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征和王艾倫已經悄無聲息地摸到了古堡的二樓。
整個城堡裡並沒有多少人,董征本想去廚房看一眼董臨海的情況,但從貯藏室到廚房需要穿過整個大廳,容易驚擾正在打盹的侍女,還有個雜役蜥蜴抬著桶什麽東西剛進去,危險系數太大了。
權衡之下,他便幾乎沒有猶豫地直接上了二樓,去找花衣魔笛手。
古堡太大了,特別容易迷路,不過好在似乎是笛手的專屬領地,並沒有仆從在。
右邊走廊的第三扇門後面是浴室,兩人路過的時候聽到裡面有水聲,想來剛從外面回來的笛手正在沐浴。
按照幾乎所有文藝作品裡魔法師都會把自己的法器隨時帶在身邊的設定來看,笛手也肯定不會讓笛子輕易離開自己,畢竟是對他來說最為重要的東西。
作為專為新手設立的劇本,盒子的難度低到令人發指,正常情況下一個法力高強身體孱弱的魔法師怎麽可能不會在自己的老窩裡布下重重陣法和禁製,能由著董臨海殺了雜役和主廚,接二連三蘇醒的其他人開始設計逃出地牢,董征和王艾倫在二樓瞎轉,還想偷東西?
要是笛手想,以他的能力,眨眼的功夫就能讓這些人死的渣都不剩。
兩人屏息凝神地在外面聽了一會兒,決定趁著這絕佳的好機會趕緊去搜一搜笛手的臥室。
他們在整個二樓找了一圈,所有門都推著試了試,絕大多數都打不開,終於在走廊的最左端找到了主臥。
“我的天啊,主人會住得這麽偏僻?神經病嗎?”王艾倫小心地推開門,吐槽道。
雖然和王艾倫認識才不過兩個小時,可有出生入死的情誼在,董征在他面前也稍微放松了些許:“我要是那個笛手肯定會回你:這是我家,我想住哪裡就住哪裡。”
臥室是一個人最私密的空間,其中的裝潢一定程度上能夠推測出主人的性格。臥室的空間很大,最中央是張典型的中世紀大床,層層疊疊的垂縵被綁在床柱上,絲繡的被子工整鋪展開來。床頭櫃上是銀質燭台和水杯,正上方的牆上開著窗戶。
右手邊的牆壁上靠著個大衣櫥,除此之外,這間臥室的余下所有面積都被各種各樣的書籍佔據。這些書堆在地板和牆角,竟讓進入臥室的兩人一時間都沒有下腳的地方。
“我去,也太恐怖了吧,這麽多書。”王艾倫隨手拿過一本,封面上寫著《煉金術進階Ⅲ》,內容……嗯,他看不懂。
他又翻開一本,《腦葉之謎與煉金術——黑魔法的起源》。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城堡這麽大,他應該有一個專門的書房才是,這些書有可能只是他睡前要看的。”董征跨過幾摞書,到了床邊,床頭櫃上的水杯下壓著一張羊皮紙,上面的圖案他非常熟悉——
正是地窖中羊皮卷上的陣法。
只不過這是個未完成的陣法,相比於羊皮卷上的,有好幾處最為複雜的地方空缺著。
董征在地窖時就覺得羊皮卷上的信息可能會用到,用心記過圖案,現在也還記得。
旁邊就有羽毛筆,方便隨時補全,但董征卻沒有立刻動筆,而是在心中問道:【你知道這個陣法有什麽作用嗎?】
羊皮卷上的注釋是拉丁文,他實在沒能看懂,如果這個陣法補全激活之後會起到什麽負面效果,那就糟糕了。
不能貿然行事。
囚徒空間中的少年沉默了一瞬:【這個陣法可以向時間掌控者借用力量,如果他願意的話,你可以短暫的獲得操縱時間的能力,暫存在手心裡。】
董征本來沒指望著崔左荊真的能回答出來,畢竟這只是一個低級盒子,崔左荊再厲害也不可能知道隨便一個小小的陣法。
可他竟然真的知道。
既然如此,董征也就不客氣了,追問道:【如果他不願意呢?】
【那激活陣法的人會受到反噬,陣法越強大受到的反噬就越嚴重。】崔左荊道:【不過現在你可以隨便使用,純白地界的時間主人還被困在混沌之中,現在無論是誰向他借用力量,他都只能同意。】
這樣。董征將崔左荊說的牢牢記在心中,他用羽毛筆沾了沾墨水,按照記憶中的圖案,一筆筆地補全陣法。
在地窖那種陰森恐怖的環境裡還能短時間記住複雜的圖案,在說明董征記性不錯的同時也體現出了一些別的。
原本因為血契被動和他綁定的崔左荊愈發滿意了。
這人才是第一次正式進入盒子就有這樣的表現,比他當初都要好得多。
當然,可能有年齡和現實世界閱歷的問題起到一定的影響,但無可否認,董征絕對是個好苗子。
王艾倫湊過來看,因為無法塗改,董征每落一筆都要思考一陣,確定的確是這樣才會畫上去,用了將近五分鍾,陣法的最後一道線條終於將一切串聯。
淡淡的黃色光芒從圖案上浮現,緩緩上升,在空中停滯數秒後,流竄至董征的掌心,在上面留下陣法的輪廓。
在陣法附著在他掌上的瞬間,董征知曉了它的正確使用方法。
【克洛諾斯的指紋】
作用:能夠將除使用者之外所有(包括但不限於物體、靈體)的時間暫停十秒,只能使用一次,無法帶出盒子。
使用方法:意念催動。
注釋:是誰偷走了克洛諾斯無意留下的一個指紋印?
