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來積蓄的雪從高山上騰飛而下,攜帶著吞沒一切的氣勢, 它們越過凸起的山崖, 雪粉向著四面八方蓬起幾乎遮蔽了半邊天空, 以每秒80多米的速度,瘋狂衝來!
崔左荊又伸手去抓董征, 但抓了個空,震耳欲聾的隆隆聲吞沒了一切其他的聲音,包括他的那句“朝旁邊跑!”
但經過數月以來的訓練, 所有人都知道在不同自然意外發生後應該做的事情, 董征朝著垂直於雪崩的方向狂奔, 但很快他發現,由於周圍全都是雪山, 在其中一處雪崩後, 其他的山受到震動, 頂部的雪也同樣傾瀉而下!
一系列的連鎖反應讓四面八方的雪全都衝著山谷滾下, 此時他們正在半山腰處,董征一把抓過汪雀肩膀, 將她扔到不遠處一塊凸出的岩石後, 大喊:“趴下!”
艾倫發動能力, 拉著董臨海第一時間到達了岩石後, 雙手抱頭趴伏, 董臨海接住汪雀,把她護在自己身體下方,整片大地都在瘋狂震動, 董征拚盡全力,朝前一撲——
雪瞬間吞沒了一切。
手持九節鞭的少年站在最高的那座山頂上,看雪千軍萬馬般淹沒了整個山谷。
下方的幾個小黑點迅速地被吞沒,借著蛇的眼睛,唐疾清楚看到了雪崩來臨時,崔左荊臉上驚駭的表情。
他得意地笑起來。
現在,他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到崔左荊從積雪中爬起來後,和他進行一場真正的較量,最後在對方的慘叫聲中,掏出他的心。
不,不行,皇后叫他抓活的回去。
驟然想到這一點,唐疾懊惱地啊了一聲,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很快又有了其他主意。
唐疾嘿嘿笑起來,就要朝著眾人被掩埋的地方走去。
他剛剛邁出一步,突然,一隻手攀上了他正站在的那塊石頭,緊接著又是一隻手。
一個人爬了上來,他有著金色的短發和煙灰色的眼眸,腰間掛著把銀白的弓弩。
唐疾腳步一頓,驚異地挑起一邊眉毛,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盒子是團隊盒子,只有同在一個隊伍中的朝聖者才能進入。
這個人也是崔左荊那一夥的嗎?那他怎麽之前都沒有見過?
思緒在心間一閃而過,唐疾仍舊邁出了那一步,滿不在乎地朝著崔左荊被掩埋的方向走去。
什麽莫名其妙的人,殺掉就好了。
絕大多數植物的滅絕讓空氣中的氧氣含量變得稀薄了不少,多明戈無聲地長長呼出口氣,抬眸注視著面前一臉邪氣的少年,站在唐疾的必經之路上,筆挺如松。
“我不能讓你過去。”多明戈右手撫上弓弩,一腳將不知何時繞到了他身後,準備偷襲的蛇踢飛出去。
多明戈黑色軍靴上還帶著白色的雪,兩個月過去了,比起在黃昏島時,他眉心間出現了由於長時間皺眉而印刻的紋路,唇角依然淡漠的繃緊,顯得更加冷酷。
“謔,這可由不得你。”一圈圈纏繞在手臂上的九節鞭被握在手中,唐疾將這個突然出現的人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看起來你身上有很多故事,不過很遺憾,你只能等死後去給Kether那小家夥說去了。”
多明戈沒再說話,當鞭子閃電般朝他抽來時,他微微一側身,這狠厲的一擊便和他擦身而過。
破空之聲炸在耳邊,多明戈就地一滾,穩住身形的那刻搭箭,銀白色箭朝著唐疾急射,被少年一鞭抽了出去。
唐疾眯起眼睛,但他的攻擊沒有絲毫猶豫,九節鞭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控制在了多明戈無法近身又不方便使用弩箭的程度。那通體玄黑的鞭子淬了毒,在末端的箭頭上,刻著陰險毒辣的血槽,只要刺入了人體,被傷到的人就會因為中毒和傷口創面過大無法止血最終身亡。
黑鞭在空中翻抽快到眼睛根本無法捕捉,完全不留給人躲避的余地,多明戈就算再怎麽會躲,這下也絕對無法避開!
而這時,男人的身影卻直接在唐疾的面前消失了。
當唐疾察覺到不好立刻回過頭時,一支箭抵在了他的後腰間,箭頭已經微微陷入了少年的皮肉。
他似乎是瞬間移動到了唐疾身後,在此期間還重新上弩,在箭刺入身體的那瞬,唐疾猛一扭身抬腿,躲開的同時狠狠一腳橫揮多明戈腦袋!
多明戈的身影又消失了。
這一次,他出現在了唐疾身側,抓住他此時此刻的唯一破綻,一拳打在唐疾的腰眼處!
腰眼是全身最重要的平衡點,唐疾迫不得已收了攻勢,在雪地裡滾了幾圈,才撐著地停住,他死死盯著就連發絲都沒亂的多明戈,幾乎要咬碎一口的牙。
他為什麽每次都能做出絕對正確的決策,以最完美的姿態發動躲避和進攻?
