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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相》第121章
到底是向自家人下手,那些宗室中,多半還是她祖父輩,叔伯輩的,劉藻不好說得太明。

 宣室殿散了後,會意的自然會意。諸侯王與長安的關聯大多不密切,故大臣們與他們多無甚情面,行事起來也無掣肘,並不為難。不能會意的則是滿頭疑問,見李聞走在前頭,上前討教“陛下這是何意?諸王這些年也稱得上安分,怎地突然就提防起他們來了?”

 李聞一面走,一面道“不大生事不錯,卻也少有站在陛下這邊的。前幾年陛下為戾太子議諡,鬧了那一波,宗室中除卻在京的幾個小輩,可無一人上表聲援。”

 那人恍然大悟“陛下是與宗室生疏了。”

 李聞笑了一下“何曾親密過?”

 皇帝與宗親相互間都不親密,在京的時常能見,倒還好,不在京的便疏遠得很了。皇帝幼年遭遇,使她與劉氏並無什麽歸屬,不過是面子上的事。諸侯王也因舊事,頗有些忌憚她,她被逐出宮門時,宗室中可尋不出一個為她說話的。畢竟那時誰能料到她有今日的造化。

 倘若諸侯識趣,在她即位後,向她靠攏,以陛下的胸襟,多半也就揭過了,天下還是平穩為好。可他們卻仗著輩分,仗著各在封地,與朝中少有往來而沉寂不語,陛下哪裡能忍得了這個氣。

 要李聞說,皇帝到今日方想起削弱諸王,還是因她即位後一事接著一事,騰不出手來。

 只是此事也稱不上急,不知陛下為何趕著休沐將他們召到宮中。

 此事且得布置。劉藻召了大臣,說清意圖,便暗自思索起能為她行此事的人選,與宗室中最為囂張跋扈者。

 歲末將至,各州刺史也將回京述職,她正可斟酌哪幾人堪用,哪幾人難以任事。要看牢郡國,刺史的作用遠不止在削弱宗室這一項,須得慎重方好。

 凜冬酷寒,未央宮的燭火徹夜長明。劉藻常問謝文動向,欲知他何時方能往相府請罪,連續一月,失望至極。

 謝相口上不言,內裡必是難受。

 劉藻也覺受挫,她不寄望親情了,何況她與謝相想要立足,靠得也不是旁人的寬容與情分。

 於是,一月後,謝文忽然寸步難行。

 京衛三十萬,分為四座大營,期門、金吾衛、羽林、宮衛各為一營。宮衛是劉藻前幾年新建的。

 期門、羽林都曾戍守過宮廷,也都出征過邊塞,這兩支皆是精銳,有他們戍守宮廷,宮中自然無虞,可另一頭,他們也與朝中眾臣牽扯良多。劉藻便自羽林中抽掉了三萬將士,自成一軍,戍守宮廷,名為宮衛。

 羽林、期門、宮衛同屬禁軍,三軍之中,宮衛與皇帝最親密。

 這四軍各有將領,三禁軍之首皆稱為中郎將,金吾衛之首則稱執金吾。四軍職守每代皆不同,劉藻自即位至今,也做出了幾度調整。到了眼下,宮衛戍守宮廷,期門職守京師各門,金吾衛巡防長安城,羽林則成了一支專門的精銳,囤軍上林。

 劉藻初命謝文為驃騎將軍,並執掌京衛,是真心委以重任,可謝文卻使她失望了。

 皇帝若要忙碌,是會忙得喘不過氣來的。劉藻不再倚重謝文,她打算諸事都自己來辦,不再寄望旁人分擔。

 京衛處還需費些心思,刺史入京,她也親自接見,察看十三名刺史的品性。如此一來,宣室殿的燈燭亮徹長夜便是常有之事。

 待她總算得出空來,已過了冬至。她召人一問,得知謝文竟還未往相府請罪,當即大怒。

 她已不求世人能理解她與謝相了,他愛冷眼愛不齒皆由他去,看在謝相的面上,她忍了。可謝相的教養之恩,提拔之恩,總還是在的,竟就全部一筆勾銷了?

 劉藻氣得不行,令人將謝文召來。

 謝文也是踟躕徘徊。他方自軍營回來,途經相府時,不由自主地勒緊韁繩,望向府門,寄望丞相恰好出府,與他相見。馬蹄聲嗒嗒作響,緩慢地走過相府。謝文走出了好遠一截,猶在不住回望。

 侍從見此,上前道“君侯可是要往相府?”

 相府已離得遠了。謝文黯然地搖了搖頭。

 他至今仍以為姑母所行之事不妥。可心情已與起初不同了。他起初以為羞恥,怒斥姑母使謝家蒙羞,後又覺無力,以他之能必是難以阻撓,再後來則是擔憂。

 依姑母的性情,能與他坦言,定然心意已決,可她情堅不移,陛下那頭呢?天子富有四海,要什麽得不到?即便眼下真心,十年二十年後,姑母衰老,她還能堅定不移否?

