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地方,則是我們這個世界。
等到某一個時刻,我們才會真正“出生”,現在我們只是在一個地方存在著。
這就是我們自以為的全部世界了。
在亞洲的很多國家,人們相信“往生”這個概念。我不知道你們是否理解這個詞,我也拿不準它是不是這麽寫的。總之,它指的是一個人從生到死,然後再進入另一段人生,這時候,關於前一段人生的記憶會全部消失。
也許這個概念的確存在,但和人們理解的並不一樣。不是人死了再活,也不是換個身體再重新回到這個時空,而是,我們會徹底地離開這個階段。
現在我們熟悉的世界是短暫的,無人能永恆,就像懷胎總會結束。雖然出生有快有慢,但我們這些“假如人”總歸要經歷而第二次出生,來到真正的世界。
在真正的世界裡,萬物隻增不減,永恆,無限,無邊界……它可不是天堂,它只是這個世界而已。是真實存在的世界本身。
給你個例子。可能不是很生動,但可以姑且感受一下。你閉上眼,感受一下你看到的是什麽,然後再睜開眼。
剛才你看到的黑暗與光斑,和現在你看到的電腦屏幕,它們都是真實存在的世界,只不過剛才你只能看見其中一層,看不見外面。
按照這個道理,母親走到哪裡,胎兒就跟到哪裡。所以當我站在巴爾的摩郊外的某處時,我也是站在第一崗哨的坐標上。
你看,我們這個世界只是一個表層,只是孕育著新生命的子宮。
看看現在的窗外,你能看見什麽?你看到的東西,全都是胎兒們的夢。我們的夢。
我不得不再重申一遍,這些都只是比喻,不是事實。
所以千萬不要將它理解成天國或地獄。它不是為了獎勵或懲罰而存在的。
即使你迷失在那邊,你也不可能會遇到親人的鬼魂什麽的。即使遇到了,恐怕你也分辨不出來它是什麽東西。
“真正的世界”對任何人都沒有優待,你的榮耀,你的悲慘,你的偉大,你的邪惡,你的愛,你的恨,全都不代表什麽。
全都沒有任何意義。它們根本不屬於真實的世界。
或許你們很想問我(其實是想問伊蓮娜吧),難道只有人類會與那個世界互動嗎?那禽畜又算是什麽?史前動物呢,已滅絕的動物呢,現在活著的其他生命形式呢,甚至……如果有地外生命呢?它們又在哪裡呢?難道它們也屬於“胎兒的夢”嗎?
如果你真的有此類疑問,我只能再一次強調……以上那些是比喻,不是真相。
非要我解釋的話……我會說,你怎麽知道你口中這些東西不是幕布上的畫呢?你怎麽知道你自己不是幕布上的畫呢?
在夢裡,你微笑著,在撫摸一頭紅龍。也許後來這頭龍後來死掉了,也許它成了你的寵物,也許成了你的妻子或者丈夫……
你覺得這一切都挺好的,你愛它,你愛這個世界,你想珍惜你的人生。
在夢醒過來之前,你知道世界上沒有龍嗎?
傑裡,如果你還在看的話……
你和我一樣,我們都見過一些難以描述的東西。只不過,你沒有像我一樣“進入”得那麽深。
這該怎麽說呢,拿花灑噴頭來說吧。假如我們倆都沒見過它,不能理解它是什麽,那麽,當你看到“花灑噴頭”的時候,你把它認成了你能理解的怪物;而我則看到了真正的花灑噴頭。
在我們這些“假如人”的思維裡,“怪物”比“花灑噴頭”更容易被大腦識別。
我說起這個,是因為昨天你問了一句話。當時我沒有回應你,因為我覺得用一兩句話說不清。
昨天你用那種有點不屑的,或許是有點憤怒的語氣說:那個世界到底有什麽意義,一堆死不掉的怪物,灰不溜秋的天地,噩夢一樣胡亂排列的地形……有什麽意思?有趣嗎?有什麽作用嗎?為什麽有人會對它感興趣?
