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景和這麽一說, 我完全愣住。
她又掀了眼皮看著我,勾了勾唇角:“余默說的沒錯。”
我情不自禁地吞了下口水,不知道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實在是太過驚訝, 我已經有點力不從心了。
施景和見我沒說話, 她又閉上了眼睛, 用手撫了撫自己的額頭,沉默了十幾秒後,說:“你都不詫異我什麽時候知道的嗎?”
我搖搖頭:“不想知道。”
不是不想知道, 只是寧願不知道,因為這件事對我而言,讓我有了一種自己是“跳梁小醜”的錯覺。
原來她知道我有過女友,那我還在她面前說“彎得福?”
蒼天,把我收走吧, 這已經不只是讓我覺得尷尬那麽簡單了, 我真的很想鑽地縫。
施景和聞言笑出一聲氣聲, 她又睜眼看我:“余默結婚那天,他說的。”
我瞬間瞪大了眼睛,正要說點什麽,施景和立馬無辜臉:“你只是問了我有沒有將你到流程的事情告訴他,我確實沒有,但他主動提起了你。”
“……”感覺自己遭遇了詐騙, 居然還有這樣一個漏洞存在。
施景和又開始捂著熱水了, 她沉吟了一會兒, 才細細地跟我講五號我在酒店睡得不省人事那天, 她在余默的婚禮上經歷了什麽。
“余默來的客人裡,有一桌是前女友桌,桌子很大,人不可能滿,不然……他感情經歷過於豐富了。他的那些前女友裡面,隻來了一小半,各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沒有來的,他也留了位置,桌上還貼了名牌,其中就有你的。”
“新娘也在他旁邊,兩個人看起來很相愛,談起過往的戀情也沒有要吵架的跡象。”
說到這裡,施景和輕輕笑了一聲。
“你沒來,余默就喝了下酒介紹了你,剛好我當時也在場,他拉著我們這些朋友講他過去的故事。”
“余默說你是他曾經最喜歡的女孩,但他現在有了他最愛的女孩,雖然很久沒跟你聯系,但如果你知道他結婚的話,希望你可以祝福他們。”
“他也祝願你……希望在這幾年沒交集的時光裡,可以忘掉你的初戀。”施景和盯著我,又吐出兩個字,“女友。”
我徹底無語:“……”
幹嘛啊!為什麽結婚還要分一桌出來給前任啊!而且為什麽還說起來了過往!
如果我跟施景和沒關系的話,那我就不會有什麽感受。
可是我跟施景和現在的關系就很迷,她是我要追求的人,而我呢?我是她好友曾經的戀人。
奇奇怪怪的交錯的關系,讓我感覺自己成了獵物,而有張網正在等待我掉入陷阱。
我忍不住揉揉眉心,出聲問她:“余默還說了什麽?”
施景和想了幾秒後回答:“他說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悶悶不樂的時候很多,跟你做的很多事情,你都會有意或者無意地提起你的前任,也就是那個女友。”
“他說跟你談戀愛他太委屈了,你就是一塊怎麽捂都不會熱的石頭,好在他遇到了現在的妻子。”
“婚禮上說這些真的好嗎?”我忍不住問出自己的疑惑。
“他妻子也有一桌,來的都是前男友。”
我徹底無語:“......心大。”
施景和微微一笑:“真正的放下不是不再提起,而是提起的時候,內心也不會有什麽波瀾,你之於他,現在就只有“前任”這一個身份而已。”
我點點頭:“也是......”
