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

　鐵門接連兩聲響，莊笙拉過在樓下東張西望、見到她面露訝異的樓寧之就跑。

　“美麗！”

　莊媽媽體力不如年輕人， 從小區追出去沒多久就看不見莊笙的身影了， 眼淚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掉，慌亂哭喊道：“美麗……”

　……

　安靜的小公園裡， 樓寧之輕輕地抱住了莊笙的頭。

　哭過以後，莊笙頭枕在樓寧之腿上，躺在躺椅上，向上望著一碧如洗的藍天發呆。

　“剛剛那個是你媽媽啊？”

　“嗯。”

　樓寧之啃著手指頭， 不知道說什麽來安慰她，剛剛她在樓下看到她媽媽和爸爸了，手裡還抱著個孩子。

　“我沒事了。”莊笙閉上眼， 說， “我睡會兒。”

　樓寧之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溫柔道：“睡吧。”順指擦掉了她眼角的晶瑩。

　莊笙躺了有將近半個小時， 樓寧之腿上血液不通， 開始發麻， 然而她一動不敢動，咬著下唇忍著， 另一隻手刷著手機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腿還是很麻啊。

　……

　“剛剛那個是美麗？”莊父把孩子送進了房間睡覺，在客廳開了電視，聲音調小。

　莊媽媽紅腫著眼睛，點點頭。

　“她還回來幹什麽？”莊父冷聲把遙控器一拍，道，“嫌家裡的臉丟得不夠嗎？”

　“你別這麽說， 她……”

　莊父截口打斷她：“還不是你教的好女兒！我看你跟她也是一路貨色，是不是早就等著機會了，你前幾天在李家的五金店裡呆那麽久，是想幹什麽？”

　莊媽媽臉色一白，輕聲說：“不是你叫我去買東西嗎？老李一時找不到，多找了會兒，我能幹什麽，你覺得我想幹什麽？”

　“想幹什麽你自己知道。”莊父冷哼道。

　莊媽媽嘴唇蠕動幾下，放棄和他爭辯的機會，回屋裡看兒子去了。

　莊父在身後說：“你小心點兒，別把孩子弄醒了。”

　莊媽媽點了下頭，快步回房了。

　莊父看她手一直放在兜裡，心裡起了疑，她前腳走，莊父後腳就起來跟上來了。

　莊媽媽一邊看著兒子，一邊小心地從兜裡拿出手機，找到亮子的號碼，撥了個電話出去。

　“是你，有什麽事嗎？”因為他們對莊笙的態度，所以亮子對她的態度也一點也不尊敬，直來直去裡透著不耐煩。

　莊媽媽：“我想問你一下，美麗是真的回家了嗎？你有沒有她的聯系方式？”

　“回來了怎麽樣，沒回來又怎麽樣？關你什麽事呀？你們不是把她從你們老莊家除名了嗎？要點兒臉吧，是我怕她傷心，才沒把你們說的這些話告訴我莊哥。”

　“我知道，是阿姨對不起美麗，但是……但是你能不能跟她說一下，我想見她一面。”莊媽媽卑微祈求道，“算阿姨求求你。”

　亮子那邊似乎跟人嘰裡咕嚕地討論。

　莊媽媽按捺下焦灼等待著，房門卻忽然被推開了，她條件反射將手機往背後一收，莊父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她：“你在幹什麽？”

　莊媽媽：“我……”

　莊父攤出手：“手機拿出來。”

　莊媽媽遲疑。

　莊父喝道：“拿出來！”

　剛剛睡著的嬰兒被嚇醒了，嚎啕大哭起來，莊父奪過她手裡的手機，斥道：“還不快去哄，一天天地淨知道添亂。”

　亮子和他女朋友商量完了，說：“告訴你也不是不行……”

　“告訴什麽？”莊父說，“麻煩你轉告小畜生，她和我們家一點關系都沒有，以後也不要過來了。”

　說完不給莊媽媽和亮子任何時間反應就掛斷了。

　莊媽媽胸口起伏，不平道：“你……”

　莊父：“再讓我發現你偷偷聯系她，你知道後果。”

　莊媽媽靜默垂淚。

　亮子氣炸了，撈起外套就要往裡衝，他女朋友楊晗拉住他：“你幹什麽去？”

　亮子火冒三丈道：“老子去揍那個狗娘養的老雜種！”

　楊晗：“你冷靜點！”

　亮子：“我冷靜不了，我告訴你，我冷靜了三年了，當年我們哥幾個湊錢給莊哥的時候，我去了他們家，希望他老兩口能也支援一點兒，沒要多少，就隨便給點兒好了，雖然離家出走了也是他們女兒。你知道這老雜種怎麽說的嗎，老雜種說像她那麽人品敗壞的小三，死在外頭算了。我他媽……”

　亮子雙目充血：“三他大爺，我們當哥們的都知道莊哥不是那種人，就這老雜種老畜生不信，還放出話去說莊哥和他們家沒關系了，隔一年就生個大胖小子，唬誰呢？我跟你說你別攔我，我今天一定幫她出了這口惡氣！”

　楊晗：“那我跟你一起去。”

　亮子聽這話，腦子裡的熱血降下來了點兒，說：“你跟我去幹嗎？到時候再磕著碰著你。”

　“我也想去看看他們家到底是一路什麽貨色。”楊晗說。亮子掛在嘴上的莊笙楊晗隔三岔五就聽他說起來，在她印象裡是個極其仗義的人，後來莊笙拍網劇火了，楊晗結合她在劇裡的形象印象一變再變，最後成了一個四不像，今天見到莊笙以後，把所有衝突和對立都融合在了一起。她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都覺得莊笙不是那樣的人，身為生身父母卻這麽不信任自己的孩子，令人怎舌。

