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輕寒和俞輕明吵了一架,從俞家跑出來,在路上轉了幾圈,無處可去,本想約常林染,可常林染不像她時時都有空閑,她無人可約,最後回了自己在市區的住所。
俞輕寒嫌俞輕明管著她,很早就搬出來一個人住了,在市區有自己的公寓,偶爾才回俞家本宅去住。其實她自己的公寓她也不常去,她經常性的住所是蕭桐家。
這事得追溯到很早以前,那段時間蕭桐出了事,幾近崩潰,是俞輕寒一直陪在她身邊,後來蕭桐勉強走出來,就得了這麽個毛病,必須得在俞輕寒身邊才睡得著覺,否則不管多舒服的床都睡不著。那時俞輕寒對蕭桐還有興趣,又自覺虧欠蕭桐的,對蕭桐幾乎有求必應,何況只是陪她睡覺這種事呢?就一直陪她,一陪陪到了現在。
後來俞輕寒慢慢對蕭桐有點膈應了,開始懷疑這個毛病是蕭桐為了騙她的同情心故意裝出來的,恰好有一次莫夕原回國,俞輕寒和常林染去給她接風,三個人聊天聊到半夜才意猶未盡地散了,俞輕寒凌晨四點回的蕭桐家,蕭桐家裡所有的燈都關著,俞輕寒洗完澡摸黑進了蕭桐臥室,躺在蕭桐旁邊的時候差點沒被嚇死——蕭桐的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看著天花板,眼珠子都是直的,俞輕寒以為蕭桐出了什麽事,嚇得屏住呼吸,趕緊去拍蕭桐的臉,蕭桐這才回過神,看清俞輕寒,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沙啞道:“輕寒,你回來啦。”
“你……你怎麽還沒睡?”
“睡不著。”蕭桐臉色蒼白道,“輕寒,我怕。”
“不怕,有我呢。”俞輕寒抱著蕭桐,又心疼又自責,輕輕地在她耳邊道:“小桐不怕,有我呢……”
因為這事,俞輕寒才知道,蕭桐八成這輩子都走不出來了,也八成這輩子都離不開她了,俞輕寒一邊安慰蕭桐,一邊又覺得恐懼。
不過除了這一點,蕭桐的其他方面做得是很好的。俞輕寒雖然有潔癖,但她從小被寵壞了,事事有專人打掃,就連她在縣城避風頭的那時候,也有人每隔兩天去她的住處清掃一次,家務事上從來不沾手。
俞輕寒和蕭桐在一起後,擔心蕭桐適應不了自己的生活習慣,可蕭桐不僅適應了,還適應得很好。她大概是從小做慣了家務事,把她們倆的住處收拾得井井有條,俞輕寒那些近乎強迫症的怪毛病蕭桐統統都了解,連牙刷朝哪邊擺,拖鞋放在鞋櫃的哪一格都一清二楚,俞輕寒和她在一起之後,竟然比自己一個人生活還要自在,乾脆就搬去和蕭桐一起住,一住就是這麽多年。
今年一年俞輕寒回自己公寓的次數不超過十次,她的公寓住與不住,都有阿姨定期打掃,但久不住人了,一開房門還是有點灰塵味,俞輕寒捏著鼻子進了客廳,四處看了看,大概是房子總沒人住,打掃的阿姨也並不十分盡心,隻把表面收拾乾淨,邊邊角角藏了許多塵垢,看得俞輕寒直皺眉,她隻一進客廳便立刻就想退出去,但是想想自己也無處可去,就強忍著坐在沙發上。
她隻坐了十分鍾不到,就渾身上下都不舒服——電視櫃下面的雜志沒有按類型按日期分門別類地碼好,地毯的邊沿沒有和地板邊沿對齊,沙發上的靠枕也擺的亂七八糟,沙發角竟然不是直角!難道以前就不是麽?俞輕寒沒有注意過,她在蕭桐那裡舒適得太久了,回到這個一切都亂七八糟的地方,幾乎沒有辦法生存。
她終於忍不住逃離那個可怕的牢籠,依舊無處可去,坐在車裡思考良久,不得不認命,把車子開上了熟悉的路線,通往蕭桐家的路線。開車的時候,俞輕寒一邊唾棄自己,一邊不忘揣測蕭桐的狡詐——那人企圖用這樣的方式綁住自己,好讓自己永遠都逃不脫她的身邊?簡直就是做夢。
可不論她再怎麽唾棄詛咒,她也不得不承認,踏進蕭桐家的那一刻,看到熟悉的一切,她總算松了口氣。一塵不染的白色牆面、整齊劃一的家具,還有按照她的喜好分門別類收拾整齊的各種物件,俞輕寒深吸一口氣,覺得這間房子裡的空氣都比外面的清新得多。
俞輕寒脫了鞋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了許久,才發現似乎哪裡不對。
她看著自己散亂在玄關處的鞋子,覺得礙眼得很,終於發現哪裡不對。
往常俞輕寒進門,蕭桐必然在家早早地等著自己,她會細心地把俞輕寒的高跟鞋收進鞋櫃,再重新鋪好些微弄亂的地毯,給俞輕寒端來一杯剛沏好的茶,天知道蕭桐為什麽能算準了俞輕寒進門的時間把茶泡得剛剛好,她這麽做了,俞輕寒當然就理所當然地接受,可是今天,俞輕寒在沙發上坐了五分鍾,蕭桐也沒有出來替她收拾鞋子,她口乾舌燥,蕭桐也沒有端一杯剛沏好的茶出來,俞輕寒這才意識到,蕭桐不在。
不同於蕭桐去巴黎,這次是一聲不響地突然消失,甚至沒有提前知會俞輕寒一聲,這是第一次,蕭桐的一切似乎都不在俞輕寒的掌握范圍之內。
在俞家被訓了一頓,在自己的公寓碰了一鼻子灰,現在在蕭桐家居然都被冷遇了,好像今天,整個世界都不約而同地和她唱反調。
哼,沒有蕭桐之前,自己不也活得好好的麽?難道離了蕭桐還不行麽?俞輕寒恨恨地想,二話不說起身,走到玄關去放好自己的鞋子,可她打開鞋櫃,壓根不知道該把鞋子放在哪裡,明明以前蕭桐只是隨手一放,鞋櫃就整整齊齊,可她自己去放的時候,才發現這雙鞋放哪都不合適,放哪都礙眼得很。
連鞋櫃都在和她唱反調!俞輕寒更生氣,隻得隨便找個看得過眼的地方把鞋子塞進去,關上櫃子門,轉身去廚房泡茶,但水壺是空的,裡面一滴熱水都沒有,更別提泡茶了,再說她也找不到茶葉在哪裡。
俞輕寒終於發作了,一腳踹在碗櫃門上,整個廚房都跟著她的氣憤晃動,她拿出手機看都不看撥了一串號碼,電話打到蕭桐那裡,準備質問蕭桐到底去了哪裡。
電話很快接通,俞輕寒不等蕭桐開口,當頭就是一通指責:“蕭桐你長本事了啊?一天一夜不回家!你要是想分手了你就說!我還巴不得呢!”
