意和羞澀完全遮不住了。蘇清書眼睛亮亮地看著趙熙延,趙熙延也無甚麽話要與她說的,尷尬著。但是此時想起前幾日劉知府來請他入住城東的宅子,他等著蘇清書好一些再動身,現在結了痂,多多調養即可。這個客棧雖然,但是人來人往畢竟不便,他想著明日就搬進城東的宅子去,方便蘇清書養傷,保障一行人的安全,再順便狠狠敲這個劉老粗一筆,搞不好還能發現太子勾結朝臣殺弟的證據。
“王妃,明日我們要起身去城東的宅子裡不住客棧了。”
“為何”
“客棧人來人往,又曾有刺客行刺,不便你養傷也不便本王查案。城東那處宅子是原來劉知府購置的宅子,聽劉大人來稟,哪裡有個花園,裡邊還有個頗大的池塘,種滿了蓮花。那處宅子大,仆人也多,也清淨便你養傷。”
“那如此甚好。”
蘇清書高興極了,聽說有滿池蓮花,那景象一定美極了。京城也有蓮花,但是數量極少,都是長在盆子裡。書中有陶淵明的蓮說,那個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君子蓮花,想必王爺也很喜歡吧。如果王爺能與自己賞蓮,那該是多浪漫之事。
第二日趙熙延接蘇清書去了劉知府子城東的院子,劉知府早早就在院門候著了。“下官叩見王爺、王妃,恭請王妃王妃入住澤芝宅。”劉知府生怕把這個王爺惹不高興了,將自己官帽摘了。
“起來吧,不必多禮了。本王與王妃有個好住地,還是仰仗劉大人的呢。”
“下官不敢托大,這都是王爺您的福分。這次宅子下官都吩咐人打掃好了,還請王爺笑納。”劉知府將地契塞給了趙熙延,趙熙延也不客氣地收了起來。蘇清書下了馬車由穎兒扶著,只見這個澤芝宅真真的江南韻味。大門氣派卻不失文雅,蘇清書跟著趙熙延入了府,只見裡面的景致真真是美不勝收,花草繁多,水榭歌台,一步一景,蘇清書一顆心墜進了這屋子裡。猶如新生嬰兒,對世界處處驚奇讚歎。趙熙延瞅著臥床了多日的蘇清書如此欣喜,嘴角也不僅上揚了起來了,心情頗好。趙熙延將蘇清書安排去離花園最近的屋子去了,自己住進了頂樓。他想著夜來瞧星,晚來聽雨,霎是有味。他也沒有住過這樣極具江南韻味的屋子,京裡無非都是弄得富麗堂皇些彰顯身份,他那個端王府初初造好,皇帝也曾來瞧過,覺著甚是簡樸,賜下好些財物給趙熙延,弄得趙熙延頗為好笑。趙熙延入了房,瞧著自己房裡好些字畫,這畫工也是極美。端詳了半日,便技癢了起來了。差祥雲準備了宣紙、毛筆、顏料也開始畫了起來,趙熙延畫著窗外的景色,越畫越精神。此時蘇清書住下了,左等右等趙熙延的到來,沒想著天色都晚了都沒來,泄了氣用了飯喝了藥就歇下了。
趙熙延天亮了坐著馬車便出去為青蓮教的事奔波了,這次他帶了石江一起去劉知府的衙門,翻翻卷宗。趙熙延在劉知府的衙門拿到了那個傳說中的青蓮教頭目的卷宗,便吩咐石江帶他去了蘇州地界最大的青樓。他知道青樓這種煙花之地,看似胡話連篇最多,其實真話也不少。趙熙延跟著右江去了花滿樓,剛剛踏進門檻老鴇就湊到了跟前,老鴇在花滿樓也二十多年了,就沒見著趙熙延這般好看貴氣的人物。眼瞅著金主來了,眼裡直發金光。趙熙延聞著這濃重的胭脂味甚是嫌棄,直直包了間。趙熙延直接點了花魁來唱個曲,他也是好奇花魁該是如何的國色天香才能是花魁。
花魁蒙著白紗抱著琵琶進了門,趙熙延瞧著這身段和氣質,花魁是擔當得起。這時花魁也見著了趙熙延的臉,心裡驚歎著竟有男人生得如此好看麽?
“你便是吳姑娘?”
“奴家正是。”
“你何故蒙著面紗?”
