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睡意就像是被撤回的消息一樣, 也沒有了。
我舔了舔唇,等待著施景和又給我再發消息過來。
但時間過去了兩分鍾,施景和這邊再也沒有動靜了。
我:?不可置信。
我確定我沒有眼花, 她發的就是“心疼”。
撤回就撤回吧, 我還等著她重新給我發“發錯了”這種話, 但沒有後續了。
沒有了。
我吐出一口氣,有點無奈也有點無力。
“心疼”兩個字有什麽好撤回的啊?朋友受傷了,心疼對方不是很正常的嗎?
我盯著跟施景和的聊天框, 等待著她的備注轉為【對方正在輸入……】。
但時間又過去了兩分鍾,仍然沒有她的消息。
我揉揉眉心,把手機放一邊去洗澡。
洗澡的時候,我還在想著一會兒出去以後施景和會不會給我發消息過來。
可是沒有,還是沒有, 我頭髮都吹完了也沒等到。
說不清楚心裡是什麽感覺, 可能失望要多一點。
因為……那兩個字真的沒有什麽可撤回的啊。
我又開始頭痛起來, 摸著額頭緊抿著唇進了臥室吃藥。
因為頭痛,一開始睡不好覺,後來藥效起了作用以後感受才好了很多。
第二天醒來是被電話吵醒的,而且才早上九點左右,打電話過來的人是孟一笙,她只是喊我:“枝枝。”
但跟以往的語氣大不一樣, 她此刻是十足的哭腔, 鼻音濃重, 原音都快聽不出來了。
這一聽就沒有什麽好事情, 我狀態本來還有點迷糊,現在瞬間清醒無比。
我坐起來,趕緊問她:“怎麽了?”我有點無措,“你先別哭,先別哭。”
她已經在抽噎了,甚至打了個嗝,卻又沒有往下說,我繼續焦急地問她:“怎麽了啊?一笙,你說給我聽啊。”
今天又是沒有陽光的一天,甚至我看窗外的烏雲,隱隱還有下雨的跡象。
電話裡孟一笙還是在哭,而且頻繁地叫我名字,但她就是沒有說別的。
我打算等下直接去她家找她,於是拿著手機進了浴室去洗漱,手機在一旁開著免提。
孟一笙仍然在哭,沒有別的話,就在我滿滿嘴牙膏沫的時候,我終於聽見她說了其他的話,而這句話令我震驚不已。
“嚴苛出軌了。”
她說完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我在這邊也聽得清清楚楚。
嚴苛……出軌?!
以前我們就有說過:嚴苛出軌是不可能的,這比嚴苛出櫃的幾率還小。
因此現在從孟一笙口中說出這話,我愣在當場,差點把牙膏沫吞了進去。
嚴苛不可能出軌——這幾乎是我們每個人見到他以後的評價。
我先把牙刷好,才打斷了孟一笙的哭聲,向她說:“你等下,我馬上開車過來。”
我想了下,又問她:“你現在在哪兒?”
刷牙的時候我才想起來,按照她現在哭成這樣的形勢來看,她不可能待在家裡,家裡那幾個長輩把她寶貝得不得了,不可能任由她這樣一直哭。
孟一笙斷斷續續地道:“我、我現在、在小區下面。”她補充了一句,“我、我剛送他去上班。”
“好。”我已經在臥室換衣服了,我想了下,“這樣,一笙,你先去蒲馨那,可以嗎?”
“或者我開車來接你?”
跟孟一笙掛了電話以後,我也沒來得及看收到的微信消息,先給蒲馨打了電話過去。
好在今天她也要上班,已經在自己的飯店的辦公室裡待著了。
我說明了情況,蒲馨就很想提刀帶去嚴苛在的公司跟他當面對質了。
有點著急,因為嚴苛出軌是我們從沒想到過的情況。
我之前一直在羨慕孟一笙一生順風順水,但似乎現在上天還是給她帶來了一道“嚴苛”的考驗。
是真的嚴苛。
我直接開車去蒲馨的店,而不是去接孟一笙,孟一笙說她打車過去,不想麻煩我還特地去接她。
怎麽算麻煩呢?一點也不啊,但她現在情緒消極,我這麽一說反倒讓她反應有點大,一個勁地說自己現在就是個麻煩精。
一大早心情就受到了如此大的影響,我開車的時候臉色一直都不好。
我也很想像蒲馨想的那樣,直接提刀去嚴苛公司算了。
但當然只是想想而已了。
到達蒲馨的店的時候,我車剛停好,安全帶還沒取,出門就被人敲響了。
是蒲馨,她拍著車窗示意我把窗子按下來。
“枝枝!一笙她沒來!”
