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熙延實在是每日忙得很,每日堆積的奏章都能把他埋起來。趙熙延心裡苦,但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日日坐在上書房批閱。直到今日,趙熙延收到了烏蘭喀察說明年要帶著使團趕在他生日的時候來大齊拜訪的信件。趙熙延有些感傷,轉眼烏蘭婭已經走了這麽久了。若是她還活著,非得鬧著自己給她封個皇后不可。趙熙延很是傷情,信步走去了宮中太學所瞧了兩個皇子。趙熙延怕擾了他們讀書,只在門外偷看,沒有進去。趙熙延瞧著琪睿那張日益長開的臉,真的是活脫脫烏蘭婭在世。趙熙延想著也不知道寧兒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如若是個男孩,家裡三個搗蛋魔王可是有得受了。趙熙延輕笑了一把,想著還有奏折沒有批閱完,就回去了。
路上正好經過了軟禁顏逢君那座偏殿,趙熙延想著也該看看她。趙熙延進了房裡,只見顏逢君正在作畫。顏逢君習慣了房裡婢女走來走去,趙熙延沒讓人通報,徑直走到了顏逢君跟前看她在畫著什麽。趙熙延走到了顏逢君身後,只見畫紙上是個好看的人,穿著一身青衫。趙熙延笑了,畫上這人不是自己又是誰?趙熙延很是感歎,顏逢君明知道自己的女兒身,為何還要喜歡自己?他是何等聰明之人,怎會看不出,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他的心裡滿滿塞了一個夏淑寧,已經塞不下任何人了。可是她明明犯了這樣大的罪過,為何當時自己竟然會想著救她回來,而不是一劍殺了她。趙熙延自己都犯糊塗了,可能是那夜的月色太美了,她的舞實在是令人沉醉,美到自己不願意殺她。
“來人,我渴了。”顏逢君自顧自畫著,吩咐婢女給她端來水。趙熙延從婢女手上接過水,遞到顏逢君手裡。顏逢君也不看他,徑直接過水就喝。正在顏逢君喝水的時候,趙熙延拿起了那張未完成的畫。顏逢君正想呵斥這個婢女沒規矩,竟敢隨意碰她的畫。轉頭一看,竟然是趙熙延。莫不是她的畫技精湛,畫中人跑了出來?趙熙延細細看了這幅畫作,點了點頭。
“朕以為顏小姐只是武功好,舞跳得好,沒想到丹青之作也這樣出色。”
“王爺……”
“顏小姐錯了,朕如今是皇帝,你該喚朕聖上或者陛下。”
“你怎麽來了?”
“朕不能來麽?”
“這天下都是陛下的,自然能來。”
“傷可都養好了?”
“多謝陛下大恩,民女的傷都養好了。”
“那便好。”
“陛下,您打算軟禁民女多久?”
“你想去哪兒?”
“世界之大,何處不是歸處。”
“你為什麽畫朕的畫像?”
“隨筆。”
“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朕說?”
“請陛下放民女自由。”
“你應該知道,你做了這麽多事,朕不可能放你自由。”
“逢君答應了陛下不會說出去,自然就不會說出去,陛下這是何苦,不怕是留了一個禍害在宮中嗎?”
