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廣的爹噎住。
其他人也無語了。
“我買!”裡正沒好氣道,“另外四家有牛的,我替他們做主,買你的犁。”
謝琅笑道,“那回頭犁好了,有牛的一家分五畝。我家的那份給我大伯。其他幫忙犁地的人平分,大家覺得怎麽樣?”
去掉三十畝,還有二十多畝,哪怕一家分一畝地,這一畝也是白撿的。
眾人眼中一亮,紛紛看向裡正,讓他表態。
裡正看向謝琅。
謝琅笑道:“你們先別高興太早。犁地用我家的牛,耙地別想。不過耙可以給大家用。用壞了也不用你們賠,但以後別想再用我的東西。”
“我說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大方。”
不知誰說一句。
謝琅也不生氣,“你們知道就好。找我做犁和耙的時候,別想讓我給你們便宜點。對了,拿什麽樣鐵,我就給你們做什麽樣的犁。”
“這話怎麽說?”裡正忙問。
謝琅伸出兩個拳頭,“比如兩塊這麽大的鐵,好鐵能做一個犁頭,差的連半個都做不了,那我只能給你們做個調羹那麽大的犁嘍。”
此言一出,眾人忍俊不已。
裡正虛點點他,“都沒你心眼多。”
“隨我爹娘。”謝琅道。
裡正噎住。
眾人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謝琅笑道:“這事就這麽定了。”
“東邊和南邊的荒地就不管了?”謝廣忍不住開口。
眾人往東南方向看。
那邊有四十多畝荒地,其中一半地質不錯,地裡也沒石塊,可不論種什麽,都會被山上的野豬禍害,村裡人雖然想起來就覺得可惜,也沒人敢再種東西。
裡正便問謝琅,“你怎麽看?”
“我確實有個主意,就怕你們覺得沒必要。”謝琅道。
裡正:“說說看。”
渭河位於養蠶裡正西方,裡正雖是古人,也知道兩點之間直線最短。挖溝的時候就讓村裡人從東南方往西挖,直直地挖到渭河邊。
山腳下是荒地,挖溝的時候山腳下那段就沒挖。謝琅便說,“咱們再往東南挖一裡,用竹子把山上的水引下來,一來擋住部分野豬,二來咱們可以在裡面養些魚,誰病了不舒服了,也不用去渭河抓魚。兩全其美。”
“這也是個主意。”裡正仔細想想,“渭河的水被山黃裡的人喝幹了,咱們也不用擔心沒水。可是野豬還能從南邊進村。”
養蠶裡東南邊的山很大,要想把山和土地完全隔開,還得再挖一條東西向的溝。
謝廣便問:“還挖溝?”
謝琅搖了搖頭,“太麻煩,也沒必要。”
“那怎麽辦?”
謝琅:“好辦。還用竹子。”見眾人沒明白,“那片荒地外圍種七八排竹子,用竹林擋住野豬,裡面栽上桑樹,養蠶。”
“這個主意好!”
養蠶裡的婦人都會養蠶,由於離山近,山邊有桑樹,也就沒人想過栽桑樹。
說到種桑樹,謝琅也想起一件事,“還可以在溝邊種桑樹,桑樹離水近長得好,桑果和樹上的蟲落到水裡還能養魚。指不定過兩年,溝裡的魚咱們自己都吃不完,得拿出去賣。”
“真到那時候就好了。”裡正不禁說。
謝琅輕笑道:“多撒點魚苗,還是有可能的。別忘了,您老以前也說咱們自己沒法打陶井。如今咱們一次打八個。”地裡六個,村子兩頭兩個,“擱一個月前,您敢信嗎?”
裡正張了張口,瞪一眼謝琅,“還不是你小子鬼主意多。說起來,你小子怎麽——”
“開竅了。”謝琅不敢讓他說下去,“說實話還得謝謝山黃裡的人。若不是他們給我一悶棍,疼的我想哭,我也想不到從山上引水。”
“三爺,三爺,不哭。”小孩伸手抓住謝琅的大手。
謝琅低頭看到小孩眼中的擔憂,鼻子微酸,倒險些哭出來。
裡正看到他眼眶泛著晶瑩,忍不住別過臉,問周圍的人,“你們是怎麽想的?”
“三郎說的我們都讚同。只是咱們挖的那條溝離咱們將近一裡路,山黃裡的人晚上去偷魚,咱們也不知道。”
渭河離養蠶裡五裡路,山黃裡位於養蠶裡西北方,直線距離四裡。以致於山黃裡離渭河很近,來養蠶裡偷魚不如去渭河抓。
可離渭河較近的那段溝渠,離山黃裡不足一裡路。
謝琅往北面看了看又看,“我記得咱們當時挖溝的時候把這條路挖通了。”轉身指著南北向的大路,“現在是用幾塊木頭做的橋?”
“是的。”謝春娥道,“我來的時候就是從木頭上過來的。”
謝琅:“堵上。”指著東南方,“在這邊溝裡養魚。”
裡正看向其他人。
“那得堵長一點。”謝廣的爹說,“再在溝北邊種上兩排竹子,一直種到山邊,再把那邊修陡一點,他們就不敢下去了。”
謝琅笑了。
裡正不解:“你笑什麽?”
“因為我還有個主意,就怕你們說我太毒。”
裡正瞪著他,“都什麽時候了?還賣關子。”
“山上有野豬、豺狼,山黃裡的人不敢往裡面去。外面這段咱們就在溝裡放上一些竹箭。咱們不往外說,山黃裡的人不知道,只要他們敢下河摸魚,不死也得脫層皮下來。”
此言一出,眾人想象一下,到河裡就踩著竹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真狠!