“陸枝,你不會是還沒忘掉你的初戀女友吧?”施景和又低低笑了一聲,她眼睛眯了眯看著我,像在探尋什麽。
我被她這樣看著沒由來的感到緊張,我動了動嘴唇,梗著脖子回答:“怎麽可能。”
我還要追求施景和,我不能進了圈套,不然我沒戲了。
施景和挑了挑眉,唇邊的梨渦又淺淺地顯了出來。
她紅潤的嘴唇微微張開,剛要說些什麽,這時候我臥室裡傳來了一聲呼喊,是孟一笙,她醒來了,正在喊我名字。
施景和閉上了嘴巴,她眼神帶著訝異,我解釋道:“我那個失戀的朋友。”我站起來,指了指臥室的門,“我先進去看下她。”
“嗯。”施景和應了一聲。
進了臥室,就看見孟一笙在床上坐著,她的臉上又全是眼淚,頭髮因為睡覺而有點亂糟糟的。
她用手背抹了下眼淚,看著我說:“枝枝,我做噩夢了。”
我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夢見不好的事情了嗎?別想了別想了。”
她雙膝曲著,聽見我這麽說以後,她把臉埋在了被子上,平複著情緒。
她聲音悶悶的,她說:“我夢見嚴苛......他說不想要這個孩子,拉著我去醫院打掉。”
孟一笙已經懷孕近六個月了,肚子隆起的弧度也越來越明顯。
她說她會把孩子生下來,暫時不想去考慮別的事情。
她這樣一副害怕的模樣讓我心都被揪起,她之前從沒做過這樣的夢,直到今天,而且現在還是下午,短短的休息時間裡她居然還做了這樣的對她來講恐怖的夢境。
嚴苛沒有打電話過來,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孟一笙沒回家在我這裡住的事情。
以前覺得孟一笙的生活讓人羨慕,但現在我心裡是滿滿的心疼和無奈。
還是沒有想到嚴苛會出軌。
孟一笙哭了一會兒後,又躺下了,她閉上了眼睛,臉色有點難看。
我剛要問她要不要喝水之類的,她卻比我先開口:“枝枝,我再睡會兒。”
我沒再說話,又出了臥室。
出去以後,沒在客廳看見施景和的身影,茶幾上的我的手機屏幕亮著,有新消息發了過來。
我點開,果不其然,是施景和的。
她說她先離開了,她感冒還沒好。
所以她頂著感冒來見我,就是為了拆穿我不是直女的事情嗎?
真是讓人難以捉摸,而我暫時也不想猜測更多的,因為我現在感到好累啊。
早上到現在就沒有好好休息過,現在一閑下來,頭頂上的小包又在隱隱作痛了。
想到小包,就想到了袁心蕊,明天就是周六,但依現在的情況來看,我是不能再去雨大陪她坐著了。
我給她發了消息過去,說明天后天都沒時間,她表示沒關系,我什麽時候有時間了,什麽時候跟她講就行。
行吧,看來她是真的缺一個陪坐的“朋友”。
孟一笙這一覺睡的比較久,看來是真的太疲憊了,晚上謝瑩回來的時候,孟一笙還沒醒。
謝瑩知道孟一笙在睡覺,做事也都是動作很輕,生怕吵到了孟一笙。
期間蒲馨給我打過電話來問情況,跟我聊了一會兒以後,到最後我們兩個都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孟一笙說現在不想去思考別的事情,別的事情還能是什麽呢?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那就是會不會跟嚴苛離婚。
我和蒲馨和謝瑩三個知道了這件事的人,都表示:必須離婚。
出軌能忍嗎?不能。
孕期出軌更不能忍。
但孟一笙現在的情緒都在不穩定的狀況下,我們是斷然不會提起這件事的,免得刺激到她。
謝瑩洗了個澡以後,都沒用吹風機吹頭髮,而是一直在用毛巾擦著。
我已經從我的衣櫃裡拿了一床被子出來,我今晚可能會睡沙發了。
謝瑩擦著頭髮,她問:“枝枝,孟一笙現在睡了多久啊?”
她跟孟一笙算不上熟悉,叫對方從來都是連名帶姓一起說的。
我掰著手指:“從下午三點開始的,現在八點......五個小時了。”
“哎。”謝瑩也不知道說什麽了,“雖然我沒見過她老公,但之前聽你提起過,不是非常好的人嗎?結果......男人在孕期出軌真的好垃圾。”
我點頭:“誰說不是呢?”
“你記得我之前有說的一個客戶嗎?就那個賊慘那個。”
我歪了歪頭:“我們好多客戶都很慘,你說的是哪個?”