“這是青樓規矩,唱完曲才能取下。”
石江在趙熙延耳邊嘀咕了兩句,趙熙延才知這是青樓賺錢的一種手法。初見客人時,蒙著面紗,曲畢客人打賞了才摘下面紗。這調足了青樓客的胃口,趙熙延想著真的厲害,如此賺錢的伎倆也想得出來。
那吳姑娘彈著琵琶,張口緩緩唱著蘇州小曲。果然韻味十足,吳儂軟語,甚是舒服。趙熙延喝著茶,聽著這小曲,有些愜意,但是如今並不是什麽玩樂的好時候。趙熙延聽著小曲,眼神卻望向樓下。樓下是大堂,不知多少文人騷客在此風流。
“王爺,樓下那位穿綠衣裳的是朱舉人,也是前科士子,下官多方打聽知曉這個朱舉人似乎與青蓮教有些聯系。您看?”石江在趙熙延耳邊小聲說著。
“不必,不必太早打草驚蛇。多來幾次,成了常客再去與那朱舉人結識。”
石江細細思量,心靈神會笑笑“還是王爺考慮周全。”
“專心聽曲罷。”
趙熙延偶爾眼神會向樓下不經意看幾眼,更多還是在觀賞花滿樓花魁吳小姐的琵琶曲,趙熙延端著茶到嘴邊饒有興趣品著。
“兩位官人,奴家此曲便奏完了。”
“好,賞銀百兩。將面紗揭去吧。”
吳小姐從未見過那位客人有這樣大方過,揭個面紗甩了一百兩銀子,一百兩銀子普通人家吃三輩子都夠了。吳小姐有些震驚,雖說蘇州城裡達官貴人不少,但是這樣的大手筆還是不免吃驚了。她按著規矩將面紗揭了去,趙熙延和石江見了吳小姐的“廬山真面目”,連連讚歎此女果真貌美。
“吳小姐,不虧為花魁,此番容顏與才情,實在兩絕,可謂傾城。”
“小女子不過是頂了張稍好一些的皮囊罷了,說起傾城之貌,公子容貌更勝。”
“放肆,汝為煙花女子怎能與我家公子相比。”
“奴家知錯,萬請官人不要生氣。”
“不必大驚小怪,本公子也是第一回 聽見這番說辭。不知小姐可會談琴?”
“會的。”
“那就為我們彈奏一曲你的拿手曲子,算是賠罪吧。”趙熙延向石江使了眼色。
“奴家領命”
吳小姐繼續為兩人奏琴,曲畢趙熙延好生安慰了一下吳小姐,還賞了不少銀子,笑得老鴇直不起腰來。吳小姐見趙熙延遠去的背影,她覺著這個官人好似與別的官人不一樣。雖也讚歎她的美貌,卻讓吳小姐生不起厭惡來。吳小姐盼著他以後常來,又覺著常來青樓的也怎麽是君子之流。趙熙延從花滿樓與石江分開了,徑直回了府裡,也是傍晚時分了。他心想著今日還沒有去看蘇清書,便房也未回去就去了蘇清書處。他去蘇清書的房裡撲了個空,蘇清書今日不同往日在房裡巴巴等著他,婢女稟了趙熙延,穎兒扶著蘇清書去了後花園說是散心。趙熙延在心裡暗暗罵著蘇清書,受這麽重的傷剛結痂就忍不住往外跑。心裡想著這件事,腿卻管不住望後花園跑了。趙熙延跨進了後花園就瞧見蘇清書躺在貴妃椅上,身上蓋著毯子,手裡卻拿著荷葉,笑得肆意。趙熙延有些看傻,這一望無際的荷葉,岸上的紅花與黃花,還有貴妃椅上的笑意燦爛的美人,好一副戲蓮美人圖,可惜就是這個時候蓮花還未開。穎兒瞧見了趙熙延走了過來,非常識趣不帶一點聲響地走開了。
“穎兒,等蓮花開了,我們找艘船來采蓮蓬吧。”
“那要等蓮花謝了,找艘船來挖蓮藕麽?”
“王爺?你怎地在此?”
“本王不應在此嗎?”
“並非,只是昨日你走得匆忙,一大早就尋不著了,我以為你今夜要很晚回來呢?”
“今日確實有事,如今回來了先來看你。你可好些了?”
“嗯,好些了。”
“身子未好,何故急著來看蓮葉?”
“我本以為蓮花此時也有開的,欲早點來看,誰知來了此處,只有些花骨兒。”
“春夏交接的時候蓮花就開了,那時再來吧。”
“這無際的蓮葉也霎是好看,我也不虧。”
“著實不虧。”
趙熙延笑了,這蓮葉田田一望無際,日落西山,大雁南飛,水波都漾著湖水的綠與晚霞的色彩。大約蜻蜓來得不是時候吧,竟然擾亂了一池春水。
蘇清書和趙熙延相視一笑,只見蘇清書的眼睛彎成夜幕擦黑後的新月,趙熙延本以為的一灘死水仿佛有隻蜻蜓點過,蕩起層層漣漪,而後從未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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