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2日,純白地界已經進入了冬季, 眾人穿著厚厚的衣服, 再一次來到了車站。
在眾多大包小行李的朝聖者之間, 他們無疑是一群異類,兩手空空, 沒有帶任何行李。
董征將買好的四張票分給大家,崔左荊在他的囚徒空間裡,這樣就能少兌換一個人的車票, 省下二百積分。
從雪原蟲跡出來後, 傅哲告訴他們, 他得到確切消息,地獄馬戲團下一次巡演將在巨樹之巔, 在失去艾倫後, 他們的積分正好足夠四張車票了。
大家商量過後, 決定就此動身。
臨行之前, 他們去看了老板娘,是告訴她艾倫的死訊, 也是向她告別。
董征都不想回憶當時的畫面, 比起情緒崩潰的嚎啕大哭, 更讓他受不了的是風間惠裡強忍的淚水, 她請他們吃了最後一頓飯, 腕上是艾倫送給她的四葉草手鏈,祝福他們之後的朝聖旅程會一路順利。
她在三年前死於某個盒子,被Kether挑選成為了一名管理者, 在Xll區開了一家溫泉酒館。
她遇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短暫的接觸後他們便消失在她的世界中,死在了盒子裡,或是永遠離開了Xll區。
艾倫也和她說過,隊伍在獲得足夠的積分後,會前往下一個區域,她在短暫的傷心後便釋然,只要他們留給彼此足以回憶一輩子的美好記憶,就足夠了。
不必知道彼此的結局,在最愛的時候分別,沒有任何不美好的斑點,只在回憶中留下對方最好的樣子。
可現在艾倫死了。
董征沒有告訴她艾倫在最後遭遇了什麽,有些事說出來,只會讓她更難過。
車還沒來,眾人前往站台,在閘機口處被長著兩顆頭顱的巨大怪物攔住。
“檢票。”
“我們去往巨樹之巔。”
怪物挨個看過他們的票,撕下副券,聲音如同天邊滾來的悶雷:“你們應該知道規矩吧,想要進入站台,必須要通過我的考驗才行。”
眾人早就知道,越靠近皇后宮殿的區域審核就越嚴格,車票說到底只不過給他們一個參加考驗的機會,如果沒能通過,還需要再買車票,直到看守者願意放行。
董征:“我們準備好了。”
看守者滿意地嗯了一聲,接著猝不及防地從身後摸出來一副麻將,放在他喝茶的小桌子上:“陪我來打麻將吧,如果你們贏了,我就讓你們過去。”
所有人都愣了,許久,董臨海呆呆問了句:“麻將?”
看守者已經自顧自地把桌子清理好,將牌從箱子裡拿出來了:“對,能在我手裡贏得人可不多,你們可要小心一點。”
董臨海無語:“……您之前一定是個四川人。”
“誰知道呢,上輩子的事情,我早就不記得了。”怪物坐在莊家的位置,從口袋裡摸出個骰子,睜著兩隻像是沒睡醒的眼睛,指指剩下的三個位置:“來吧,別耽誤時間了。”
眾人隻得就坐,汪雀不會,就站在一邊圍觀。
藺航之小聲道:“我已經記不得上次打麻將是什麽時候了……”
他工作很忙,回到家除了吃就想睡,好久沒有其他消遣了。
董臨海:“我也……”
董征沒說話,不過他那不太熟練的理牌技術就已經說明一切了。
崔左荊在囚徒空間裡圍觀,少年坐在床邊,道:“沒事,我挺厲害的,可以指揮你。”
大家都不太有什麽信心,本來還以為看守者的考驗需要一定的武力值或者策略才能完成,沒想到……沒想到竟然是打麻將嗎!
這是什麽神奇的考驗!
擺好牌,看守者擲骰子,大家開始取牌,董征沒什麽表情,不過崔左荊感覺他應該會有些緊張。
畢竟打麻將這事兒,都不是大家所擅長的,既然看守者提出這個考驗,那他肯定技術很好。
將牌全部摸完後,藺航之愣了下,正當身為莊家的看守者想要牌時,藺航之清了清嗓子,道:“那個……”
看守者兩隻比碗還要大的眼睛立刻看向他:“?”
藺航之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他深吸口氣,雙手把自己的一排牌推倒,道:“清一色,天胡。”
眾人:…………………………………………………………
列車在他們的目的地巨樹之巔停下。
藺航之捂著腦袋上進列車時在門框上撞出來的包,兀自鬱悶。
和他們同行的人並不多,董征首先去申請在這一區域的住處,崔左荊被放出來了,正打量著車站的一切。
時隔多年又來到這裡,看起來變化不太大的樣子。
完成住房申請,他們過去看了眼,照樣是個帶著天台的房子。
董臨海站在天台上,又想起美蘇爭霸後他糾結於董征對他的欺騙,艾倫半夜跑上來安慰自己的事情,他甩甩腦袋,強行將那些畫面從眼前甩出,讓自己不要沉溺於悲傷。
他是想念艾倫不錯,大家也都一樣,可決不能陷得太深。
回到傅哲的古堡,莉蓮已經做好午飯在等著他們了,時間過去那麽久,這個身為汪雀囚徒的姑娘已經完全適應了在古堡裡照顧大家的生活,也毫無怨言。
她在最絕望的時候被解救出來,有了一份安慰的生活,還有什麽好不滿足的呢?
