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仆人三十多歲的模樣,面容端正, 身材強壯, 恭敬地站在費迪南德地側後方, 三個人一起時,如果不是衣著區分了他們, 竟有種比蒙斯更像是費迪南德長子的感覺。
費迪南德的悲痛溢於言表,年邁時失去了期盼多年,最為疼愛的小兒子, 唯一的親生兒子, 他幾乎已經快要到崩潰邊緣了。
“我聽說喬治是這位先生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孩子?”董征小聲問菲克斯。
菲克斯嗯了一聲, 感歎道:“所以現在才能難以接受吧,放在誰身上都不可能接受得了。”
弗迪南德本來就很難生出孩子, 到了這個年紀, 就不可能再生一個孩子作為繼承人培養了。
董征發現菲克斯並不排斥給他說這些有關費迪南德家的消息, 他行蹤鬼祟, 故意不讓董征發現半夜出門,卻對這些命案提起時沒有太多忌諱。
到了自由追悼的時間, 弗迪南德很快就離開了大廳, 身為追悼會在某種意義上的主角, 他本應該聽聽大家口中喬治生前的那些事情。
但沒有人介意, 眾人都非常理解這位父親現在的心情。
從追悼會現場的氛圍和居民們的態度來看, 他們還是挺喜歡這位先生的,就如同報紙上說的那樣,弗迪南德曾出資幫助紫藤鎮修過好幾次路, 熱衷慈善事業。
菲克斯不知道跑到那裡去了,董征也沒想找他,正好身邊沒人,他可以好好探索一下這棟房子。
除了負責招待客人們舉辦追悼會的一樓之外,別墅的其他地方並不對其他人開放,門都被鎖的嚴嚴實實。
董征趁著仆人疏忽時,偷偷摸上了二樓,正對著樓梯的那面牆上掛了一張相當大的橢圓形鏡子,一下子就能找出上樓人的樣子,乍一看上去,就好像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正在彼此走近一樣,又或是……正在一步步鑽進鏡子裡。
這樣的布局不光是讓人不舒服了,還有種在無形中透著股邪氣,董征側身站在鏡子照不到的地方,去看鏡框上密密麻麻的花紋。
和用於裝飾的紋路完全不同,這上面的雕飾用極為抽象地手法勾勒出一個個扭曲的人形,董征匆匆掃了一眼沒有細看,他偷偷溜上來,指不定就什麽時候就會被被發現了,得抓緊時間探索一下其他地方才行。
走廊兩側的房間大都關著門,每一扇門旁邊都掛這個紫色的小荷包,董征伸手捏了捏,很零碎的手感。
他又湊上去小心翼翼地輕輕聞了下,一股非常奇特的香氣飄入鼻腔,讓他立刻泛起惡心,頭暈目眩地趕緊後退了兩步。
只是聞了一下那殘留在鼻腔中的味道便經久不散,董征皺著眉頭深深吸了幾口正常的空氣,仍然沒能壓下那惡心的感覺。
把這玩意掛在門上,這家人就不怕會被熏死嗎?
董征想著,繼續悄無聲息地探索。
他走到走廊盡頭的門廳,這裡連接著一個房間,布置像是個休息廳,茶幾旁放著兩張華貴的木質椅子,其中一個沾著大片的血跡,上面用白色粉筆做了標記,畫成了一個人形的輪廓。
小喬治大概就是在這裡“吞槍自殺”的。
大概是有警方要求,案發現場被保存的很好,不過事到如今,已經十幾天過去了,現場早就被探查透徹,沒有什麽用途了,故而並未派人看守。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個奇怪的雕像正放在那張椅子上,大概二十厘米高,是一個渾身赤裸,正雙手環抱著自己的人形塑像,雕像的頭部很大,長方形,幾乎佔據了三分之一的大小,佩戴項圈,上面用暗紅和墨綠的顏料畫了幾筆。
“巫術?”董征喃喃道,“是用來鎮壓喬治冤魂的嗎?”
沒人能夠給他回答,崔左荊在囚徒空間中問道:“你覺得這個副本裡會有靈異元素出現嗎?”
“不好說。”董征笑了下,“如果真要有的話,希望可以不用盯上我。”
董征站到窗邊朝外看了眼,下方就是花園的內院,被別墅的建築四面環繞著,從外面是看不到的。
花園中的植物都被打理的非常好,中間甚至還有個正在噴水的小噴泉,董征側身貼牆朝外看,以免被窗外的人發現自己的身影。
一個黑黑的東西掩映在樹影處,只露出一角的輪廓,似乎是一輛黑色的小轎車。
董征眯起眼睛,他想起那天早上把路人當場撞死後逃逸的那輛車,似乎也是黑色的。
如今整個鎮子裡能開上車的人應該沒有多少吧。
董征打定主意要下去近距離看一下到底是不是那天撞死人的車,走出案發現場的房間,他剛轉過轉角準備下樓,迎面便碰上了上來那東西的女仆。
女仆善意地提醒他:“追悼會只在一樓舉行,先生,其他樓層我們不對客人們開放的。”
“不好意思,房子實在太大了,我本來在找衛生間,沒想到迷了路,不是故意要上來的。”董征很好地扮演著一位拘謹的客人形象,“能問一下衛生間在哪兒嗎?”
