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左荊將卡牌夾在兩指之間,挑釁地覷著那三個人, 突然感覺指間一空。
他回過頭, 汪雀不知何時到了他身後, 正拿著那張卡,咬破了食指, 把血按在卡背面倒吊人的圖案上,眼中神色異常堅定。
對於普通的囚徒牌,規則並沒有那麽多, 誰拿到了, 在上面滴血結契, 牌中的囚徒便屬於誰。
白色光芒閃耀,嶄新的囚徒契約覆蓋了以往的, 從即刻起, 女人成為了汪雀的囚徒。
崔左荊轉過去繼續看那三個不知好歹的家夥, 崔左荊這一擊的速度太快了, 其他兩人完全沒看清他的動作,同伴便直接倒地。
這還只是他們裡面中一個身量不高, 看上去很無害的少年。
明晃晃的實力差距讓兩人瞬間沒了還擊的心思, 他們很識時務地拽著隊長的胳膊, 就要帶著他走。
“精神攻擊, 你會精神攻擊, 你是腦域開發者!”隊長捂著鼻血狂噴的鼻子狼狽起身,沒有看一拳把他打到血崩的崔左荊,他死死盯著董征, 叫道,“船上的那個人,船上的那個人是你殺的對不對!”
董征沒有否認,冷冷道:“是又怎麽樣。”
盡管餛飩分裂者小隊們的眾人沒什麽太大感覺,但精神類能力的確是所有能力中最稀有,最難覺醒的。每一個成熟的腦域開發者都有著令人不寒而栗的能力——他們擅長從意識方面將一個人摧毀,不動一兵一戈,就像傅哲。
這三個人真的怕了,他們還沒忘記當初那個可憐家夥的死狀,整個腦組織被破壞,腦漿都從耳朵裡流出來了。
崔左荊抬刀虛虛指了指其中一人的襠下,笑意陰森:“這麽饑渴的話,你們不如相互內部解決?正好都能爽到。”
“草,你們等著。”其中一人相當不服氣,可性命要緊,只能罵罵咧咧地扶著受傷的隊長跑了。
他們一路上經過許多盒子遇見那麽多人,哪裡碰上誰瞎管過閑事,怎麽這回就這麽倒霉?
“行,我等著,等著要你們的命。”崔左荊高聲喊道。
那三人很快不見了蹤影,崔左荊氣還沒撒夠,只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對茫然地沒明白發生什麽的女人道:“衣服穿上。”
他感情缺失,並不代表做人最基本的道德也沒了。
女人害怕得渾身都在發抖,在她看來,被同樣有那麽多男人的隊伍奪走,只不過讓她從虎口到了狼窩罷了。
汪雀走過去,把外套脫下來給她,看到除她之外的另一個女生,女人婆娑的淚眼立刻亮了,就像找到了救星般,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汪雀把女人的褲子拿給她,柔聲道,“把衣服穿上吧。”
董征直到現在還有種忍不住的反胃感,他緊皺著眉頭,低聲向崔左荊問道:“真正的囚徒……就是這樣嗎?”
這是他第一次在盒子裡見到其他人的囚徒,董征自認為已經是個心志堅定的成年人了,但仍從靈魂深處覺得惡心抗拒。
更別說隊伍裡的兩個半大孩子,如此赤裸裸擺在台面上的惡,讓董臨海三觀都被顛覆了。
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血淋淋地認識到殘酷的森林法則。
崔左荊:“這個看命,我過去認識的人中,也有對囚徒很好的,人的利他性存在於天性中,本能就會善待和自己相似的生物,但同樣,人要是惡起來,比最凶殘的魔鬼都要可怕。”
董征沉默地點點頭,那邊汪雀在安撫她的新囚徒,幫她把衣服穿好,而其他人都默不作聲地遠遠在一旁,不去看那個方向。
藺航之過來看了看白色的囚徒牌,那背面的圖案是被單腳倒吊在樹上的倒吊人。
“你叫什麽名字?”汪雀幫她把肩帶拉好,系上上衣的扣子。
汪雀一看就是那種沒有任何攻擊性溫柔姑娘,女人攥著她的手,終於勉強反應過來意識到了方才的突變,忍不住再次流下淚來,哽咽道:“我叫莉蓮。”
她口音像澳大利亞人,汪雀扶著她站起身,道:“我叫汪雀,這些都是我的隊友,他們人很好,你不用害怕。”
莉蓮點點頭,仍舊十分膽怯,不敢和其他人有視線上的接觸,眾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那三個男人的事情,汪雀問道:“要不要回囚徒空間休息一下?”
莉蓮點頭,隨即又搖搖頭,輕聲道:“他們是從東海岸登陸的,昨晚在峽谷發現了一處破敗的遺跡,從裡面拿到了本殘缺的書,上面應該是古英語和希伯來文。”
那些男人隻把她當做逃不出手掌心的奴隸,做什麽都不避著她,她知道幾乎所有的事情。
“他們三個的能力分別是全身角質化,讓自己的身體稍微變輕,瞄準能力增強,還有一隻猴子作為召喚獸。”莉蓮一股腦把所有事都說了出來,不安道,“我、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希望能幫到你們——”
她話音剛剛落下,董征便兀地察覺到了種危機感,他一把攥住莉蓮手腕把她朝旁邊一拽,道:“低頭!”