　亮子平時木訥老實，但是一涉及到莊笙的事情就容易衝動，楊晗雖然不喜歡和陌生人交際，但是也不想他衝動之下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來，不知道的以為他這架勢是打算去殺人呢。

　亮子：“那你躲在我身後，不要摻和進來。”

　楊晗輕輕地說：“好。”

　亮子抄起茶幾上的車鑰匙，牽過楊晗的手：“我們走。”到樓下他就冷靜了不少了，即使依舊沒有打消要去出氣的想法，也感覺自己和楊晗都不適合好好說話，他只會蠻乾，楊晗害羞，說到能說會道，亮子一個電話撥給了唯一的大學生馬良：“神筆，你在哪兒呢？”

　馬良：“剛回家，吃水果呢。”

　亮子：“我要去趟莊哥家裡，你跟我一起？”

　馬良：“住的地方還是……”

　亮子罵道：“就他媽老畜生和小雜種一窩那家。”

　馬良了解了：“行，你來接我吧，你開車了吧？”

　亮子：“開了，我估計二十分鍾到你家。”

　馬良：“我換身衣服，裝個逼。”

　亮子看看自己身上的外套休閑褲，說：“我不用裝，我這大塊頭，誰見誰不怕，我出發了。”

　二十分鍾後，馬良上車和亮子匯合，穿了一身黑閃閃的鉚釘，逼沒看出來，中二倒是看出來了，亮子回頭一看：“你怎麽穿成這樣？”

　“老畜生不是一直瞧不上我們不良少年嗎？我就要穿成這樣，辣他眼睛去。”馬良問，“怎麽突然要去老畜生家？”

　亮子：“莊哥她媽打電話給我，說想要莊哥聯系方式，我本來不想給的，但是和楊晗商量了一下，我決定問問莊哥再說，她媽沒老畜生那麽壞，就是蠢而已，誰知道老畜生搶了手機，還把我莊哥罵了一頓，我艸他大爺，狗東西，給臉不要臉，要不是看在莊哥的份上，我他媽一天暴打他一頓。”

　馬良從他的敘述裡慢慢地梳理出來龍去脈，說：“就是她媽想要聯絡莊哥，老畜生不同意，還罵了莊哥一頓，是吧？”

　亮子：“啊，就是這樣。”

　馬良陷入沉思。

　亮子問：“幹啥？你慫了？”

　馬良嘖了一聲：“誰慫了，我是在動腦子。”

　“有什麽好動腦子的，揍了再說，我連醫藥費都準備好了，老畜生身子骨好著呢，揍一頓根本揍不壞。”

　“不是揍不揍的問題，”馬良說，“我是在想要不要先知會一下莊哥。”

　亮子：“不行，不能告訴她，她肯定不會同意的。”

　馬良無奈道：“你是為她出氣還是為你自己出氣？”

　亮子：“當然是幫她出氣啊。”

　馬良：“我看你像是想為了自己出氣的，不過我也讚同不知會莊哥，先去吧，見機行事。”

　亮子：“這意思是不揍了？”

　馬良說：“現在是法治社會，別老用揍人解決問題，你要實在生氣，待會兒砸點兒他們家東西，然後丟點兒補償費就行。”

　亮子鼻子都要氣歪了：“我還要給補償費？”

　楊晗拉了拉亮子的胳膊，亮子說：“好吧，那我待會兒把他們家電視機砸了，老畜生喜歡看電視，還有什麽來著？”

　馬良：“你自己想吧，別砸貴的，不值當。先開車，別磨磨唧唧了，天都要黑了。”

　莊父手邊放著兩台手機，電視上電視劇再次進了廣告，他朝屋內揚聲道：“都幾點了還不做飯？是要餓死我嗎？”

　莊媽媽抱著孩子走了出來，莊父說：“醒了？拿來給我抱吧。”

　莊媽媽把沒喝完的奶瓶放在桌上：“你喂他喝吧。”

　“知道了，做飯去吧。”

　莊媽媽沉默著進了廚房。

　砰砰砰——

　砰砰砰——

　猶如地震般的砸門聲陡然響在耳邊，莊父心頭一跳，懷裡的孩子響亮地啼哭起來，莊父嫌惡地皺了眉頭：“誰啊？”

　砰砰砰——

　砰砰砰——

　亮子不能揍人，把邪火都發泄在門上了，蒲扇般的手掌一下一下用力地拍著，也不說話。

　在繼續哄啼哭不止的孩子和去開門中選擇了簡單的一個，他把孩子丟回給莊媽媽，起身走向門口，伸手擰開了門。

　穿著鉚釘一身不良氣息的斯文青年，人高馬大肌肉呈塊狀即使外套也罩不住的魁梧青年，還有一個身材嬌小擺著冷臉的年輕女孩兒。

　莊父認識馬良和亮子，當即皺眉呵斥道：“你們來幹什麽？”

　說著就要關上門。

　馬良讓開一步，亮子抬腳擠了進來，一隻手拍在門上擋住了關門的趨勢，本就黝黑的皮膚因為臉色更黑：“你說我們來幹什麽？”

　莊父：“你們這是私闖民宅，我可以報警。”

　“那你報警去啊，看警察會不會理你。”馬良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差點兒被鉚釘扎了手，神色自若地收回來，施施然踏進房門，“我們來跟你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