時間,純白地界的五大基本元素之一。
牢牢封印在意識之海中的時間力量被抽走了一絲,雖然只是較之於地球和砂礫般的微小,但身為這股力量名義上的主人,崔左荊依然清晰的感覺到了。
少年坐在床沿,抬手撫上右手的手腕,三道封印隱隱約約顯露出來。
當年在朝聖的最後關頭,他們小隊的五人分別被時間,空間,身體,夢境,混沌五大元素的選中,獲得了掌控它們的能力。
但皇后設下了詛咒,讓他們非但無法自由的使用,反而在封印之下成了這些元素的囚徒。
正是這個詛咒,讓“時間囚徒”崔左荊的時間永遠凍結在了十六歲——他離開純白地界回到現實世界的那一刻。“身體囚徒”維克多被永遠困在了貓的身體中。
八年來的時間沒有在崔左荊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眼睜睜看著比他小五歲的妹妹一點點長得比他還要大,父母頭髮逐漸花白,眼角皺紋加深,只有他,仍舊是十六歲的模樣。
也因為如此,一家人不得不每兩年就搬一次家,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去,而崔左荊也從“哥哥”變成了“弟弟”,被介紹給新鄰居。
終於,崔左荊再也不願家人因為自己而奔波和隱瞞,在維克多日漸衰老的情況下,他重返這場噩夢,隻為擺脫本不應該被他們經受的命運,終結一切。
還有……看看至今還困在這裡的老朋友傅哲、蘿洇、池鯉鮒奈奈的情況如何。
他找到了傅哲遺失的靈魂碎片,情況並不算妙,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這個碎片是傅哲的“善意”。
一個失去了良心,道德和善意的傅哲會是怎樣,崔左荊無法想象。
獲得陣法符文之後兩人又搜了下臥室,除了一堆內容獵奇的書之外沒有再發現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了。
地上的書中有一本拉丁文、希伯來文同英文的對照翻譯,按照劇本,參與者如果想要知曉羊皮卷上拉丁文的內容,本應該在笛手回來之前,找到書一點點翻譯出上面的文字。
這必須要求來者在地窖中發現羊皮卷並記下上面的內容,十分考驗記憶力,是用來偷笛子的最簡便方法。不顧會有負面影響,直接莽撞的補全陣法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樣的後果如何就全要靠運氣了。
如果沒有獲得這個陣法,參與者還可以用其他方法——比如說仗著身上能保證他們不被魔笛控制的護身符和笛手硬杠。
但有崔左荊忙幫開掛,所有的一切都免了。
估摸著笛手也快洗完回來,董征和艾倫趕忙離開了臥室,準備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催動陣法,借著暫停的時間將笛子偷走。他們在二樓長廊的轉角處等了會兒,果真看到沐浴完畢的魔笛手從浴室裡出來,步調平緩地走向臥室。
笛手已經脫掉了最外面的彩色長袍,有戴帽子,這下更能清楚地看到面容。
這是個長相清秀的青年,挺內斂的模樣,略顯普通的臉卻因為兩顆淚痣染上了幾分妖異,讓人一下子就能記住。在他的腰間,就別著那把施法所必須要使用的笛子。
董征在進入這個盒子之前略讀過引導者小醜發給他的《純白地界生存手冊》,裡面說到在純白地界中死去的人並不會立刻消失,而是有機會成為囚徒、管理者或者npc,如果再次死去,則會變成盒子中的怪物。
就像亨利那樣。
如果怪物死去,那就是真正的死去了。
所以無論是小醜,崔左荊還是眼前這位花衣魔笛手,在生前都應該是朝聖者當中的一員。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能夠留存生前記憶的,只有囚徒了吧。死後成為管理者或者npc的人都會忘記從前的一切。
這時的董征不知道,崔左荊是所有囚徒中的異類。
躲在角落裡的兩人正商量著要怎樣偷走笛子,卻聽到了樓下大廳裡的吵鬧,似乎是一瞬間,短兵相接的脆響、利器刺破血肉的悶聲和慘叫聲就此起彼伏,一下子讓安靜的城堡沸騰起來。
“快把它的槍矛和劍繳了!”
“砍它尾巴!”
“又有其他人過來了——淦!怎麽全都是蜥蜴!這到底是哪兒啊!”
怎麽回事?!
和滿臉“WTF”的艾倫對視一眼,董征皺著眉頭,悄悄地從欄杆後探出頭去。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克洛諾斯:古希臘神話中的第二代眾神之王,十二泰坦神之一,掌管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