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寧之說:“那就回去一趟吧。”
她雙手探到莊笙頰邊,托起她的臉頰, 目光對上已經眼眶微紅的眼睛。
莊笙卻避開了她的視線, 說:“再說吧。”
樓寧之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低垂的眼眸。
莊笙和亮子還說了一些別的。
莊笙解釋清楚以後,亮子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差點喜極而泣:“我就說老天不能可著你整啊,總算是開眼了,那這意思就是你以後可以繼續當明星了?”
“還不是明星呢。”莊笙謙虛道。
亮子說:“哪兒不是了,我女朋友都開始看你演的電視劇了。”
莊笙糾正他:“不是電視劇, 那叫網劇。”
亮子不管那麽多:“在屏幕上放的那種有集數的都是電視劇,差不多。”
莊笙說:“你等等,你什麽時候交的女朋友?”
亮子嘿嘿笑著說:“好了有半年了。”說著語氣裡又帶上了埋怨, “還不是你老是不聯系我們, 否則我早就告訴你了。”
莊笙笑道:“我的錯,有照片嗎?我看看。”
亮子說:“待會兒掛了電話我給你發過去, 你微信號多少?死活不讓我們加, 現在能加了嗎?”
莊笙說:“能能能, 馬上加。”
亮子說:“混出頭了就是不一樣,先說好, 你要是再出個什麽事,不許再刪了我們啊,只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難的算什麽兄弟。”
莊笙答應了,她想:以後也不會再有什麽事比以前更糟了。
莊笙問:“其他人怎麽樣了?”
亮子回答:“都挺好的,小六兒考上大學了,快畢業了, 他高三的時候家裡出了事,他媽沒了,就……後來就變了個人,唉,總之現在已經過來了,這不是要放寒假了麽,大家已經約好出來聚了;神筆學計算機去了,現在自己開了個小店兒,養活自己還成;蘭蘭出去打工了,在南邊兒,去年過年回家給大家都捎了禮物;阿斯跟著他叔叔當學徒,學的木工活兒,現在一個月工資有上萬了……”
莊笙聽得眼眶發酸,她在北京的這些年,家裡的那些小夥伴也一個個地長大了,她都快忘了大家的樣子了。
亮子低聲說:“就是大家夥兒都挺想你的,我們都聚了好多回了,回回都要給你留一個位置。”
莊笙脫口道:“要不我回去一趟吧。”
亮子卻沉默了。
莊笙敏銳地覺出來不對來。
亮子支吾道:“你……我覺得還是工作重要……我看人都說明星都挺忙的,不用特意回家一趟的。”
莊笙問:“是你們幾個誰出了問題嗎?”
亮子連忙否認:“不是。”
莊笙又問:“是不是和我爸媽有關?”
亮子先安靜了會兒,說:“……哎,來了。莊哥,我女朋友喊我,先不聊了哈,下次再說。”
他先把電話掛了。
亮子說謊的功力,連樓寧之都能吊打他十條街。
莊笙捏著手機,半晌,回屋吃飯了。
當年她被全網攻擊的時候,莊笙沒有收到來自她爸媽的一丁點的關心,哪怕一條短信都沒有,反而是那群天天互稱“狗比”的朋友仗義相助,從那個時候她就不該對家裡抱什麽幻想。別說她父母不知道,當年《王天下》電視劇是在央視播的,她爸媽是央視的忠實觀眾,根本不會沒看過,也不會沒發現她在裡面演了角色,除非他們已經認不出自己的孩子。就算他們沒看,在小城裡,一點小事都能傳開,不可能一個人都沒看過,從頭到尾她爸媽都知道這些事。但莊笙在理智上可以清晰地認識,感情上卻沒辦法控制。
萬一……萬一他們真的不知道……
可亮子的沉默和拒絕代表著或許有更令她難以想象的事情出現。
樓寧之把瓜子殼丟進垃圾桶,該收的都收收,拉著莊笙去洗澡。兩人躺在床上,樓寧之刷微博,莊笙對著已經暗下去手機屏幕發呆。
樓寧之手指在她屏幕上戳了一下,沒戳亮。她從對方手裡抽出來手機,解鎖打開,是一張照片。一個皮膚黝黑的高壯男人,還有一個身材嬌小的女生依偎在他懷裡,兩人衝著鏡頭笑出來一口白牙。雖然不帥不美的,都是普通人,但是甜蜜幾乎從照片裡淌了出來。
她點了一下照片,回到了聊天界面,顯示是“亮子”。
樓寧之:“這個你朋友和他女朋友嗎?”