“這是你教朕的,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
“陛下果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趙熙延不再與她說話,轉身走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置顏逢君才好,她不僅知道所有的事,更是知道他的女兒身。他還是不信任顏逢君,誰叫她設了這麽大一個騙局,讓他跳進去。他不能拿江山社稷開玩笑,他有心放顏逢君自由,奈何他更重江山社稷。趙熙延回了上書房,下旨專門為顏逢君設了一個內務女官之職,要她貼身專門伺候他一個人。趙熙延倒不是真的缺奴婢,只是想要她好受一些,自由一些,但是不能跑出他的眼皮子底下。顏逢君沒有鬧騰,接了旨,便到了飛霜宮。趙熙延下了這樣的旨意自己有自己的考量,但是別人不一定懂,看到的也不是這樣的。趙熙延怕夏淑寧吃醋,下旨之前就跑去未央宮報備了。夏淑寧也覺得他做得對,如今這樣的情況,只能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好。
這事傳到了蘇清書、丘如玉、吳清瑤的耳朵裡,那可就不是一回事了。她們都覺得顏逢君憑著美貌和以往的功勞,極有心機混到趙熙延身邊去了。這女人可真是好手段,要皇上日日對著她,難免不會日久生情。不怕一見鍾情,最怕日久生情,夏淑寧就是個最好的例子。你若入了他的心,不傷他,他便會一直待你如珠如寶。幾個女人算是坐不住了,都在想法子怎麽把顏逢君從趙熙延身邊弄走。
趙熙延這處可完全沒有察覺這些女子的心事,他倒是也想知道這些女子的心事,也好不引起這麽多誤會。可是他一直被政務忙著,得虧太后指點和蘇相帶著,要不然還真的要讓那些大臣牽著鼻子走。趙熙延準許顏逢君穿自己的衣裳不必穿宮裝,顏逢君吃喝用度都是按照妃位來供給的,還將飛霜殿的側殿賜居給了她。顏逢君只是安安靜靜在趙熙延眼皮子底下伺候著,為他沏茶,為他磨墨,為他布菜。她原本也沒做過這些事,都是跟著大宮女和祥雲學的。初學伺候趙熙延的時候,見慣大風大浪的她,竟然做不好一點小事。有一次趙熙延通宵批奏折,她負責端熱水服侍他洗漱。但是水溫沒試好,燙紅了趙熙延的雙手。趙熙延也沒怪她,甚至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喚來太醫上了一些燙傷藥。趙熙延知道顏逢君身為一教之主這麽多年,要她殺人玩權謀都是手到擒來,要她做這些伺候人的事實在是為難。但是趙熙延是想磨磨她的銳氣,她實在太桀驁難馴服了。
趙熙延登基時日很短,每日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大事小事,他想盡快掌握,都得躬親處理。趙熙延每日的日子都是按部就班的,晨起洗漱去鹹福宮請安,有時候來不及用早膳就要去上朝,下朝以後便批閱奏章,一坐就是一天,偶爾召見一些大臣商議一些事。這日,趙熙延昨夜又通宵了,正在上書房批閱奏章,一不小心便倒在案台上睡著了,朱筆還握在手上。祥雲剛剛被遣去未央宮送東西去了,夏淑寧此胎懷的辛苦,總是覺得疲倦,害喜更是害得厲害,趙熙延再忙也不會忘了她。偌大的飛霜宮,能主事的就是顏逢君這個內務女官了。顏逢君站在一旁看著他滿臉疲憊,心裡漾起一些苦澀。她決計不會承認她竟然心疼起了眼前人。顏逢君鬼使神差上前去,將趙熙延手裡的朱筆輕輕拿了出來,將一旁掛著的披風拿了下來,為他輕輕覆上。顏逢君很久沒有這樣靠近過趙熙延了,眼前人可真是難得的俊朗,甚至可以用美來形容。顏逢君想不出趙熙延穿上女裝是何等模樣,但是這一身男裝是騙了不少女子的芳心,包括她的。
顏逢君忘了殿裡還有其他人,她眼裡只見趙熙延睡得安詳,忘了她如今這般姿勢有些曖昧了。皇宮為了子嗣,不重蹈前朝子嗣凋零的覆轍,大齊立朝以來皇帝每月十五都要去皇后宮中過夜。這個規矩令蘇清書很高興,因為不管怎麽樣趙熙延至少每月都要與她親近一次,她也會有機會挽回他。奈何趙熙延登基都快半年了,每回都是以政務繁忙拒絕了。敬事房也不敢拿著規矩去請皇帝,誰叫皇帝隻專寵皇貴妃一人,皇后就是個擺設。今日是十四的日子了,蘇清書想著總是叫人去請,是請不來的。都說見面三分情,蘇清書決定壯了膽子親自到飛霜宮找他,皇后到飛霜宮自然有人通報了。奈何趙熙延睡著了,顏逢君只顧著看他,都沒有聽到這樣大聲的通報。蘇清書一進門就見著顏逢君這樣絕色的美人與趙熙延姿勢曖昧,心裡更是打翻了好幾壇子陳醋。險些忘了自己已經是一國皇后,險些就失了儀態。蘇清書定定看著他們,顏逢君才反映有人來了,一轉頭便瞧見了蘇清書難看的臉色。顏逢君對蘇清書無感,但是她如今寄人籬下,她是皇后也是放肆不得的。
顏逢君從趙熙延的身邊退到一旁,她還是有著一身驕傲,連皇帝都準許她不必行大禮,她也只是點頭跟蘇清書問了一聲好。蘇清書見她一如在王府時清冷孤傲,更是有些氣極,覺得她不懂規矩。
“顏女官怕是進宮時日甚短,宮中的規矩沒有學會嗎?”