我還沒反應過來:“什麽?”
“兩分鍾前,一笙說她要到我這裡了,我一直在等她,但你車都到了她還沒到,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那邊顯示關機。”
……糟糕。
孟一笙可能沒想開,自己不知道走哪兒去了。
她自從懷孕以來,就幾乎沒有再一個人出去玩過,每次都有朋友陪伴著她。
嚴苛工作繁忙,抽出時間來也最多只能給她做頓飯吃。
他倆一起出去玩的時候,就幾個月等於沒有過。
上次去她家吃飯的時候,不也還那麽和睦的嗎?
為什麽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嚴苛出軌的事情,真的太讓人意外,到現在我也還沒有緩過來。
而目前更重要的待解決的事情就是:怎麽找到失聯的孟一笙。
她電話關機了,我們聯系不到她。
蒲馨上了我的車,我又將車開出了停車位。
打算先去孟一笙之前喜歡的地方找找,看看會不會遇見她。
我們去了公園,去了咖啡館,連續去了兩個地方,就在我跟蒲馨越來越著急的時候,我們在那家她常去的甜品店看見了她。
她在靠窗的位置上坐著,面前的盤子上擺放了一塊她自懷孕以來就一直喜歡的草莓蛋糕。
小蛋糕很甜,我之前嘗過一次,從此再也不想吃了。
孟一笙此刻一口未動,她臉上全是淚水,手中拿著紙巾但沒有擦,眼淚掉在了她的衣服上,她的手背上。
旁邊還有陌生人在看著她,我們看到她的時候,還有個女生上前去一臉擔心,但孟一笙搖了搖頭,嘴型說的是“沒事”,那個女生就跟同伴離開了。
我跟蒲馨走到她面前停下,孟一笙以為我倆也是陌生人,開口就是:“謝謝,我沒事。”
我跟蒲馨對視了一眼,我先開口說:“你哪裡沒事了?”
蒲馨緊隨其後:“一笙,是我們。”
孟一笙本來只是安靜地哭著,聽到我們的聲音以後她漸漸抬起頭來。
她嘴唇緊緊抿著,眼裡也積滿了淚水,一條條的淚痕在燈光下異常明顯。
我拿起桌上的紙巾,彎下腰,準備給她擦眼淚,她的嘴咧開,崩潰地哭出聲音來。
她一把抱住了我的腰,抽抽搭搭地不停地哭。
有工作人員上前來詢問情況,蒲馨禮貌地擺擺手表示感謝以及沒事。
孟一笙在我懷裡哭得稀裡嘩啦,我把手放在她頭頂輕輕拍著安慰著。
有別人又將目光投向我們後沒兩秒就移開,並且還有人發出了一聲歎息。
過了會兒,孟一笙才哭夠了,我的衣服已經被眼淚打濕。
蒲馨給她擦著眼淚,軟著聲音:“一笙,去我那說吧。”
孟一笙沒有拒絕,她全程一句話都沒講,任由我們拉著她往外走。
剛上了我的車,她就又止不住眼淚了,真是還哭到咳嗽,臉被咳得通紅。
蒲馨在後面給她拍著背,我還沒發車,我轉過身來看著孟一笙,說:“我們先不走,先在這坐一會兒,等你好一點了再走。”
孟一笙點點頭,她把頭靠著車窗,閉上了眼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握著方向盤指尖在有頻率地敲著方向盤。
蒲馨在後面抱著紙巾,不時地給孟一笙擦眼淚。
過了會兒,我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十點半了。
孟一笙的情緒逐漸穩定,她張了張嘴,出聲說話:“昨天晚上,他說他們公司有一個慶功會,他不能缺席。”
“我早早地就睡了,但因為懷孕了睡眠一直很淺,他之前也還一直都記得,所以每次晚上回來的時候動作都很輕,就怕吵到我。”
“但昨晚他回來的時候,關門的聲音很大,而且他還在打電話,可能以為我睡著了。”
“他叫對方‘寶貝’,他說他已經到家了,又擔心我被吵醒了,把聲音放低了還出了臥室。”
孟一笙說到這裡停了好一會兒,醞釀了一下又才繼續:“我忍了一晚上,一晚上沒睡好,今早上我說給他系領帶,他說不用,他說他怕累著我。”
“他嘴皮破了一點,我問他為什麽嘴皮會破,他說天氣乾燥,嘴唇脫皮了,他就撕掉了。”
“之前沈熏拿給我的潤唇膏我也給了他一支,他說他立馬塗唇膏,但拿出來的唇膏是另一支我沒見過的,並且上面用過的痕跡明顯。”
“……那唇膏的包裝很粉嫩。”
蒲馨聽不下去了,她在“我操”了兩個字之後,就眉頭緊緊皺著:“這下誰也別攔我,我這就去買刀。”
孟一笙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表情已經沒有什麽波動了,我看見了……失望,或者絕望。
“他不要我系領帶,但我還是看見了,他脖子上的抓痕和吻痕。”
“我沒問他,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勉強送他下了樓,我就不敢再回家。”
孟一笙平靜的表情下,又開始淌起來了眼淚:“為什麽呢?”