莊笙說:“嗯。”
樓寧之:“看起來挺恩愛的,我們什麽時候也去拍一張?我們在一起這麽久了,都沒有一起照過相。”
她話題轉得太快,一下就將莊笙從沉重的思緒裡脫離出來,彎了彎唇角,道:“你說什麽時候都行。”
“那就23號。”樓寧之故意道。
“23號不行,我要拍廣告。”
樓寧之嗔道:“那你又說什麽時候都行。”
莊笙笑著重說:“除了有通告的日子,都行。”
樓寧之翻她手機裡的提醒事項,定了一天,又說:“我自帶攝影師吧,就方小雨她們吧,學了一個學期了,技術還成,免得外面的攝影師留底片。”
“好。”
樓寧之把她手機鎖了屏,爬到床頭關了燈,摟著她的肩膀躺下去,說:“煩心的事不要再想了,已經快十二點了,留著明天想。”
“嗯。”
莊笙躺下了,眼睛還睜著,一隻溫熱的手掌覆上來,蓋在了她的眼前。
“要麽睡覺,要麽跟我坦白。”
“睡覺,”莊笙說,“我還沒想好怎麽跟你說。”
這回算是乖乖睡了。
樓寧之手蓋得酸了,悄悄拿了下來,放到被子裡牽住了她的手。
樓寧之遲鈍歸遲鈍,傻是不傻的,莊笙這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不就是為了回不回家猶豫嗎?有一堆朋友在,還不回家,肯定是因為那對渣父母。她不了解莊笙的爸媽,但是就光看這段時間兩人都沒聯系過她,不是渣也好不到哪兒去。這要是樓國慶和樓媽媽,不知道心疼到哪兒去了,男兒有淚也要彈。
她大姐肯定知道,樓寧之心道,但她再抓心撓肝也不能去問大姐,只能等著莊笙主動告訴她。
兩人都沒怎麽睡安穩,早上起來被鬼壓床似的,躺在床上手腳發酸都不想動。
樓寧之閉著眼哈欠連天,眼淚從眼角不斷滲出來,嘴裡還念叨著:“為什麽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啊——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莊笙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才恢復了一點活力,一句話把樓寧之從床的封印裡解除:“你今天上午有考試。”
樓寧之愛不下去了,一個鯉魚打挺彈了起來:“幾點了?”
“七點了。”
考試九點開始。
樓寧之繼續躺屍,困倦道:“七點五十叫我,我再睡會兒。”
“好。”
莊笙給樓寧之設了鬧鍾後起了床,先在窗前做了一套拉伸運動,再去洗臉漱口,完全清醒過來,去廚房給樓寧之準備早餐。吐司片太幹了,莊笙打了兩個蛋,在吐司上裹上一層蛋液,再放進鍋裡煎,兩面都是金黃色,溢出雞蛋香氣就用筷子夾出來放在盤子裡。
熱了牛奶,切了水果,都做好也不過過去半個小時。
樓寧之沒等鬧鍾響就睡醒了,爬起來胡亂刷牙洗了臉,趿拉著拖鞋出臥室,就看到莊笙坐在餐桌邊,對著手機發呆,和昨晚發呆的神情一模一樣。
樓寧之走到她身後,對著她耳朵:“嘿!”
莊笙差點一胳膊肘捅她肚子上,堪堪停留距離她肚子幾公分的地方。
莊笙後怕道:“……你下回別老佔我背後嚇我。”
樓寧之:“你看你現在這個狀態,還不如回去一了百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有什麽好怕的,我陪你回去。”
“你陪我?”
“你那麽驚訝乾嗎?”樓寧之說,“我長得這麽好看,誰會不喜歡我?萬一你爸媽一看到我就氣消了呢。”
莊笙:“……你知道我為什麽離家出走嗎?”
樓寧之哼道:“你之前跟我說好像是有個喜歡的人,然後寫在日記本裡了吧,你爸媽撬了你日記本,然後你就跑了。”
“其實吧……”莊笙面露猶豫。
“其實什麽?”
莊笙說:“我說了你不許生氣啊。”
樓寧之忽然笑開眉眼:“好啊。”一般這種話只要說出口,樓寧之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要生氣的,不生氣不是樓家人,想想還有點小期待。
莊笙一見她這個笑容,一陣膽寒,求生欲使她退縮:“我不說了。”
現在是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了,樓寧之撲上去就捏住她兩邊臉頰:“說!”
莊笙努力仰頭,躲開她手:“我不說。”
樓寧之把她懟在椅子裡,兩手用力揉她臉:“說不說說不說說不說……”
莊笙臉都快僵了,從扭曲的嘴唇裡出聲求了饒:“說。”
樓寧之停手,等著她下文。
莊笙笑了下,不知道笑什麽,她就是笑了,大概是想起年少時候那種自然而然生出來的情緒:“我以前暗戀過的那個人,是個女生。”
樓寧之:“……”
她還笑?笑得還這麽燦爛?這日子沒法過了!
莊笙對上她的眼睛,說時遲那時快,她兩手從後往前一撈,把正打算掙脫她懷抱的樓寧之撈了個嚴嚴實實。樓寧之劇烈地掙扎起來。
莊笙幾乎按不住她:“你說了你不生氣的!”
樓寧之大叫:“我什麽時候說了,剛剛那個不是我!”
“那是誰?”
“我管是誰,你居然喜歡別的人,還是個女的!”
“是喜歡過,過,我連她長什麽樣子,叫什麽我都忘了。”
樓寧之:“人家都說初戀最難忘,我才不信你不記得她叫什麽。”
“我真不記得了,不是,誰初戀了,我一共就暗戀了人家仨月,還沒發芽就被扼殺在搖籃裡了。”莊笙頭疼道。
“要是沒被扼殺你就發芽了唄?”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笙姐:講道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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