顏逢君的臉色也很難看,皇帝尚且還沒有養出天威,她這個空架子皇后倒是使得一身好威儀。
“本宮與你說話,你為何不作答?莫不是以為在皇上身邊伺候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麽?”
趙熙延本來睡得很好,蘇清書這麽一鬧,把他吵醒了。趙熙延醒了,閉著眼揉著太陽穴,一直睡不夠總是覺得頭疼。蘇清書見他醒了,趕忙走到趙熙延身邊,喚人給給他倒茶。睡不夠的人最怕聒噪,偏偏蘇清書不懂,在趙熙延耳邊訴說關懷。顏逢君沒說什麽也不去看她,從宮女手裡接過茶水,從茶鑷子夾了一點桂花放進茶水裡,便端上了案台。
“皇后今日怎麽來飛霜宮了?若是無事趕快回去吧,朕還有許多奏折未批。”
“皇上,清書近日鑽研了廚藝,做了些你喜歡的點心。特意帶過來,皇上,可要嘗一嘗?”
“宮中有禦廚,皇后不必如此親力親為。一會叫人送進來,朕會吃的。你身子不好,還是回宮裡將養著吧。”
“皇上……”
趙熙延心裡狠狠歎了一口氣,到底要他怎麽對待皇后才好?他一瞧見她,那些所有的不堪又浮上了心頭,但是他也不忍傷她。他很苦澀,不願意提及從前一絲一毫。他甚至不願意去相信蘇清書真的接受了他的女兒身,真的對待自己一如從前。若不是見過她恨自己的模樣,怕早就被這樣的念念不忘打動了。可惜他不僅見過蘇清書恨自己入骨的模樣,還將那些絕情絕義記得清清楚楚,想忘都忘不掉。
“入夜風大,皇后回宮吧,朕要批閱奏章。”
蘇清書聽他一再拒絕自己,眼眸暗了又暗,低著頭咬著下唇很是委屈和傷心。趙熙延不會瞧不見,但是他只能裝作瞧不見,一副默然的樣子。他不知道怎麽去對待她,去回復她,隻好選擇一次又一次逃避。
“臣妾告退。”
蘇清書不想急於一時,更不想讓趙熙延討厭,只能忍下所有的苦澀,乖乖回去了,但是蘇清書沒有忘記顏逢君。
“顏女官進宮時日甚短,宮規不熟,本宮身為皇后有責教導宮規。顏女官這就跟本宮回鳳棲宮好好學習宮規吧。”
顏逢君沒有作聲,只是低著頭表示恭敬,內心早已翻騰。趙熙延聽了這話有些不快,皇后何時變成了這樣善妒的模樣?顏逢君面對帝王尚且不必遵守宮規,何況是皇后?趙熙延端起了案上的茶,喝了一口。
“這茶是誰泡的?”
