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6日。
兩人吃過早飯,菲克斯提議兩人一起整理一下院子, 董征欣然同意了。
昨天的談心也不是沒有作用的, 起碼兩人之間的距離顯而易見的拉近了許多, 疏離感幾乎沒有了。
董征跟著菲克斯去了院子,兩人拿了工具準備把那些蔫了吧唧的植物都鏟除。董征正乾著活, 突然聽到一聲汽車急刹的聲音,砰的一聲悶響緊隨其後。
他抬頭去看時,那可憐的路人已經被撞飛到了一邊, 而肇事的黑色小汽車急匆匆地絕塵而去。
董征被嚇了一跳, 他立刻推開院子的門跑過去, 只見一地的血,那倒在地上的男人已經不動了。
他很冷靜, 但仍然保持人設, 對緊隨其後的菲克斯道:“快叫救護車!”
菲克斯越過滿地的血, 過去看男人的情況, 他伸手去摸男人頸側,沒有摸到脈搏, 起身對董征搖搖頭:“救護車到這裡需要將近一個小時, 他已經沒救了。”
菲克斯手上還沾染著死者的血, 面上除了淡淡的悲哀外, 根本看不到多少害怕的情緒, 饒是董征在盒子裡經歷過許多生死關頭,驟然看到面前淒慘的屍體也有些不適,可菲斯克又為什麽如此淡定?
董征沉默片刻, 知道他說的有道理:“那叫警察過來吧。”
“嗯。”菲克斯轉身回去了院子,“等別人出來看到自然會叫警察的。”
董征最後看了眼盒子裡的這位炮灰,維持著自己傻白甜富豪的人設問道:“為什麽啊,現在基本上沒人會出來,要等別人看見指不定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我不喜歡和警察打交道。”菲克斯站在門口回頭對他道,“走吧,該準備午飯了。”
這似乎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車禍死人對於紫藤鎮來說已經算不上什麽波浪,大家的精神全都被連環殺人案折磨的疲憊不堪,哪裡還能顧得上一場意外呢?
不過一種說法漸漸流傳開來。
董征也是和米德太太聊天時才知道的,他每天都會趁著早晨菲克斯睡覺的時候出門打探一下情況,畢竟如果真按照菲克斯要求的那樣別出門,他可什麽都乾不了。
米德太太經常在花園裡打理植物,想來她也很受不了今日裡鎮子沉悶到近乎窒息的氛圍,很想找個人聊天,董征便抓住這一點,盡可能的獲取情報。
“真的有靈魂存在嗎?”董征佯裝驚訝的問道。
“小點聲。”米德太太瞪大眼睛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四處望望見沒有別人,才壓低聲音道,“小喬治絕對是被殺死的,之前鎮子多平靜祥和啊,自從他死後這些恐怖的事情才一檔接著一檔的發生,連警察都處理不過來,肯定是喬治的鬼魂在作祟,含著怨氣的鬼魂可是最可怕的東西。”
“這樣說的話……如果真有喬治的鬼魂,他殺人會不會有什麽特定的目標?”
米德太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之前我聽到福特太太在花園裡大聲談論過喬治是私生子的事情,可能不小心被喬治聽見過吧……啊,這個你可不要給別人說,雖然鎮子裡的大家基本上都知道這件事了。”
“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董征保證,他皺著眉頭想了想的,道,“弗迪南德先生家裡是不是還有個孩子?”
“蒙斯是他之前航海遠行路上收養的兒子,他一直生不出孩子,就把蒙斯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結果四十歲走了大運,和情人生下了小喬治,所以才那麽疼愛孩子的。”米德太太小聲道,“這些是整個鎮子都知道的事情,我才告訴你的。”
董征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就沒有人懷疑蒙斯嗎?”
米德太太笑道:“這些都是警察要考慮的事情,我們能做的,就只有盡力保住性命了,不過要真是鬼魂的話……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董征回到家中,院子外路上的屍體已經不見了,隻留下一灘可怖的血跡。他四處望了望,也沒看到警察來過的痕跡,只能將疑惑存在心中,進屋去了。
菲克斯已經醒了,正坐在客廳裡抽煙發呆,他盯著牆上矩形框的痕跡,煙霧繚繞中,陷入了一場頹廢的沉思。
那裡應該曾經放著他和某個人的合影。
董征推測大概是個女人,經過他這裡幾天對菲克斯的觀察,這位先生是個不修邊幅的,像大多數中年男人一樣,身上的衣服穿上一周也不帶換洗,從來沒有打掃過衛生,垃圾都是隨手放在桌子上。
而房間原本的裝飾和布局十分講究,很有生活氣息,不管是牆上曾經存在的眾多相框的痕跡,還是家具的樣式和擺放,以及角落裡落了灰的花瓶,都顯示著曾有個細心且有生活情調的人和他生活在一起。
是妻子吧。
聽見董征回來,菲克斯看他:“不是叫你不要出門嗎?”