 幾度糾結下來,最終還是擔憂佔了上風。

 他倒是想與謝漪詳談,可那日言辭過激,他一時無顏登門。

 隨後,軍中又屢屢生事,原已蟄伏下來的將領漸漸不服調配,他的軍令日漸無人尊奉,軍紀也隨之松垮。他才與謝相生隙,軍中便跟著生變。非他陰暗,謝文不免想到是否是丞相暗下絆子,以此逼他低頭。

 今日亦是如此,他下令期門軍與羽林軍冬日演習,以健將士體魄,卻被期門中郎將當面駁了回來。羽林中郎將是隻老狐狸,看似勸和,實則也與他對著乾,使他難以令行禁止。

 謝文走過了相府,還在猜疑,羽林、期門二軍,是否是丞相授意,與他難堪。

 但據他所知,姑母與期門軍並無什麽交情,羽林倒是曾在她手中掌過一段時日,羽林中郎將曾是謝府座上賓。但自天子插手羽林以後,丞相便與那邊疏遠起來,將羽林軍讓給了皇帝。

 謝文畢竟曾是謝漪精心培養的侄兒,不至於看不清形勢。

 這些日子也瞧出來了,他能居驃騎將軍位,得封萬戶侯,非他功勞顯赫,而是陛下有意拔擢。他得罪了姑母,觸怒陛下,而後軍中受挫,其中必有關聯。

 謝文一一想來,難免魂不守舍,回到府中,正欲更衣,宮中來人了,召他覲見。

 劉藻剛與大臣們議完事,余下還有另一撥大臣需召見。

 她撥冗令謝文前來,無心與他周旋,直言道“如何請罪就不必朕來教你了。今日你便登門,休再多做拖延。”

 謝文入殿,剛行了禮,皇帝便是這麽一句。他像是找到了台階下,踟躕多日,總算能往相府去一趟。可隔閡已成,縱然去了,也多半無濟於事。謝文暗自惆悵,正欲稱諾,忽而發覺陛下提起他與姑母之隙,是以再自然不過的語氣,她已不再遮掩她與姑母之事。

 謝文頓覺感覺,渾身都覺不自在,他拱手之時,手便不由抬高了些,擋住了臉,道“諾。”

 劉藻見此,嗤笑一聲,又道“京衛也不必卿費心,卿且將公務擱下,修身養性去。”

 寥寥數語,便是奪權。這其實是在謝文預料之中的,但他仍舊悵然,忍不住為自己分辨了一句“陛下任用官員,難道不是以賢能,而是以親疏?”

 他因丞相之侄而獲重用,因與丞相生隙而受冷待,仿佛升降,全看皇帝心情,而無關他自身才能。

 倘若是多年前,劉藻即位之初,聽聞此言,興許還會羞愧,然而如今,她不過一笑而已。

 候在殿外的宦官入殿示意,有大臣在殿外求見。劉藻點了下頭,示意知道了。

 她將目光落在謝文身上,本不欲多言,又想到底是侄兒,他若心懷不滿,一直這麽天真下去,惹下事來,還得她與謝相為他收拾,便與他多說了兩句。

 “天下文人、武士,願為朕效命者,多如過江之鯽。其中才德兼備者亦不在少數。既然朕不乏可用之才,何必要起用與朕離心之人。”且還是京衛這等要緊的去處。

 謝文默然,他還想再問一句,您對姑母有幾分真心。卻不知是畏懼皇帝威嚴,還是覺得此事荒唐,難以宣之於口,始終沒能說出來。

 劉藻等了一會兒,等到謝文恭敬道“臣受教。”

 劉藻看了他片刻,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心中是說不出的失望。她是見過謝文曾對謝相如何尊重敬仰的,可他得知她與謝相的事後,卻連當面問一句都沒有,不論是擔憂、關切、厭憎、規勸,他都隻字未提,仿佛連提一提都會玷汙了他。

 大約是她們果真如此離經叛道,難容於世。

 劉藻失望,又更堅定,她想誰都信不過,那她們就自己來。

 謝漪比劉藻更失望。謝文出宮便往相府來了。他神色疏離,言辭之中滿是隔膜。謝漪看得出他有話說,可他卻始終未能開口。

 請過罪後,他稍作停留,終是告辭。

 鴻溝一起,再難合攏。

 劉藻較之從前更多了十倍努力。她已知不能再寄望旁人,凡事都還得靠自己。與此同時,她行事也越發果決冷酷,排除異己,任用親信。

 隔年春日,她罷了幾名與地方往來親密的刺史,擇選心地堅韌之人代之。韓平也被任為刺史。到夏日,她采集證物,送入朝中,舉廣川王僭越之事。劉藻下詔奪廣川王王爵,貶為庶人,廣川國除為信都郡。

 韓平連升數級,返回長安,為京兆尹,位列三輔。

 有韓平打了頭陣,哪怕原先看不清形勢的大臣,也知該往何處走了。

 諸侯國人人自危,宗室們忙不迭地檢查宮中器物,將僭越之物全部焚毀。這時卻已晚了,他們在侯國多年,安逸散漫慣了,做下的僭越之事不少,不法事更是不勝枚舉,全然經不起查問。

 刺史下了狠心,要追查,諸侯王縱有掙扎也是徒勞,連異姓的列侯也受了不小的波及。劉藻趁機削諸侯國征兵之權,使宗室王侯徹底成了拔除爪牙的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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