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莊笙站在樓寧之身後，離她只有十公分。如果上天能夠給她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 她會選擇面朝房門， 並且戴上耳機，時刻警惕有人推門進來。

　莊笙聽到聲音的那一刻， 以為是自己幻聽了，最近老是做夢夢到這些，連清醒的時候都不可避免了麽？直到她踮著腳步，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 走到了樓寧之電腦顯示器的背後，看清了裡面上演的畫面。

　嗯，不是幻覺。

　樓寧之在認真地觀看小電影， 兩隻手似乎是捂著眼睛， 從莊笙的角度看過去，後頸一片緋紅， 尤其是耳朵， 紅得快滴出血來。

　莊笙有點兒想笑， 咬住了嘴唇，靜靜地在那站著， 想知道對方什麽時候才能發現她回來了。

　樓寧之覺得房間裡有一股陰氣，那陰氣就在她背後，她是一個很怕鬼的人，當時便僵住了，把電腦聲音調大了點，給她壯膽， 然後……

　她咻地一下飛快回頭，身後果真站著一個人影。

　樓寧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莊笙：“……”

　她無奈道：“是我。”

　樓寧之看清是莊笙了，叫得更慘烈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還不如遇見鬼呢。

　她啊，電腦裡的人也跟著啊，樓寧之後知後覺，轉身啪一聲把電腦合上了，驚天巨響，聽得莊笙心頭一震，生怕那五位數的電腦就這麽被她拍壞了。

　莊笙摸了摸她的額頭，比平時溫度高不少，不知道是被她嚇的，還是之前看電影刺激的。

　莊笙若無其事：“我去拿瓶水，熱死了。”她走到冰箱前，拉開門，涼氣撲面而來，“你要嗎？”果然冰箱是個好東西啊。

　樓寧之窘迫得快自爆了，搖頭說：“不要了，你喝吧。”

　莊笙把喝了一半的水放在床頭櫃上，樓寧之瞧著瞧著，趁莊笙不注意，拿在手裡擰開喝了一小口。

　莊笙坐在床上看劇本，神色平靜。

　樓寧之坐立難安，此事約莫可以收錄進她平生十大尷尬瞬間之最，莊笙不聲不響地到底站在那兒有多久了，她有沒有看到電腦屏幕啊？有沒有聽到裡面的聲音啊？

　一想她就絕望了，只要不是瞎子，只要不是聾子，是個人都能把那些盡收眼底了。那她為什麽不說話，是怕自己尷尬嗎？還是心裡瘋狂吐槽自己但是嘴上不說。

　莊笙手裡的劇本往後翻了一頁，唰啦一聲。

　樓寧之出聲：“啊。”

　莊笙長睫低垂，注意力仍然放在劇本上：“嗯？”

　樓寧之腆著張笑臉問她：“你今天怎麽收工這麽早啊？”

　“下午的戲拍完了，回來得就早了點。”

　“怎麽都不給我發個消息啊，”樓寧之兩隻手不知道往哪兒放，不自在地交握，搓了搓，繼續尬笑，“我好去接你啊。”

　“我怕打擾你午睡。”莊笙說到這句，忍不住嘴角上翹，索性便抬頭衝樓寧之笑了笑。

　樓寧之心裡咯噔一下。

　她笑的這一下是什麽意思啊？是在取笑自己還是嘲諷自己啊？

　樓寧之臉上向來藏不住事，糾結得一張漂亮的小臉苦巴巴的，莊笙用眼角余光打量她，面前的劇本一個字也沒看下去。

　樓寧之後來索性趴在床上裝死了，莊笙不問，她就當對方沒看見。而且有女的看gv的，就不能有看lv的麽？大家性向自由，審美也自由。

　她打算擱置不提，莊笙卻沒那麽輕易就放過她，這麽好的旁敲側擊的機會，放過了她就不是不想做人的莊笙。

　莊笙把劇本翻得嘩啦響，好似隨口問道：“我剛進來，聽見你電腦裡有聲音，看的什麽電影啊？”

　樓寧之：“……”