就像秦乙文,他真的很慘。
“那個客戶是個男的,大概四十多歲吧,他之前天天工作繁忙,要養家,早出晚歸的,頭髮都快禿了,在某天想要早點回家給自己老婆兒子一個驚喜,他還特定從外面買了兒子喜歡的鹵味,正好那時候兒子還要高考了。”
我聽她說了這麽多,就記起來了,因為這個給我的印象真的太深了。
謝瑩看我表情就知道我想起來了:“真的好慘,好不容易提前回家了,結果看見了自己老婆和兒子在床上翻雲覆雨。”
“他那次找你是不是就只是想要你傾聽一下而已,他都不敢跟別人講,隻好找你了。”
“對。”謝瑩想起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無幾把語,老婆跟兒子上床,給他的解釋還冠冕堂皇的,說兒子快高考了,壓力很大,上床只是為了給兒子解壓。我操,我的三觀碎了一地。”
我也完全記起來了:“我還記得,那個女的是不是後來破罐子破摔了來著,說你那個客戶天天忙於工作,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做/愛了,她覺得寂寞,自/慰器都滿足不了,正好發現兒子在看毛片,就跟兒子亂來了。”
見證許多故事的職業除了律師醫生等等,可能還有我們這個職業。
我已經聽過了很多客戶的故事了,基本上都不一樣。
有的結局幸福快樂,有的就……讓人唏噓。
我跟謝瑩幾乎天天住在一起,兩個人的工作是一樣的,現在談起這些事情多多少少都有點追憶的感覺。
話題本來還在孟一笙的身上,現在越扯越遠了。
謝瑩在外面沒吃飯,正好我也沒有,聊了一會兒她頭髮吹乾以後,就進了廚房,準備給我們煮碗面。
我倚著廚房的門,看著謝瑩忙碌的身影:“你洗澡洗太早了。”
“沒事,煮麵而已。”謝瑩說,“你要不要去你臥室看看孟一笙,看她醒沒,問她要不要。”
我點點頭:“好。”
我是六點的時候進去拿的被子,現在已經八點過了,不知道孟一笙是不是還在睡。
我小心地擰開了臥室的門,這才看見我的台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亮了起來。
孟一笙醒了,她開的。
燈光暖黃,並不刺眼。
我之前有陣子睡不著覺的時候就買了這個台燈,因為害怕黑暗所以買的。
我輕輕出聲喊她:“一笙。”
她已經醒了沒錯,但又把眼睛閉上了。
聽見我喊她,她聲音小小地回應了我一聲:“嗯?”
“吃麵條嗎?謝瑩煮的,她做飯很好吃。”
孟一笙有氣無力的樣子,嘴唇看起來很乾燥。
燈光下她的表情非常平靜,除了微蹙的眉頭還是暴露了她的難受。
她緩緩搖了搖頭,還是那樣像蚊子一樣的聲音:“不吃,沒有胃口。”
她睜開眼看著我,眼淚又從眼角往兩側流開:“枝枝,現在幾點了?”
“快八點半了。”
“他給你打電話來了嗎?”
“沒……”
我坐在床邊,給她掖了掖被子,轉移話題道:“你在我這裡好好住著,要什麽東西跟我講就好。”
孟一笙抹了下自己的眼角的淚水,她又把眼睛閉上,鼻尖又因為哭泣而紅了起來。
我不太會安慰人,現在面對這樣的情況仍然會手足無措,最後隻好把一隻手放在她肩上輕輕拍著,另一隻手扯了紙巾給她擦眼淚。
過了會兒,她吸了吸鼻子,說:“我起床,上廁所。”
“好。”
跟她一起出了臥室,見她進了廁所以後,我跟謝瑩來了個對視。
我搖了搖頭:“她沒胃口,不想吃。”
“好吧。”
謝瑩把面條端上桌子,示意我過來吃飯。
我剛坐下,孟一笙就從廁所出來了,她的眼神空洞,看著我的時候裡面也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在裡面。
我把筷子放下,聽她說:“枝枝,我想吃糖。”
“好。”
想吃東西是好事。
我立馬把中午施景和給我拿的糖放在茶幾上,本來我已經放進茶幾下面的櫃子裡了。
這款糖果的包裝還是我的下半張臉,我還挺擔心被她倆注意到了這個細節,認出來了我。
雖然……沒有什麽好怕的。
我和謝瑩在飯桌上吃著面條,兩個人不時地看向在沙發上坐著安靜吃糖的孟一笙。
最後吃完飯,謝瑩又主動收拾了碗筷,讓我去客廳陪孟一笙。
我點點頭,接了杯水就過去了。
孟一笙吃到後面,表情有一點點扭曲,她說:“好酸。”
“……很酸嗎?買的時候對方說先甜後酸,如果不能接受可以吐掉。”
孟一笙搖搖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撕開一顆糖放進嘴裡。
謝瑩洗完碗出來的時候,我也撕開了一顆糖吃著了。
我不喜歡吃糖,但現在可以吃一顆,陪一下孟一笙。
這款糖最外面的幾層真的甜,施景和家的糖都不是特別甜的那種,我之前拍片的時候嘗了好多款,都是甜的剛好,一點兒也不膩。
我還為此問過裴可然,為什麽甜度沒有百分百,她還特別認真地回答了我:“愛情本來就是甜的剛剛好才最是最甜的狀態,太甜了到最後就會……長胖。”
我:?