我也想不通。
為什麽呢?
孟一笙吸了吸鼻子,她又咳嗽了一聲,說:“他跟我從高中的時候就在一起,我們走過了高中走過了大學。而且已經結婚三年,現在在幾個月後還會有一個孩子。我的青春只有他,但他的世界裡不會只有我一個。”
蒲馨垂著眼皮,手裡捏著紙巾,沒有說話。
孟一笙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把眼淚擦了一下,揚起了一個弧度難看的唇角,她努力變得輕松一點,她看著我:“枝枝,我餓了。”
蒲馨拉住她的手:“我們店裡新來了一位廚師,我帶你去嘗嘗他做的菜。”
對於孟一笙而言,現階段無疑是這麽久以來,最沉重的時候。
丈夫在她孕期出軌,她的感受不言而喻。
她不想回家,因此我給她爸媽打了電話過去,就說孟一笙會在我這裡待兩天。
好在她爸媽還是比較放心我,囑咐了一番後就沒再繼續問下去。
孟一笙就暫住在我家,我已經給謝瑩打過電話說明了。
到了我家以後,孟一笙就換了件我的洗過的睡衣,上我床上躺著,漸漸睡過去了。
我看著她的睡顏止不住地替她感到傷心與難過,我作為她的朋友,已經覺得足夠憤怒了,那她作為當事人的感受呢?
已經不用明說了,她不想回家就是最大的證明。
她睡著了,我才有多余的時間來看手機上的消息。
今早一直在忙,吃飯的時候也在照顧著孟一笙的情緒不看手機,最多只是看個時間。
我點開微信,原來孟一笙在給我打電話之前就給我發了消息,她知道我的睡眠時間,但等了幾分鍾以後,還是決定給我打電話,讓我看見消息的時候不要怪她吵醒了我。
她的姿態放得很低,讓我更心疼了。
除了她之外,還有施景和的消息,是在昨晚我睡著了以後給我發的。
她說讓我小心傷口,別惡化了。
對於撤回的“心疼”兩個字沒有任何解釋,連“發錯了”都沒有。
我在沙發上坐著,搓了搓自己的臉,想要散去大部分的疲憊感,但最後隻感到更多的無奈。
我不知道回復什麽,最後想了想,隻回了兩個字:【會的。】
可能看起來……有點疏離的感覺。
我躡手躡腳地開了臥室的門,孟一笙呼吸平穩,但她眉頭一直蹙著,臉上一直都有化不開的憂愁與緊張。
我又退回到客廳,給裴可然發了消息過去。
我問她:【然然,你們店裡有賣失戀女孩適合吃的糖嗎?】
我盡量說的輕描淡寫,把“丈夫出軌”說成了“失戀”。
孟一笙之前也常跟我說,她和嚴苛就算結婚了,也跟還在戀愛期一樣。
可是現在呢?我又擔心地看了眼門口臥室的方向。
裴可然回復了我:【有,先甜後酸的味道。】
孟一笙悲傷的時候總是喜歡吃甜食或者糖果,我想了會兒才想到了這個。
或許不會讓她心情變好,但會有一個情感的撒氣口。
【好的,我買。】我又回復了裴可然,【你們店裡可以外賣嗎?我現在抽不開身。】
裴可然很快回我了,她說可以,並且說這糖送我了,她會找人給我送過來,讓我把地址發給她。
於是我陷入了等待之中,希望外賣小哥到來的時候,孟一笙還沒醒。
過了半小時了,我的門鈴被按響。
正好裴可然這時候也給我發了消息過來,說是送糖的人已經到我門口了。
我不再懷疑,就此拉開了房門。
入眼的不是穿著黃色或者藍色製服的外賣小哥,而是施景和。
她手裡提了一個小籃子,裡面裝著包裝精美的糖果。
她看見我,沒有半點意外,她眼神帶著詢問,出聲問我:“你……失戀了?”
她鼻音比之前要重一點,並且嗓子有點啞,可能因為太累了。
“你不是忙嗎?”我沒回答她的話反起來問她。
施景和輕輕搖了搖頭:“現在不忙。”
她把手往前伸把籃子提起來給我:“後面的味道有點酸,受不了可以吐掉。”
她還穿著比較正式的衣服西裝褲,只不過手裡提著這樣的一個籃子多少都有點破壞和諧的感覺。
我接過,正要道謝,又聽她問:“你……頭上的包好點沒?”