　莊笙：“恰好我最近也挺想看電影的，觀摩一下人家的演技。”

　樓寧之抱著一絲幻想，小心地問：“你沒看清屏幕？”

　莊笙艱難忍笑：“看見了。”

　樓寧之幻想破滅，癱得更徹底了。

　莊笙說：“但是我沒看清片名，就看清是滾在一起的兩個女人，這片子是百合向的啊？”

　樓寧之又被注入了一絲活力，歪著頭，自下而上地看她：“你也看這種電影？”

　“哪種？”莊笙道貌岸然地說道，“電影是沒有國界也沒有性向的。”

　樓寧之“哦”了聲，惴惴地猜測道：或許莊笙只是看了一點點，以為這是個正常的只是包含開船的百合電影呢？

　“你站在我後面多久了啊？”樓寧之問。

　“也就十幾秒吧，我一回來你就發現了。”莊笙道，“可能是心有靈犀吧。”

　樓寧之笑逐顏開。

　原來只看到十幾秒，那她是可以解釋的，樓寧之松口氣，笑道：“就一部挺普通的電影，我忘記名字了，待會兒再給你找。”

　莊笙笑了下：“好。”

　這個問題可以說是解決了，頹到沒邊的三小姐死灰複燃，借著莊笙看劇本的時候，各種不經意地佔點小便宜。莊笙隻當不知道，隻當自己是個鋼管直。

　在家裡窩到了五六點，樓寧之玩莊笙的手玩得樂此不疲。莊笙在心裡歎了口氣，抽了回來，問她：“晚上想吃什麽？”

　樓寧之：“只要不吃雞蛋，隨便。”

　莊笙提議：“出去吃吧，不想做。”

　樓寧之：“好啊。”

　那就出去吃，樓寧之上火，兩人先把麻小排除了，再一搜，吃這個上火那個也上火，凡是出門喜歡吃的基本都上火。最後隨便吃了口，找了個甜品店吃芒果綿綿冰。

　兩個人點了一大份，面對面開始打遊戲，莊笙的號火速升級，已經過了100級了，跟在樓寧之後面抱大腿，副本躺過。

　“您的綿綿冰好了。”

　兩人放下手機，澆上牛奶，拿起杓子挖著吃。

　夏天的飯點兒，甜品店裡坐滿了人，都是吃冰解暑的，有和她們倆一樣的女孩兒組合，也有一男一女。樓寧之的眼睛根本不看那一對兒明顯就是情侶的，視線一直往那對看似閨蜜的女孩兒膠著。

　莊笙早發現了，她想看看樓寧之又想出了什麽主意。

　樓寧之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小聲姐姐小聲姐姐，在咱們側邊坐著的，穿紅衣服和藍衣服的兩個妹子，她們倆是不是那個？”

　莊笙故作懵懂：“哪個？”

　樓寧之：“就我大姐那樣的。”

　莊笙：“……”

　不知道樓家大姐知道在她心裡她已經成了“那個”的代名詞，會作何感想？

　莊笙：“為什麽這麽說？”

　樓寧之說：“自古紅藍出cp啊。”

　莊笙點頭：“嗯，有道理。”

　樓寧之說：“你不覺得嗎？”

　莊笙說：“不一定吧，也許就是她們倆一個喜歡藍一個喜歡紅呢，再說cp也不一定是戀人，也可能是好姐妹。”

　樓寧之再次牽扯出她大姐：“我大姐和二姐還是好姐妹呢。”

　莊笙：“……”

　行吧。

　樓寧之不甘心，說道：“我剛看那穿紅衣服的捏了一下穿藍衣服的臉。”

　莊笙：“你也捏我臉啊。”

　樓寧之：“她倆桌子底下牽手了，十指相扣的那種。”

　莊笙淡道：“我們倆也牽了。”

　樓寧之忽然興奮：“哈哈紅衣服偷偷親了一下藍衣服，這下沒跑了吧？”

　莊笙奇怪地看她，並且喂了她一口芒果冰，說：“我們也親過啊，還是舌吻。”