莉蓮被他拽地一個踉蹌,下意識地倉皇低頭。
乓!
崔左荊猛一抬手,唐刀當即將那支急速飛來的箭挑飛出去。他回頭,身後樹影掩映處的男人見一擊不成,收回弓箭,當即罵罵咧咧地跑了。
如果不是董征提前發現,崔左荊擋住,這支箭現在就已經刺穿莉蓮的後心了。
已經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寧願毀掉也不留給別人。
莉蓮眼中終於再一次流露出無法掩飾的驚恐,汪雀被驚呆了,董征當即用手指在空中畫了個紋路給她看,道:“召喚方法。”
汪雀學著做了遍,把莉蓮喚回了囚徒空間。
這下她終於可以算暫時安全了。
崔左荊沒有去追,那人估計就是莉蓮口中擁有瞄準增強能力的那個,才能把箭射的那麽精準,他雖覺得這三人爛透了,卻也並不想充當審判者的角色。
惡人自有天收。
董臨海皺著眉頭道:“好惡心。”
“惡心的事多著呢,這裡又不是什麽天下大同的和諧社會。”崔左荊拍拍還沒緩過勁來的汪雀肩膀,道,“走吧,別在耽誤時間了。”
一行人繼續出發,相對之前沉默了許多,汪雀雖然不清楚崔左荊的底細,從多日以來的相處中也不難猜測出崔左荊在成為囚徒前一定是非常強的朝聖者。她走著走著就到了少年身邊,輕聲問道,“崔哥,你之前……遇到過很多次這種情況嗎?”
崔左荊被汪雀一聲“崔哥”叫的有點高興,他真正年紀和董征一樣大,卻因為外表一直被人當做小孩子,汪雀是第一個把他往高了叫的人。
“差不多吧,有時候人性的惡遠遠超出想象,不光在這些玩家中間,還表現在眾多盒子的劇本裡,玩偶之家你還記得吧,當時你出去後,是不是過了好久才緩過勁來的?”
汪雀點點頭。
崔左荊:“所以身為朝聖者,更需要做的是提高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免得在見到皇后前,自己先崩潰了。”
“當然,也不是就意味著就不需要懷有善意了,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去幫助改變那些悲劇,還是有可能起到一定效果的,最起碼在玩偶之家裡,阿加莎在她夢中的世界裡永遠幸福了。”
路上董征交給了汪雀一些操縱囚徒的方法,普通囚徒和主人之間沒有精神連接,她需要掌握的只有不同情況下的各種召喚。
汪雀將囚徒牌穩妥地收在了最貼身的地方,這是她的第一個囚徒,也是她救下的朋友,一個甚至比她還要弱,需要她保護的朋友。
她朝囚徒空間裡看了眼,莉蓮已經睡著了,她也就二十出頭,比汪雀大不了幾歲,整個人相當沒有安全感地縮在床的一角,緊緊抱著被子。
心酸的同時,汪雀隻覺自己足夠幸運,才遇見了這些對她那麽好的隊友。
越深入樹林路就越難走,島的中間部分凸起成一座山丘,不算太高,被鬱鬱蔥蔥的綠完全覆蓋。維克多爬上高大樹木的頂端,看到空曠天空中已經快要消散的煙,確定他們前進的方向沒錯。
遠處傳來不知名動物的吼叫聲,一條紅色環紋的蛇悄無聲息地從樹上爬過。這棵樹不同於周邊的其他喬木,是一棵挺拔的雪松,樹皮上滿是褶皺,枝葉肆意朝周邊伸展,塔一般地直指天空。
眾人腳踝胳膊這些裸露在衣服外的地方全都被蚊蟲叮咬了一個遍,崔左荊側頸被咬了個紅紅的包,癢得他忍不住伸手去抓,很快把那一整塊皮膚都撓得通紅。
不撓癢得受不了,撓了後又很疼,崔左荊心煩意亂,很想到囚徒空間中躲一躲。
“喂,我想先——”崔左荊回頭去找董征,卻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空無一人。
人呢?
少年瞬間警覺起來,剛才他沒有聽到任何不同尋常的聲音,怎麽會突然間所有人都不見了?
“董征?”
沒人回答,只有鳥類在某一支枝頭不停歇地叫著,似乎還有蟬和猴子的聲音。
“維克多?”
呼喚石沉大海。
崔左荊握緊手中地刀,站在原地環視一周,未曾發現端倪。
他眉頭緊皺地朝著原路返回,掀開紛雜的枝葉和灌木,視線陡然清晰——
董征面朝下倒在地上,在他脖子的大動脈處,兩個細小的空洞裡正不斷湧出黑色的血,染汙了半邊身子。
而維克多在他腳邊,紅色環紋的蛇纏繞在他身上,不斷縮緊纏得更緊,吐著猩紅的蛇信,就要活活將一動不動的白貓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