我怔了兩秒,點頭:“好多了。”我看著她,“謝謝。”
主要是……今天一直都在想著孟一笙的事情,我頭頂上的痛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施景和點了點頭,指了指電梯方向:“那行,那我走了。”
我張了張嘴,還是喊住了她:“施景和。”我為自己解釋道,“我沒失戀,哦不對,我沒失新的戀,是我朋友。”
我向她發出邀請:“你進來坐坐嗎?不亂。”
等我完全緩過神來的時候,施景和已經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了。
她的一副精英打扮,跟這樣居家的環境下一比,有一絲絲的不和諧。
我給她接了杯水,聽她問:“這你租的?”
“嗯,沒錢買。”
“所以你是給別人租自己家的房子,又租了別人家的房子?”
“對。”我說,“我又不是你,一層樓都可以是家。”
施景和同意地點了下頭:“也是。”
我:“……”
我給她接的是熱水,剛剛拿籃子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很涼。
我把冒著熱氣的杯子放到她面前:“暖暖手吧。”
“謝謝。”
客廳就我跟她兩個人,實不相瞞,我現在有點緊張。
跟施景和每次單獨相處的時候,我都會有點緊張,因為我害怕她看穿了我,發現我在有意地接近她。
更重要的是,我的過往她也有見證過,無形之中,讓我有了許多的壓力。
她閉上眼睛,沉默地握著水杯,我斜視了她幾秒,見她眼皮動了動又正襟危坐。
我暗自呼出一口氣,就在這時候,又收到了裴可然的消息。
她問我見到“外賣小哥”有沒有感到一絲驚訝或者驚喜。
我沒回答。
其實是有的,驚訝更多,因為沒想到會這樣跟施景和見面,她作為老板親自把東西給送過來了。
裴可然緊接著又發了消息過來,這一次令我更驚訝了。
她說施景和昨天下午發燒了,因為最近工作強度太大了。
我詫異不已:【那她今天還來上班?】
【沒有,我就順口說了下你的事情,她就開車來店裡了,說她給你送過去。】
【我看她穿的這麽正式,以為她今天也還在上班……】
【沒,她敢來我打斷她的腿。】
看到這裡,我抬眼望向施景和。
她還是閉著眼睛,臉上確實有一絲不正常的紅色。
難怪她鼻音更重了,嗓子也有點啞,我還以為她只是累了。
沒想到是生病了。
這個人為什麽那麽容易生病?我記得跟她第三次見面的時候,她戴了口罩的原因就是因為生病了。
根本沒過多久吧?
我哽了哽喉嚨,輕聲細語地問她:“景和學姐,你需不需要吃藥啊?”
施景和緩緩睜開了眼睛,她剛要說話,又偏頭朝旁邊咳了咳,同時也在擺手表示不用。
“那你……”
“多喝熱水。”
施景和聽我這兩句話後彎了彎嘴角,唇邊的梨渦都顯了出來。
我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正要再說她需不需要潤喉糖之類的,她比我先開口:“我媽不準我玩手機,昨晚剛撤回消息她就把我手機抽走了,我還沒來得及發之後的。”
我有點懵了:“你發了啊。”
她不是讓我小心傷口了嗎?難道我看錯了?
施景和:“……那是之後補的,不是我想說的。”
她看了我一眼:“我妹偷偷把手機給我拿回來了,我才給你發的消息。”
天啊,這畫面感。
“沒事。”我抬手摸了下頭頂的包,沒有昨天剛被踢到的時候那麽疼了。
我說:“昨天去逛了下雨大校園,結果有個男生把足球踢到我頭頂上了,還好我及時躲開了,不然不只是一個包這麽簡單了,可能會鼻青臉腫。”
孟一笙還在臥室裡睡覺,我說話的聲音都盡量輕了一些,害怕吵醒她。
我又想起來個問題:“所以你要發什麽?‘發錯了’還是‘按成撤回了’?”
“沒什麽。”
“……”
施景和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放下杯子後又捂著了,她才看著我,說:“反正……你注意安全,下不為例。”
……?
我又懵了:“你這口氣好像我……”
我說不下去了,我怎麽又想起來了邱雨。
實際上真的很像邱雨,邱雨就很喜歡管著我,她說她希望我牢牢的在她手中。
結果我沒跑,她卻率先不要我了。
施景和卻接過了我的話:“像你……”她頓了下,斂了眉目,不再看我,“初戀女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