“在家太悶了,我就院子裡走了走,遇見隔壁家太太,聊了兩句。”董征並不緊張,似乎只要他裝的和沒事人一樣,就真的不會有事。
菲克斯見狀,沒有多說什麽,董征脫下外套掛在衣帽架上,望著窗外問道:“已經有警察過來處理過了嗎?我看那個人的屍體不見了。”
菲克斯笑了下,他將煙叼在嘴裡深深吸了口,在董征以為不會有回答時,低聲喃喃道了句:“誰知道呢?或許是被誰偷走了吧。”
又是兩天過去。
每晚董征都能聽到菲克斯出門的動靜,這人在凌晨時分出發,一直到天亮後才回來。
而這段時間裡,又死了一個人。
到目前為止,算上失蹤的人,已經有7位受害者了,整個鎮子人心惶惶,有三戶人家直接搬走,包括給董征提供了不少情報的米德太太一家,房子賣不出去,便空著。
10月19日。
自從意識到劇情跳轉可能蘊含陷阱後,董征便沒再選擇跳轉,反正他也不是很趕時間,在盒子裡空余的時間也方便訓練內核的能力,如果實在無聊的話……顯然有人比他更加無聊。
這幾天崔左荊在囚徒空間裡待的都快發毛了,奈何早就和董征說好讓他一個人通關,加上他在盒子裡沒有合理身份,如果貿然出來被別人看到不太好辦。
於是崔左荊就只能趁著菲克斯睡覺或者出門的時候出來一會兒,董征在客廳茶幾下的小抽屜裡拿了一副撲克,兩人就坐在次臥的床上把門反鎖,窗簾一拉,一玩就是好幾個小時。
崔左荊仍然熱衷於在董征面前用他的千術,上次在玩偶之家出千被董征逮了個正著的事早就忘沒了,董征也不拆穿,就由著他玩,不過現在的他,和玩偶之家時的可今非昔比了。
那時候玩21點他完全依靠之前的經驗和一些簡單的概率計算,可現在,他有了內核的幫助。
在得知崔左荊想要玩21點後,董征就試著在內核裡寫了個程序,通過已有牌的面值來進行是否要繼續取牌的決策,經過幾次實驗,發現準確度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
這樣玩了一天,崔左荊發現就算自己出千有時候也贏不了董征,便感覺無聊了,他把手裡的牌一扔,整個人攤開了躺在床上,把一隻腳翹起來搖晃著,拉著長腔道:“好無聊啊。”
“無聊就玩的別的。”董征將牌放下,“有我這麽個大活人還能讓你覺得無聊?”
“就是因為你才無聊的。”崔左荊歎了口氣,“和你有什麽好玩的啊。”
董征:“我們可以趁機培養一下感情。”
崔左荊霎時朝他看來,眼神警惕,他拿過董征的枕頭抱在懷裡,道:“我警告你可別有別的想法啊,你這說好追求我,卻把我關在囚徒空間裡的帳我還沒給你算呢。”
“這些都屬於不可抗力。”董征也躺下,次臥的床是長單人床,躺著一個董征和現在已經明顯長大了的崔左荊有點擠,兩人胳膊挨著胳膊,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溫度:“不想玩的話就聊天吧。”
“聊什麽?”崔左荊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自從董征給他說了那些話後,他再面對董征時,心中便總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被硬硬壓抑著,上不來也下不去,堵得他不舒服。
直覺告訴他要是真把感情拿回來,事情可能會朝向他也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
不過有一點崔左荊無法否認,和董征相處的時候,他很少會覺得心情不好。
就好像現在崔左荊覺得無聊,也僅僅是無聊而已,要是別人把他綁在身邊還什麽正事都不做,他可能早就煩的揍人了。
“聊點現實世界的事情吧。”董征道,他側頭看著崔左荊,少年的輪廓比起兩人初識時,硬挺了一些,“我想多了解了解你。”
“現實世界啊……”崔左荊笑了,“要是真認真看的話,現實世界的我就是個平平無奇的人。”
“你知道我是怎麽來到這裡的吧?十六歲那天我晚自習請假想回家過個生日,結果被殺人犯盯上了,在這之前,我就單純是個老師父母眼中的乖孩子,成績不錯,能考上一個好大學,以後去大城市生活。
“從純白地界回來後沒多久,我家裡人就都知道那些曾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了,他們選擇了相信我,而不是帶我去看精神科醫生。
“從那之後,我就基本上一直待在家裡,凍結的時間的確給我帶來了不少麻煩,但如果我真想和人交往的話,也不是多大的問題,認真說起來的話……我可能是心態有了一些變化吧。”
“純白地界裡的經歷讓那些平凡的生活完全不能激起我的興趣,我看著父母日複一日的工作,妹妹從初中讀到大學,感覺到厭倦。”
崔左荊頓了頓,他看向董征,說出了那個他一直以來,從未對其他人說過的心思:“與其成為無數普通人中的一個,在城市中為生計而工作,我可能……還是喜歡這裡的。”
“你喜歡冒險,我從很早的時候就看出來了。”董征輕聲問道,“所以你才選擇回來的,是嗎?”
“我喜歡這個世界,只可惜它被掌控在了一個惡毒女人的手裡。”崔左荊抬手放在眼前,他張開五指,仿佛能夠透過指縫看到除了天花板之外的東西。
“回去後的那八年,我一直無法再次融入現實的世界,我每天晚上都做夢,夢見那些我曾遇見的人們,夢見駛過站台的火車,夢見這裡的所有不可能的可能,以及那些溢滿了幻想的盒子們。”
“從那時起我就明白,遲早有一天我會回來的。我會回來,親手拯救這一切,而不是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