謝琅看到眾人的表情不禁笑道:“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沒了,沒了。”眾人連連搖頭。
謝琅轉向裡正:“要養魚,那條溝還得再挖,至少得挖出水來。不然指望山裡的水,得到秋才能養魚。”
“這點我知道。”裡正說著,又想起一件事,“謝廣他爹,以後你上山可就不方便了。”
北邊和東邊是溝,南邊是桑樹林和竹林,再想上山就得從溝外邊繞了。
謝琅聽出裡正的潛意思,又想翻白眼,“在溝上面放幾根木頭不就行了。”
“對啊。”裡正恍然大悟。
謝琅歎氣,“您啊。真是——”
“老糊塗了?”裡正替他說。
謝琅連忙說:“這可是你說的,不是我。”
裡正白了他一眼,就轉向謝春娥,“天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兒讓孩子他爹把鐵送過來,叫三郎給你做。別拿木頭了,山上到處都是。”
“你一個人行嗎?”謝琅很擔心。
謝春娥笑道:“行。我的身體我清楚,不行也不敢硬撐。”
“那你慢點。”謝琅道,“對了,這個背簍可以告訴你婆家人。耙做好了再說。”
謝春娥點頭,“三郎叔放心,我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累了就歇歇。”謝琅還是不放心。
謝春娥笑著點點頭,“我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摸摸小七的臉,“聽三爺的話。”
“我聽話。”小孩伸出小手抱住謝琅的脖子。
謝琅捏捏他的小臉,“你是我見過最聽話的小孩。”
小孩頓時不好意思,一個勁往謝琅懷裡鑽。撞的謝琅往後踉蹌了一下,謝廣連忙扶著他。
謝琅朝他屁股上一巴掌,“下來。我得種小麥。”
小孩立刻掙扎著要下來。
謝春娥見狀,徹底放心下來。
到家隻說謝琅做的播種的背簍,也惹來婆家人驚歎不已。而等謝春娥和她丈夫回到自己房中,才說耙的事,順嘴提一句謝琅做的犁。
野豬下山那天,謝春娥的丈夫也在,看到了謝琅的神勇。謝琅又要養小七,謝春娥的丈夫覺得謝琅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會騙謝春娥。
翌日天不亮就起來,澆好最後兩畝地,謝春娥的丈夫就去城裡買鐵。
再說謝琅,跟小七說他得種小麥,確實是種小麥。
托謝琅的福,謝廣家的地提前耙好,也可以種小麥了。但謝廣還是先幫謝琅種好,才用他做的兩個背簍,把自家的小麥種下去。
謝廣和他爹播種的時候,謝琅也沒能閑著。
人群散去,相互轉告,村裡的老人小孩知道了開荒的事,也都知道謝琅做的背簍可以播種。包括忙著耙地的謝建業。
謝建業見村裡的老人都往謝琅家去,就讓他兩個兒子耙地,跑去謝琅家,跟謝琅學做播種的背簍。
謝琅見一群比他前世年齡還大十幾二十歲的人一臉虛心求教的模樣,心虛的同時不禁感慨,古代百姓真苦。
一個現在人看來十分可笑的播種工具都能惹的眾人欣喜不已。
謝琅也不忍心再賣關子,一邊教眾人做背簍一邊說,“我本來想用鐵,但我家的地不等人,我也沒鐵了,插地裡的這段只能用竹子代替。”
“那用鐵做,是不是也可以用牛拉?就像你做的靶那樣。”
謝琅眼中一亮,抬頭看去,見其白發蒼蒼,雙目卻炯炯有神,十分睿智的模樣,不禁說,“您老真厲害。我想了好幾天才想出來,您只聽我說一句就知道了。”
“可我連這個都沒想出來。”老者指著謝琅快做好的背簍道。
謝建業忍不住插嘴,“你們別互相誇了。三郎,這東西如果換成鐵,種地是不是就跟犁地一樣快?也不用擔心種到一半竹子斷掉。”
“按理說是的。前提我得能做得出來。”謝琅只知道工作原理,真不能保證一次成功。
先前說話的老者開口道:“哪天你做的時候,我們這些老東西來給你幫忙。”
“這樣好啊。”謝琅笑著說,“不過,在做那個之前,我還想管你們借兩樣東西,大的鋸和斧頭。對了,還有麥草席。”
謝建業不禁問:“你要這些做什麽?”
當然是建房子。
第一層用木板,木板上面鋪兩層麥草席,席上再鋪一層混著麥秸稈的稀泥,最上面再用瓦。
謝琅解釋一番。謝建業不禁說,“你的房子快趕上皇帝家的了。”
“那您還真是沒見識。”謝琅道。
謝建業掄起胳膊就要打他。
老人們連忙攔住,打圓場道:“皇帝才不住青磚房。草席我們現在沒有。你要多少,跟我們說說,我們給你編。”
“真的?”謝琅道,“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謝建業:“你跟誰客氣過?”
“你呀。”
謝建業猛然轉頭,看到小七抱著小奶虎,瞪著眼睛看著他,“你,你——”
“你你,你再打我三爺,我讓虎子咬你!”
“虎子!”眾人同時開口,不約而同地看向小七抱的大貓,“這,這是老虎?”
“謝三郎,你,你竟然養老虎?”謝建業指著謝琅,驚得手指直哆嗦,“你是不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