現在我吃的這個也是甜的剛好,但到後面的甜度越來越淡,甚至開始酸了起來。
我被酸的眯起了眼睛,孟一笙看見我的表情後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她把水杯放在我面前:“喝點水吧,枝枝。”
我點點頭,把糖給吐掉了,因為真的很酸。
正在仰頭喝水的時候,孟一笙在一旁又開口了,她呼出一口氣:“我決定明天回去,跟嚴苛聊聊。”
孟一笙的世界裡不是只有愛情,在懷孕之前,她也有工作。她不是家庭主婦,相反,她一直經濟獨立,談戀愛的時候也沒有怎麽花嚴苛的錢。
我想了想,最終沒有問她要不要離婚之類的,或許等她好受了一些我再問要好點。
但我免不了地要設想,如果孟一笙和嚴苛離婚了的話會怎麽辦。
她又安靜了下來,我在一旁也沒再多說話,謝瑩已經回了自己臥室。
我的手機在沙發上亮了起來,孟一笙提醒道:“枝枝,你有新的消息。”
說完她看著我,又開始問起來我的事情:“你那個任務完成了嗎?”
我一愣:“嗯?哪個?”
“你之前不是說你要做一個追求女生的任務嗎?”
“啊……這個,還早得很。”
再過幾天就兩個月了,兩個月裡我在這個任務裡唯二的進展可能就是:我知道施景和不是直女和我知道施景和知道我不是直女。
我又想起來施景和的那段沒人知道的戀情,哦不對,或者說一般人都不知道的戀情。
所以……我現在還有個疑惑就是,施景和知道我其實知道她有過女朋友這件事嗎?
她跟我提過前任,並且還說對方已經結婚了,她還去吃了喜糖來著。
是吃了吧?不然怎麽會說出喜糖很苦這句話。
等等!喜糖!
我迫不及待地拿過來了手機,給我發消息過來的人是蒲馨,她在問孟一笙的情況,我回答了一下以後,點開了施景和的朋友圈。
我現在極其想要知道,施景和的那位前任是誰,或者長什麽樣。
余默結婚的時候,她就發了動態來著。
那麽……她那個前任結婚的時候,她會不會也發了動態呢?
我往下翻了又翻,看了許多張她的自拍和美食圖,到最後我都看餓了,也沒有翻到上一個被她發了結婚照片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還設置了隻顯示半年以內的動態。
我:?
好吧,翻朋友圈這個,我無從下手了。
好奇心促使我現在更想知道施景和的那位前任究竟是誰,為什麽施景和跟她談戀愛,學校裡幾乎沒人知道?
是因為戀愛時長太短嗎?但如果時長很短的話,施景和也不至於要花那麽久的時間來忘記吧。
除非施景和特別癡情,但是這個猜想已經被我從腦海裡拍開了。
她要是癡情的話,那我的任務成功率會越來越小。
我不允許我失敗,這一千萬,我必須拿到手。
第二天中午,孟一笙就回了她的家裡。
我把我的被單給換掉,上面因為昨天孟一笙哭泣而有了眼淚的痕跡。
嚴苛昨晚還是沒有打電話過來,對於孟一笙在我這裡睡覺這件事,他或許跟家裡人態度一樣,不會感到不放心。
但要是放在之前,他再放心也會打電話過來的。
孟一笙的痛苦我不能感同身受,只能在送她到她家小區以後,下車給她一個擁抱。
我又開車回了家,靜等著孟一笙晚上給我打電話或者發消息過來。
生活總是會打得人措手不及,不知道下一刻的事情,會是驚喜還是驚嚇。
我在沙發上躺著,倍感疲憊。
小睡了一會兒以後,醒來給施景和打了電話過去。
我想約她見個面,我不能再被動下去了。
但更加引起我深思的問題是:我為什麽那麽辣雞?
怎麽一直都被施景和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她知道我和余默的曾經,所以沒多久就確定下來了我的身份,將我和余默某個前任的臉對上號。
而我完全不記得她。
並且在這之後,她又從余默的口中,知道了我有過女友的事情。
而且我還以為她不知道,以為在她眼裡我是個純直,還像個傻瓜一樣對她說“彎得福”。
我的為情受傷而變彎的設定,瞬間倒塌。
我的心態也隨之爆/炸開來,讓我不知身在何處。
對面的電話接的很快,但接電話的人不是施景和,是一道聽起來就會認為是中年人的女聲。
我心下一驚,糟糕,施景和手機不會又被她媽媽給收了吧?
事實還真是這樣,對方一開口就是:“你好,枝杖,我是施景和的媽媽,她現在感冒越來越重了,正在睡覺,不方便接聽你的電話,要是有事的話,可以在晚上打過來。”
“……好的,阿姨。”
我正打算掛了電話,卻又聽見施景和媽媽說:“請等一下,我女兒說,你要是想過來看看她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