你說這些的時候,我能看出來,你更多地是為了發泄情緒,而不是真的有這樣的疑問。當時你是不是也覺得自己有點失態?所以你很快就換了個話題。
其實沒事,我還挺想回答你的。
也許你已經知道我會怎樣回答了。
答案就是,你們看到一個又一個怪物,但看不到“花灑噴頭”。
而我……即使我辨識出了“花灑噴頭”,我也無法把其“意義”傳達給你們。
你看那些死掉甚至碎掉的,不死不朽的東西……你覺得很慘吧?其實你只能辨識出它們“異於我們”,你並不能明白它們實際上是什麽。你的大腦無法給出答案,只能給出一個你能理解的畫面。
如果真要深究“意義”,那你看看我,現在的我又有什麽意義呢?
我坐在床上,靠著枕頭,我床邊有個輪椅。床、枕頭、輪椅又有什麽意義呢?你們調查我,調查這一切……最終有什麽意義呢?為了什麽?
為了查明危險,為保護更多人嗎?那保護更多人又是為了什麽?為了讓他們好好賺錢養家,生活得平安一些?
平安一些又是為什麽呢?賺錢又是為什麽?為了實現個人價值?為了享受一些事物?估計很多人會這樣回答。
那實現個人價值又是為了什麽?享受那些東西又是為了什麽?因為會快樂?會很舒適?不枉此生?嗯,很多人會這麽回答。
那快樂、舒適和不枉此生,又是為了什麽?
無論是傑裡,還是其他看著這些文字的人,你們一定覺得我在說廢話。
對呀,以上這些,確實都是一些狗屁的廢話。
所以你們想想“門”的那一邊。想想那些你們質疑其“有什麽意思,能帶來什麽”的事物。
你還記得艾希莉的笑容嗎?她好快樂。
那個時候,她就像黃昏時的雲。她的光明與暗淡,還都能被我們識別出來。我們還姑且能夠看懂她的情緒。
等到太陽徹底落了山,她就不再位於光與暗的交界處了。她徹底去了我們不能理解的另一邊。
她再不是“假如人”了。她從一個胎兒,變成了出生後的正常人。
你看,還真有點像被保溫箱擁抱過的早產兒。現在外界接受她了,她吃到了營養,受到了照顧。她直接開始發育了。
想想每一個正處於產程中的胎兒(或許這時候應該改稱嬰兒)。他們真的願意從胎兒的夢境中蘇醒嗎?
他們是因饑餓而哭,還是因恐懼而慘叫?
當然啦,最終他們會撐過來的。他們會長大,會學著享受人生。
我們每個人都不會認為被泡在羊水裡是多有趣的事。我們都知道那個過程,但並不覺得它很有趣味。
如果你們之中有人問“那個世界什麽意義”,那麽,伊蓮娜也會覺得“現在這個世界又有什麽意義”。
伊蓮娜,或者來自學會的一部分人士(我無法判斷具體人員比例),他們也在想:這些有什麽意義?為什麽不找一條通向真相的路?為什麽不撕掉幕布,撲向真實……這是必然,也是人類的前進方向。
他們從很多年前就開始著手於此。這裡不應該說“他們”,應該說,人類從很久以前就著手與此。
我匯報過卡帕拉法陣和算式陣。在當時的報告中,我應該提到過,它們起源於納加爾泥板。想想那是什麽年代吧。
你看……這些事情是有意義的,只是你們不覺得有而已。
你媽媽懷著孕,在做孕婦瑜伽,腳下踩著一條粉紅色瑜伽墊。當時身為胎兒的你如果看到這些東西,你也會覺得:有什麽意思?有趣嗎?有什麽作用嗎?為什麽有人會對它感興趣?
我寫的這些話,可能會讓你們感到煩悶,覺得我在隨便胡扯,在繞圈子。
抱歉,我最多只能解釋到這個地步。
我不能把第一崗哨裡讀到的東西原樣默寫給你們,也不能辦個培訓班,把我和丹尼爾掌握的所有東西都傳授給你們。
傑裡,你還記得樹林裡的灰色獵人嗎?他在筆記中寫下過那句話:洞察即地獄。
你們不認可學會的理念,對吧?
即使我把它捧得很高,告訴你們它很有意義,你們也不認同它。
其實我也一樣。
我知道聰明的做法應該是什麽,但我寧可愚蠢。
我知道穿著神父服裝改良的黑色長衫到處亂跑很傻氣,也沒意義,但我就是願意這樣。你能明白嗎?
現在我在想,你從十六歲,長大到現在的歲數,抱歉,我不知道你現在幾歲了,我一時想不起來。
在這麽多年裡,也許你遇見了各種新朋友,也許你失去過其中一些人,也許你愛過……或正在愛著什麽人,也許你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