　“我們那是——”樓寧之卡了一下殼，她們倆好姐妹的時候是真·什麽都乾過了，除了十指相扣，沒來得及，但是這兩天也扣過了。

　“是什麽？”莊笙定定地望著她，眼睛裡仿佛有光。

　“是……”

　“嗯？”

　樓寧之憋半天，“……好姐妹？”

　莊笙抬手再喂她吃了一口，這一杓舀得有點兒多，冰得樓寧之一個激靈，半晌說不出話，她眨巴著委屈的眼睛望著莊笙。

　莊笙不為所動。

　樓寧之想半天也沒明白自己是哪裡得罪對方了，怎麽這兩天她老是喜怒無常的，都不像以前的莊笙了。

　兩人相對無言吃了冰品，手牽著手一起逛街，今天是普通的牽法，樓寧之裝著看旁邊的商鋪，手往下滑，找到她的指縫纏進去。

　莊笙沒掙脫，她就偷偷地笑，莊笙也在笑，都沒讓對方看見。

　溜達了一圈，什麽也沒買，但是兩人都挺開心，樓寧之一隻手牽著她，另一隻手摟著她的胳膊，親昵地半偎進她懷裡，聲音甜得發膩：“你為什麽要笑啊？”

　莊笙問她：“你又為什麽笑？”

　樓寧之說：“我開心啊。”說完嘿嘿笑了兩聲。

　“我也開心。”莊笙望向她的眼中滿是柔情。

　樓寧之愣了下，一抹異樣感覺一閃而過，完了，她是不是臆想太多了，怎麽覺得莊笙聲音這麽溫柔，好像就是在跟女朋友說話啊。

　莊笙放出的電流久久沒有得到回應，啪嘰，啞火了。

　樓寧之一顆心跳得飛快，舔舔發乾的嘴唇，下意識選擇顧左右而言他，說：“咱家冰箱裡是不是沒有菜了，要不要買點兒？”

　莊笙歎了口氣，說：“買吧，少買點兒，不然吃不完。”

　買了容易保存的豌豆，還有小雞腿雞翅中什麽的，一個綠葉菜，就從超市出來了。樓寧之把菜放進後備箱，火速繞到前門來要給莊笙開門，莊笙早就自己坐進去了，並且系上了安全帶。

　又不開心了。

　樓寧之都快見怪不怪了，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到底是為什麽？她回憶了一番最近她明顯生氣的時刻，大致分為三種：第一，自己說好姐妹；第二，昨天加了程小鮮肉微信，並且晚上和人聊天了；第三，真的是莫名其妙。

　這三個裡有一個樓寧之是可以解釋清楚的。

　“我加程小鮮肉微信，是有原因的。”樓寧之兩眼目視前方，說道。

　“哦。”

　這明顯冷淡的語氣，樓寧之不知道為什麽就彎了彎唇角，說：“我姐說這個程小鮮肉一定會火的，我就想，我跟他攀個交情，等他火了，你發個微博啊什麽的，讓他幫你轉發一下，帶你一把，你不就也火了麽？”

　莊笙心說，笨死了，就你這個身份，不用和人攀交情，只要跟公司一說，自然有一堆人巴著你。但是她還是為對方這樣的考慮，心中陰霾一掃而空。

　樓寧之說：“昨晚上他是給我發了一堆條漫，星座的，我巨蟹，你雙魚，網上都說特別般配，我想給你看的，結果你睡覺了。”

　莊笙撐著額頭看窗外，笑了。

　車窗外風景飛速倒退，樓寧之忽然就福至心靈了，啞然失笑片刻，她說：“我和程小鮮肉沒什麽，你不要吃醋。”

　莊笙嘴角翹得老高，“我吃什麽醋？”頓了頓，又陰腔怪調地說，“咱倆不是好姐妹嗎？”

　樓寧之把車靠邊停下了。

　莊笙：“？？？”

　只見那個傻不愣登了好久好久，久到莊笙以為這輩子大概都聽不到她主動開口，打算今晚就找對方主動攤牌的樓三小姐，在車廂裡的燈光下無比認真地凝視著她，五官籠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樓寧之說：“不當好姐妹了，當女朋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