“回稟皇上,是顏女官。”
“深得朕心,這茶快涼了,女官快去再為朕泡一壺茶。”
“遵命。”
顏逢君答應了趙熙延,馬上到案台一旁為趙熙延泡茶。蘇清書的命令就這樣被趙熙延三言兩語瓦解了,也保全了皇后的尊嚴,同時也告訴了蘇清書顏逢君是貼身伺候他的人,不要妄動。蘇清書見趙熙延護著顏逢君,心裡更是苦澀。她年少嫁他做原配,比不得青梅竹馬的夏淑寧,如今竟然連一個江湖女子都比不過了嗎?蘇清書忍者苦澀和眼淚,回了鳳棲宮。趙熙延喝著顏逢君泡的新茶,沒說什麽,繼續批閱奏章。顏逢君微微一笑,這個人悟性還不錯,駕馭后宮也是一把好手。
前腳蘇清書剛走,後腳吳清瑤就端著藥膳來到。吳清瑤姿色很好,琴棋書畫更是出眾,尤其是一手琵琶彈得一絕。太后不知道吳清瑤險些殺了趙熙延,還以為吳清瑤不過是廢太子養來誘惑官員的女子,後來棄暗投明了。本來太后對青樓女子還有些成見,但是吳清瑤與太后一五一十說了自己的遭遇。太后見她也不是胡說八道,有根有據,同為女子很是同情。何況她才情絕卓,琵琶彈得好極了,又很會討好人,心裡也拋開成見對她還算喜歡。以往都是鹹福宮的大宮女來送藥膳,今日吳清瑤自動請纓去飛霜宮送東西。太后縱橫后宮二十多年,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吳清瑤什麽心思。但是她想著這吳清瑤手段極好,若是能將皇帝的心抓住了,也利於開枝散葉,也就由著她去。吳清瑤進了飛霜宮,一眼就瞧見了在一旁侍奉的顏逢君,兩人四目相對。
“清瑤叩見皇上,太后遣清瑤給皇上送來今日的藥膳。”
“放在那處,一會朕再用,你且先回稟太后去吧。”
“太后吩咐清瑤要看著皇上吃完,再回去。”
趙熙延是真的心煩,前腳剛走一個,後腳又來一個,到底是有完沒完了。批閱成山的奏折已經很是辛苦了,還是抽出空來應付這些女子。雖說趙熙延心煩,但是吳清瑤畢竟是太后宮裡的人,不能拂了自己母親的面子。
“端上來。”
吳清瑤聽聞趙熙延如今要吃,露出了微笑,恭恭敬敬端上了藥膳。她很溫柔,輕輕揭開湯盅的蓋子,將杓子輕輕柔柔遞到趙熙延手上,裝作不小心碰到了趙熙延的手。趙熙延的臉已經黑了,真當他是傻子麽?這般明顯的獻媚。趙熙延忍下了怒氣,用起了鹹福宮送來的藥膳。吳清瑤瞧趙熙延的眼神,都能掐出水來一樣的溫柔。但是與顏逢君四目相對,又換了一副模樣。正當趙熙延心下不快時,外邊又傳來了聲響。
“賢妃娘娘求見!”
“請!”
趙熙延拿著湯杓,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這個還沒走,又來一個。朕難不成就是個香餑餑麽?一個個非得搶到手不可?趙熙延不是傻子,這些女人的心思他都瞧得出來。因為他生來也是個女子,心思比男子細膩得多了。但是除了夏淑寧,他一個都不想要,都是些麻煩罷了。但是一群女人為一個女人爭來搶去,爭風吃醋,這簡直是笑話。趙熙延心裡盤算著怎麽讓這些女人都死了這條心,各自去尋找各自的幸福,不要讓他心煩了。他雖說是皇帝,但是他並不想像他父皇一樣后宮佳麗三千。那些太妃的安置讓他可是頭痛了很久,自己是萬萬不願意弄這麽多女子進宮的。
“臣妾給皇上請安。”
“賢妃尋朕何事?可是琪琛要找朕?”
“琪琛有些發燒了,囔囔著要見父皇,因此臣妾請皇上晚間來瞧瞧他。”
“請太醫了麽?”
“請了的,已經用過藥睡下了。”
“好,晚間朕用過晚膳會去瞧他的。”
“臣妾告退。”
“好,回去吧。”
丘如玉忒好打發了,來飛霜宮一趟竟然只是為了孩子發燒要見父親這樣的小事。兩個女子也注意到了,今日的丘如玉有些不同,好似更加嬌豔了,妝容很是精致。趙熙延可沒有注意到,倒是記下了琪琛病了的事,有些擔憂。雖說琪琛已將挺大了,是個大小夥子了,但是畢竟是個孩子。丘如玉走了,趙熙延松了一口氣,繼續吃藥膳。不消片刻,趙熙延就吃完了。顏逢君伺候他有一段時日了,知道他的習性。趙熙延丟下湯匙,便習慣遞上了絲帕讓他擦嘴。吳清瑤見兩人這樣的動作如此熟稔,有了危機感。都是後來的,這顏逢君憑什麽踩在她的前頭得了貼身伺候。
作者有話要說:
內心極其崩潰
小趙表示:老子又不是人民幣
搶什麽搶
問過我意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