剛到巨樹之巔,暫且沒有什麽要緊的任務,崔左荊、維克多還有傅哲坐在一起,談論有關地獄馬戲團的事情。
“我需要找小醜問一問血契解除的事情,雖然現在董征已經不會那麽容易送命了,我們倆依靠囚徒鏈接還能有不錯的配合,可我把命放在他的手上,總歸也不是個長久之策。”
傅哲嗯了一聲,道:“我也能感覺到我的一個靈魂碎片在這個區域,他給我的感應非常強烈,等時機成熟了,我應該可以推測出他究竟在哪一個盒子裡,到時候就需要你們幫忙了。”
維克多:“那是當然,雪原蟲跡裡面我們不光遇到了J,還遭受了來自Kether的刁難,要盡快把屬於自己的力量拿回來才行。”
說罷維克多想起什麽,問崔左荊:“對了阿左,最後在生化研究所總控室裡按按鈕才能發送信號的設定,你有沒有覺得有點奇怪?”
崔左荊點頭:“我經歷過那麽多盒子,還是頭一次看到這種要靠賭運氣完成最後關卡的盒子。我個人傾向於這是Kether對航之能力的一種試探,畢竟在那個盒子裡,我們所有人都展現過能力,只有航之,表現得一直都像個沒有覺醒的普通朝聖者。”
維克多歎了口氣:“和我想的一樣,事到如今,皇后那邊,應該把大家能力都摸的差不多了吧。”
崔左荊:“往好的方面看,至少在盒子外面有世界規則的限定,他們不能直接對我們動手,而Kether又不能在盒子裡投入大量違反常理的設定,這些對我們已經很友好了……至於被摸透了能力又能怎麽樣?我們不是也很熟悉他們嗎?”
傅哲道:“常慧目前來看應該沒有惡意,不然以她投入董征身體裡的那股能量,早就可以置他於死地了,午夜貓作為實力最弱的,不足為懼,唯一要謹慎的是J和《蠕蟲之謎》,他們一個善於偽裝,一個能操控人心,稍不留神就有可能——”
傅哲沒有再說下去,他看到汪雀正朝樓下走,懷裡抱著個巨大的畫框,小姑娘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有那雙眼睛裡,盛著無法言說的悲傷。
她走到客廳,朝正在交談的眾人點了下頭,隨即走到壁爐對面的牆跟前,對著空白的部分看了看,回頭問傅哲:“我能把畫掛在這裡嗎?”
傅哲:“請隨意。”
董臨海從衛生間裡出來,見汪雀在掛畫,趕忙過去幫忙,他踩在椅子上調整畫框的位置,汪雀站在遠處,確定是正著的,點頭道:“好了。”
董臨海從椅子上蹦下來,把椅子挪回原處,崔左荊看向那幅畫,一米五乘一米的畫框裡,紅發藍眼的青年正蹲在那裡,伸手輕撓維克多的下巴,白貓趴在地上,享受地仰起頭眯著琥珀色的眼睛。
在他們身後,壁爐安靜燃燒著,為一切染上溫暖的光暈。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汪雀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道:“我畫的還不錯吧。”
“好極了。”崔左荊輕聲道,他這是發自內心的想法,汪雀的這幅畫,的確讓他有種艾倫仍然在他們身邊的感覺。
雪原蟲跡的盒子雪花球被董征放在了自己臥室裡,一下就能看到的地方,他希望借此來提醒自己,不要再失去任何同伴了。
維克多趴在沙發上,望著牆上的那幅畫望了一整天,他舔著爪子,被下樓來的崔左荊抱在懷裡,其他人也跟著過來,餛飩分裂者小隊加上傅哲,就全都聚集在客廳裡了。
“今天要說的事情,想必大家也都能猜到,那就是關於我、維克多還有傅哲的過去。”崔左荊說得不快,見所有人都在認真聽著,他突然沒有了賣關子的心思。
大家一起出生入死了那麽多次,還有什麽好隱瞞的呢?
於是他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說的,我們三個當初所在的隊伍名叫午茶會,你們應該都聽說過,第一次買情報的時候情報商給的額外信息就是關於我們隊伍的,我們隊伍一共有五個人,也算是當年最強的一批朝聖者了。
“在朝聖的最後關頭,我們直接對上皇后,被五大力量選中,同時也承受了皇后的詛咒,最後,只有我和維克多出去了,傅哲被困古堡,蘿洇遊蕩於夢境,奈奈不知所蹤。
“而就在今年春天,知道維克多貓咪身體已經時日無多的我帶著他回來,同樣也是為了解救昔日的隊友,解除身上的詛咒,被董征召喚,成為了他的囚徒。”
崔左荊頓了頓,道:“好了,情況就是這樣,我們所要做的不光是解除各自身上的詛咒,還要推翻皇后的統治,因為所謂朝聖成功就能離開純白地界這句話,至始至終都是個騙局。”
一下子接受了那麽多信息,除了早就知道了的董征之外,其他人都一愣一愣的,崔左荊窩在沙發上,接過董征遞來的水,抿了一口,道:“有什麽想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