而且……在這人身上,他分明感覺到了時間的力量。
他到底是誰?
“操……”
被深埋在雪中的崔左荊幽幽睜開了雙眼,嘴裡飄出來一個此時此刻最能表現他心情的字。
那個傻逼,想殺他就直接正面來剛啊,弄出來這一場雪崩是怎麽個道理!
被鋪天蓋地的雪掩埋的那刻,崔左荊隻覺所有感官全都被屏蔽了,隨後在第一時間傳至他腦中的是無比清晰的痛覺。
防護服為他抵擋了大部分的衝擊力,但被千萬噸雪生生拍在地上,還是讓他渾身都隱隱發痛。
在最後關頭他雙手抱住頭盔護住頭部,頭盔還很完整,提供著充足的氧氣,而防護服維持著恆定的20度,光是這兩點,就已經解決了雪崩埋人時,最容易致人死亡的問題。
隊伍的通訊系統裡一片沙沙聲響,大概出了什麽故障,崔左荊喂了兩聲沒有收到其他人的回復,也就不再做徒勞的努力。
他吐了一點口水出來,根據口水流淌的方向判斷自己正面朝下趴著,又等了會兒確定雪崩已經結束後,循著上方開始一點點地慢慢向上挖。
五分鍾後,白茫茫的雪地上一個腦袋冒了出來,崔左荊晃晃,甩掉頭盔上的雪,警惕地環視四周,搜索著任何疑似J的身影,還有他的那條蛇。
還好,刀還掛在腰間,沒有被雪衝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崔左荊逐漸從雪裡站起來,依然沒有發現J的蹤跡。
奇怪了,按理說皇后的人,不應該深刻貫徹落實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則嗎……
他到底躲哪兒了?崔左荊更加警惕起來。
他精神緊繃地等了半天,也沒能等到敵人的進攻,只看得在十米遠處的地方,一個頭盔像地洞裡的地鼠一樣,筆直地冒出了頭。
藺航之拍拍頭盔,“歪歪”了好幾聲,見崔左荊就在面前盯著他看也不說話,便打開面罩,喊道:“聽不見我說話嗎——”
“我通訊系統好像壞掉了。”崔左荊蹚著雪過去,把藺航之拽出來。
“我的應該還是好的,剛才聽到臨海說話了。”藺航之大喘了幾口氣,擔心受怕地望向之前聲音傳來的山頂——那處已經和幾分鍾前的完全不同了,高高的積雪全都傾瀉進了山谷,藺航之一時間竟完全分辨不了他們在哪兒。
“應該沒有被衝得太遠吧……”他抹去唇角的口水,憂心忡忡地問道,“剛才怎麽會有人喊?除了我們之外盒子還有其他人?是NPC還是其他朝聖者?”
“都不是。”崔左荊確定了J並不在,他滿心疑惑,不明白J鬧了一出,為什麽不趁著雪崩在一定程度上消耗了他們後發動襲擊,“那是想殺我的人。”
藺航之:“啊?!”
“之前和你說過,我身上有詛咒,才一直被凍結在十六歲的模樣,施下詛咒的人是純白地界目前的最高掌控者——皇后,而那個要殺我的人,是她的繼承者。”
藺航之愣了下,他花了五秒鍾理解消化崔左荊的話,道:“那個人既然是皇后的繼承者,肯定很厲害吧,你會不會很危險?”
“是很厲害,但也不是沒有勝算。”崔左荊見藺航之沒有多少驚訝的表情,挑了下眉,“你似乎一點都不吃驚?”
藺航之笑了下:“早就猜到你身上有很多秘密了,你這麽厲害,哪能是普通的囚徒,董征他能和你結契,還是血契,肯定也不簡單吧。”
“他簡不簡單我不知道,反正當初我遇見他的時候,這兄弟倆都還是一對菜雞。”
藺航之摩挲著下巴:“讓我猜猜……當年你、傅哲還有叔叔屬於同一個小隊,你們做了一些可能觸動了皇后利益的事情,才會每個人身上都背負了詛咒,最有可能觸及到她利益的事情……你們想篡位?還是殺了她什麽人?”
見藺航之消化良好的模樣,崔左荊也放心了,道:“一直沒告訴你們,就是怕你們接受不了,畢竟可不是每個人都有魄力去對上最高存在的。現在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那除了繼續跟我走下去之外,你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藺航之故意問道:“如果我不想呢?”
崔左荊也故意凶巴巴地道:“那我現在就殺了你,多好辦。”
藺航之趕緊舉起兩手,“這麽長時間的隊友了,大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只要你不嫌棄我可能沒什麽用處的話就好。不過話說回來,你竟然那麽強的嗎?”
“呵,愚蠢的人類,害怕了嗎?”
藺航之點點頭,他剛想再和崔左荊貧兩句,就聽到通訊器中傳來董征的聲音:“航之,你們那邊怎麽樣?阿左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他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