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的空間力量被一種和它本源的能量干擾, 讓我在相當短暫的時間裡失去了對董征情況的監視。”傅哲說道:“我差不多猜到是蘿洇了, 就算你不過來, 明天我也是要去問董征的。”
崔左荊:“正好省功夫了,這樣看的話, 她的力量要比現在的你強一些啊。”
“是,我猜她差不多接近解除第二道封印的狀態了。她有沒有向董征透露現在的下落?”
崔左荊搖搖頭:“沒有任何關於方位的提示,所以我更傾向於她給董征的是某種提前就準備好了的映像。”
傅哲沉吟不語, 摩挲著書籍粗糙的封面陷入思索, 玄色洞簫放在桌上。
“起碼現在已經獲得更多的線索了, 剩下的,都不過時間問題。”崔左荊倒是很樂觀, 他回來才不過三個月, 就已經有了這麽多事情發生, 而且總的來看, 好事要多得多。
“是。”傅哲微微一笑,隨即他突然想到什麽, 囑咐崔左荊, “這些天多注意下汪雀, 她狀態不是很好。”
崔左荊一下明白了:“你又在幻境中搞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我從不製造恐懼。”
崔左荊自以為很隱蔽地撇了下嘴, 自動接了他後面的半句話:“是是是, 你只不過挖掘恐懼,把人小姑娘嚇壞了還要我收拾爛攤子,可真行。”
傅哲:“我可沒讓你收拾, 多注意而已,開導的工作已經交給維克多了,她對維克多的戒心是最輕的。時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封印的事情不要急,我還在研究。”
崔左荊早就想知道回來了這麽久,除了最開始無盡列車上讓維克多變回了年輕貓咪之外,他為什麽連一丁點時間力量都沒感覺到,一下子來了精神:“有思路了嗎?”
“有一點了,初步猜測是你離開了純白地界八年,需要支付一定的時間債才能真正和這裡契合……具體還不太清楚,別著急。”
時間債這詞對崔左荊來說還挺新奇,既然傅哲讓他別急,便沒再多問,回去休息了。
這一晚,對許多人來說是個不眠之夜。
“其實你選擇棄權,並不只是因為董征撐不下去了吧。”
傅哲的聲音仍然回響在耳邊,汪雀將自己縮進被子,但仍然躲不開無孔不入的冰冷和黑暗——
“不管你經歷過什麽,有怎麽樣的過去和傷痛,在這裡,都需要把你的懦弱拋掉。”
“如果不想害了其他人的話。”
夜風中帶著潮濕的水氣,似乎要下雨了。
天空並不晴朗,低雲遮住星月,似乎一伸手就能觸到。董臨海坐在天台上,深吸口氣,又重重地歎出來。
這個向來吵吵鬧鬧的少年似乎也明白了什麽叫做憂鬱,他在天台坐了很久很久——來到純白地界後他們住的公寓最頂層就有個天台,這也影響了董征對Ⅻ區住處的選擇。
雖然平時都活動在傅哲的古堡裡,臨海時不時都會出來再公寓待一段時間。古堡裡實在太悶了。
董征欺騙讓他如鯁在喉——是的,董臨海把這看成欺騙,仗著自己對他的無條件信任,給他下套。
為什麽要這樣啊……如果堂堂正正依靠最後關卡比賽的話,他也肯定贏不了啊,既然老哥怎麽都會贏,那為什麽還要騙他?
他再一次重重歎了口氣。
艾倫練完槍跑去和溫泉旅館老板娘溫存了,回來時已是三更半夜。
他有些疲倦,但總的來說還是神清氣爽,愛情有時候真的有種魔力,他和風間穂裡認識明明才不到一個月,就感覺仿佛在一起了很久一樣。
他回到城堡,維克多正從樓梯上一級級地跳下來,他白天睡多了,現在反倒精神。
見艾倫回來,維克多道:“臨海不在房間裡,從比賽結束他就心情不好,我本來想和他聊聊,現在連人都找不到了。”
“不在房間裡嗎?”艾倫看了眼時間,凌晨一點半。
“我可能知道他在哪兒,等我去找找。”艾倫進廚房,出來時手裡拿了兩罐啤酒。
董臨海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有點困了,但不想回去睡覺。
他歎了口氣。
“少年啊,是什麽讓你如此憂愁?”艾倫故意做作的詠歎調從身後傳來,董臨海沒想到還會有別人上來,驚訝地轉頭看他。
“這個點沒回去,叔叔有點擔心,讓我出來找找。”艾倫在臨海身邊坐下,將啤酒給了他一聽,望著Ⅻ區中的一棟棟樓房和下方街道旁的燈光,微亮的風吹得精神一震,“這天氣真舒服。”
董臨海應了聲,單手拉開拉環,仰頭灌了一大口。
“去過美國嗎?”艾倫突然問。
“去過夏威夷。”臨海每三年都會被家裡帶著去夏威夷度假,今年本來他高考完也應該再去的,沒想到出了車禍。
“我家鄉在加州,加利福尼亞,聽說過嗎?在美國西海岸,可以算如今美國最好的一個州。”
說起自己的家鄉,艾倫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似乎再一次回到了那有著溫暖的夏日,金色沙灘,和街邊賣冷飲的流動餐車的小鎮:“我家的房子就在海邊,每天放學回家後我都會跟同學一起打橄欖球,累了後就搬著躺椅,和我爸一起看日落。”
“後來我談了個墨西哥的女朋友,她要來中國,我不顧家裡人反對陪著她一起去了。那時候我住在廈門,廈門氣候和我家差不多,都很暖和,也有很漂亮的海。”
董臨海抿著啤酒,默默聽著,艾倫的墨西哥女友臨海曾聽他提起過。
“她在中國讀完大學,就要回墨西哥,又想讓我跟著她回去,但這次我拒絕了。”
“我為她做了那麽多,放棄了那麽多,為她離開了美國,放棄了讀布朗大學的機會,她卻一點都不願意退讓,所以……最後我們還是分手了。”
臨海忍不住道:“她這也太過分了吧,一點都不為你考慮。”
艾倫聳了聳肩,“是啊,當時我氣得要死,現在隻慶幸還好和她分手了,要不然以後她還不知道會要求我做什麽呢,也算及時止損。”
臨海被這聲及時止損逗得一樂,轉而又重重歎了口氣。
“不會還在為訓練的事情心煩吧?”