“她在休息。”電話那頭不是蕭桐,是個陌生的女人聲音。
陌生的女人,說蕭桐在休息,俞輕寒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不是聲稱離了自己睡不著覺麽?不是哭著求著離不開自己麽?瞧瞧,在別人懷裡睡得照樣香著呢!
俞輕寒直接對著電話吼道:“那你轉告她,讓她好好睡!最好永遠別回來了!”說完直接把手機砸在牆上,手機砸了個四分五裂,客廳裡散落一地零件。
景行站在蕭桐病房門外,靜靜聽電話那頭的暴怒變成忙音,這才把手機從耳邊放下,若無其事地走進病房裡。
蕭桐正在昏睡,當然不是正常睡眠,她剛才喝粥的時候,景行悄悄往她的粥裡加了點東西。景行當了蕭桐那麽多年的經紀人,怎麽可能不知道蕭桐有失眠的老毛病。
景行還知道蕭桐有個在一起很多年的伴侶,女人,赫赫有名的俞家二小姐,當然,風流薄幸在江禹市的圈子裡也是赫赫有名,不過蕭桐不是圈裡人,自然不知道。
景行最初得知蕭桐與俞輕寒的關系時很驚訝,後來又覺得理所當然——想想也是,蕭桐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無名小輩,若不是有俞輕寒做後台,怎麽會年紀輕輕就能拿下國內外那麽多設計大獎,甚至能作為首席設計師在巴黎辦秀,走到多少設計師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高度。
景行最初以為蕭桐和俞輕寒不過是皮肉交易,用色相換一個往上爬的機會,可相處久了才發現不是那麽回事,蕭桐並不在意她得過多少個國際大獎,也不在乎在哪裡又辦了一場時裝秀,甚至每次得知又要去國外出席某個商業活動,蕭桐還會滿面愁容。
景行曾經取笑蕭桐,“得了吧,多少設計師一輩子也求不來這樣的機會,你這麽年輕就拿到了,怎麽,還不知足麽?”
那時她們正在機場快要上飛機,蕭桐拽著景行,認真地懇求,“阿行,你去替我帶領行不行?或者把這個獎項讓給別人吧?我不想出去的,我……我家裡有人在等我……”
蕭桐說這話時,眼底露出些微的羞赧,淚痣垂垂欲落,說不出的動人。
景行在圈子裡多年,又是半隻腳踏在娛樂圈裡的人,什麽樣好看的人沒見過?偏偏被蕭桐這麽一個表情撞得心尖顫了一下。這是心裡真的念念不忘想著一個人才有的神情,景行接觸的人大多功利,她已經不知多少年不曾見到這麽單純的念著一個人的表情了。
可惜,景行暗暗歎了口氣,蕭桐等的那個人,卻早不在等她。景行前幾分鍾刷了朋友圈,才看到一個圈內人發的照片,照片的主角不是俞輕寒還有誰?正和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親昵地靠在一處,恐怕早想不起還有個傻女人,正心心念念記掛著她。
景行從前以為蕭桐高攀,瞧不起蕭桐,和蕭桐處的時間長了才覺得,蕭桐這樣的人,分明是俞輕寒配不上她。可惜,蕭桐看不清,她太傻了,被自己的一廂情願遮住了雙眼。
就算粥裡加了點鎮定藥,蕭桐也睡得並不踏實,不過半個小時就醒了過來,看景行拿著自己的手機進來,下意識就問:“是不是輕寒給我打電話了?”
“嗯,我跟她說你病了,需要休息。”
“是麽?那她怎麽說?”
“她讓你好好養病,別惦記她。”
蕭桐眼裡燃起得希望黯淡下去,嗯了一聲算作應答,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蕭桐自嘲地想,為什麽會失望呢?這該是早就料到的事啊。自己有多久沒聽到俞輕寒叫自己小桐了?她現在連叫她的名字都冷得像陌生人。
作者有話要說:牙齦消腫了,開心。
今天抽空做了這文的封面,雖然感覺封面有點照騙,嘿嘿。
雖然我的文又虐又狗血,但是我封面是可愛小清新啊(不要臉)
對了對了,今天看了白夜追凶,好好看啊!不知道有沒有已經看過的?不許劇透!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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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送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