“我帶著您去吧。”
回到一樓,從相互交談著的人們中間穿過,喬治作為富商之子,年齡又不大,和大家的交集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多,故而在簡單的談論過後,大家的話題又免不了地朝像了近日來籠罩在紫藤鎮上的烏雲——這一系列的連環殺人案。
“凶手到底是不是我們鎮子上的人啊,這一段時間也沒見有誰新搬進來。”
“有啊,菲克斯家不是有他一個朋友住進來了嗎?”
說話的人瞥見正從他們身邊路過的董征,立刻禁了聲,對董征笑笑。
董征也對她回以微笑,說實話他事先都沒怎麽想過紫藤鎮居民會懷疑自己的問題,畢竟對朝聖者來說,盒子裡除了關鍵人物之外的npc在某種意義上都只是構成盒子世界的元素罷了。
他從正在交談的兩人身邊走過。
不過要仔細說來,要是他作為紫藤鎮居民,肯定也會懷疑在這特殊時期搬來入住的人吧。
內院同樣也不讓客人隨意進入,董征觀察一番後,成功從衛生間裡翻窗入內,他的落點在灌木叢中,一棵蘋果樹剛好遮住了身影。
董征蹲在樹後待仆人們經過後,才貓著腰一步步靠近之前從二樓看到的位置。
汽車停在一個很隱蔽的位置,如果不是董征到了二樓,單從大廳的窗戶裡是看不到的。
靠得進了,董征幾乎就可以確定這就是那天肇事逃逸的車輛,雖然那天只不過一瞥,但內核逐漸完善的過程中,董征的記憶能力比之前強了許多,直到現在還能回憶起當時場景的每一處細節。
按照路人倒地的位置來看車在把他撞飛後,左邊車輪又從屍體的腿上碾了過去,董征仔細查看輪胎,終於在左前輪輪胎花紋的凹陷處看到了一小片沒有清理乾淨的血跡。
就是這輛車了。
想到後來屍體的消失,以及菲克斯當時的那句“誰知道呢?或許是被誰偷走了吧”,董征嘶了一聲,他再次確認周圍沒有人,將目光轉向了後排的車門。
宴庭中人們嘈雜的談話聲不甚清晰,終於,董征在車門下端的縫隙裡看到了一點很難被察覺的血跡。
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線索,董征沒有耽擱一分一秒,立刻貓腰轉身離開了車旁,他按照原路返回了衛生間中,在地板上蹭去花壇中才踩出來的泥,施施然返回了宴廳。
在肇事後,原本被認為逃逸了的車輛趁著無人注意,又返回了原處,將那具屍體放在後座上帶了回來。
帶回了這棟房子中。
他們要屍體做什麽?而帶回屍體的人又受誰的指使?弗迪南德還是蒙斯?
董征從桌上端了杯檸檬水,菲克斯不知所終,他沒有相熟的人也不認識那位小喬治無從悼念,只能在一旁默默聽身邊人談話。
他們說的大都是一些街坊鄰裡間的軼事,出了那麽大的事情,這段時間裡誰也沒有閑心思串門,正好借著追悼會的機會,迫切地相互交換那些八卦信息。
說來說去,話題又不可避免地轉到了凶殺案上面。
“為什麽那個凶手非得要拿走屍體的左手啊。”
“不是說是小喬治的冤魂過來復仇的嗎?”
“你還真信這事兒啊,哎,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麽喬治都……凶手還要他的左手?是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不知道……不過你還記得嗎?喬治十歲的時候和貝利家的孩子在院子裡玩,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摔斷了左手,動的手術,過了好久才康復的呢,好像自從那以後,他左手的小指就一直不太好用。”
“會不會和這有關?”
“誰知道呢,可惜了這麽聰明的一個孩子,不過這凶手也真夠厲害的,一連殺好幾個人,警察都來了那麽多次了,直到現在也沒有被抓住。”
“……”
喬治的左手曾經動過手術?
董征記下這條目前還不知道有什麽用的線索,他一直覺得盒子應該不會讓他解密喬治的死因,畢竟直到現在,他都沒有什麽和警方接觸的機會,無從獲得第一手的線索和資料。
他又聽了一會兒,也沒再獲得什麽有用的信息,這些普通居民所知道的線索也極為有限。董征沒有什麽事情可乾,便再一次開始了四處遊蕩。
本著一回生二回熟的想法,董征還想去二樓看看有沒有他之前忽略的線索,他剛剛走上樓梯,還沒上到二樓,就從鏡子裡看到了一個一直在失蹤的熟悉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