臨海小聲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說實話,要是你或者航哥坑我我絕對不會這樣,頂多打鬧一陣就完了,現在放到我哥身上,怎麽就這麽難受呢?”
“你把董征看的太重了吧。”艾倫一針見血,“其實這真的沒什麽啊,剛開始我們所有人都知道最後一定會相互淘汰的。”
“他把我淘汰我絕對不會有意見,就這個方法,讓我感覺好像被利用了一樣,他利用了我對他的信任。”董臨海頓了頓,繼續道:
“從小我爸媽就讓我跟著他學,因為他真的很優秀。他比我大八歲,我剛上初中他就已經開始自己創業了,那時候如果我考砸了就把他拉過來開家長會,闖了禍也都下意識地找他,不管他在忙什麽,基本上都會抽時間過來。
“後來我們倆出車禍來到純白地界,就成了彼此唯一的親人和依靠,他也都一直在護著我,在我哥情況最危急的時候我也用了已知的唯一方法救了他……雖然坑到了崔左荊。
“在我因為能力不高興的時候,他也有在安撫我,他讓我做的任何事情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回去做的,因為我相信他不會害我。”
第一滴雨終於落下來,在皮膚上留下微涼的痕跡。
但兩人誰都沒有回去躲雨的意思,這樣的小雨對兩個粗糙的男生來說就仿佛不存在。
艾倫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這可能就是問題的重點,傅哲說的一點也不錯,對一個人無條件的信任並不是件好事,很多情況下,人都身不由己。萬一日後董征受到了脅迫之類必須要用錯誤的方式去蒙蔽某些存在,而你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無條件信任他,可不就壞事了嗎?”
董臨海不吭聲了,他想了想,覺得艾倫說的的確有道理。
“崇拜有時候並不是件好事,無論在哪裡,人們最需要的永遠是自己選擇方向。不要太敏感了,你們兄弟倆有血緣關系在,董征也一直對你那麽照顧,所以你要相信他沒有別的意思的……要是實在別扭,那就找他把事情說清楚吧,自己一個人在這生悶氣胡思亂想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嗯!”雨漸漸的下大了,董臨海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手裡還拿著喝空了的啤酒瓶,他兩隻胳膊伸直高舉過頭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深吸口氣,又長長舒出來,仿佛渾身都在這一刻得到了放松。
“謝了倫哥,和你說完感覺舒服了好多,有時間我會找我哥聊一聊的。”
“客氣啥。不早了,趕緊回去吧,明天還要照常訓練,要是影響到了可就慘了。”
艾倫用力拍了他肩膀兩下,兩人相互攬著,冒著細密的雨絲,嘻嘻哈哈地離開了天台。
翌日一早,艾倫和臨海果然齊刷刷地起晚了。
崔左荊聽維克多說大概也能明白昨晚發生了什麽,董征昨天失血太多,雖然他堅稱自己已經沒事了,崔左荊仍然沒有讓他參與訓練。
開玩笑,萬一董征半路堅持不住暈了,他豈不是也要跟著受苦?
汪雀狀態也很差,小姑娘眼底一大片烏青,顯然整晚都沒有休息好。
就除了藺航之挺精神,崔左荊見狀明白晨訓大概是沒法進行了,他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道:“航之還是去跑步,你體力太差不能不練,你們其他人……去訓練射擊吧。”
董征:“我真的已經沒事了。”
崔左荊把他推到一邊,笑道:“你老實待著吧還是,想坑自己你隨意,牽扯到我的話,可就不行了。”
董臨海看著這兩人,心裡又有點不是滋味,捂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