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長槍一展, 擋在季朝雲面前:“公子別擔心,一隻小小狐仙,屬下不會讓他傷到您。”
季朝雲護著腹部後退半步, 視線依舊凝在白秋月身上。
白秋月雙眼徹底褪成幽綠豎瞳, 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笑意,平添了幾分妖異。
“小小狐仙?”白秋月輕聲笑笑,語調依舊平和,“那神將大人不妨來試一試, 看我這小小狐仙能不能從您手中搶人?”
朔風槍尖一抬,正欲動手,卻被季朝雲拉住了。
他抬眼看向白秋月, 眉宇緊皺:“白秋月, 你為何要這麽做?”
“你問我為何?”
季朝雲道:“魔族野心勃勃,閻花青更是陰狠毒辣。當初他們在仙域大肆屠殺, 天狐一族同樣死傷慘重,就連你的父親不也是死於那閻花青之手?你為何還要替他賣命?”
“你閉嘴。”白秋月神情忽然一沉,“閻花青……你不提他我還忘了, 我的確不該殺你。”
白秋月視線緩慢下移, 落到季朝雲的小腹上:“你腹中這孩子畢竟是鳳霄的骨血,我就該將他取出來,親手呈給尊上, 任由他發落。”
他神情變得柔和, 那雙俊秀的幽綠雙眸中似乎帶著某種憧憬:“用這個作為我們第一次見面的禮物,尊上定會非常開心。”
白秋月從未在季朝雲面前露出過這樣的神色。
他這人似乎總是表現得肆意,優雅, 而又漫不經心,或許出身天狐族的緣故, 白秋月行事總帶著些神秘的意味,令人看不透,又不敢輕易接近。
可這是頭一次,季朝雲在白秋月身上看見了這種……近乎愛慕的神色。
白秋月……愛慕著閻花青?
季朝雲臉色微微一變:“你到底……”
白秋月沒再回答,他朝前走了幾步,朝季朝雲伸出手。
“公子退後!”朔風大喝一聲,提槍朝白秋月刺去。
槍尖帶著洶湧而出的神力,在半空迸出火花,凝結成火焰般的鮮紅光芒。白秋月側身躲開,從虛空中抽出一把細長仙劍,抽劍出鞘,徑直撞上朔風的槍尖。
庭院中利刃相擊,滾滾靈力激蕩開,震得季朝雲後退半步,心口略微悶痛。
可就在此時,一道溫和靈力自他腹中升起,仿若保護殼一般,將他渾身仔仔細細護住。
季朝雲怔愣一下,掌心落到小腹上。
“原來是這樣。”季朝雲小聲道,“天榜大比那日,也是故意鬧我,讓我在賽前暈倒,對麽?”
溫和的靈力波動輕輕顫了顫,像是個微小的回應。
季朝雲笑了起來,聲音輕柔:“是你一直在保護我呀……”
白秋月當初是天榜第二,修為本就比登天前的鳳祁還弱了些,對上身為神將及鳳霄近衛的朔風,自然不會是對手。
若非有朔風在,鳳祁也不會放心將季朝雲留下。
季朝雲靜立一旁觀戰,庭院內飛沙走石,靈力翻湧,卻絲毫近不了他的身。
忽然,前方傳來一道悶響,白秋月被朔風一掌擊飛出去,狠狠撞碎了庭院的大門。幾名著輕甲披風的神兵從外魚貫而入,將白秋月團團圍住。
白秋月唇邊徐徐滑落一道血線,他隨意用手背抹去。
一滴鮮血從他指尖滴落在素白的衣擺上,暈開一朵血色的花。
“不自量力。”朔風收槍而立,吩咐道,“神上已在回返途中,暫且將此人看押,回頭交於神上發落。”
眾神兵:“是!”
朔風回頭看向季朝雲:“公子可有受傷?”
“沒事。”季朝雲踏上石橋,靜靜看著神兵們為白秋月扣上鐐鎖。
從始至終,白秋月神情平靜淡然,甚至就連唇邊那一抹笑意都未曾散去。
季朝雲眉宇微微皺起。
一種似曾相識,卻又極其古怪的感覺從他心底升騰而起。
他忽然問:“你今日為何要來這裡?”
白秋月抬起頭,他的雙眸已恢復至往常的漆黑清透:“我說了,我來帶你走。”
“可你明知這是個圈套。”
“那又如何?”白秋月道,“其實從你在天榜大比當日暈倒後,我便意識到你們遲早會懷疑我,而我若此時試圖離開書院,更會加重嫌疑。鴻蒙山到處都是鳳祁的兵馬,我要想離開,必然得有一番爭鬥不可。”
“既然無論如何都需要打這一場,我何不將鳳祁引開,說不定還有機會能將你一起帶走。”
季朝雲嘲弄一笑:“好吧,就算你此番行事並無差錯。我還是方才那個問題,你為何要隱藏我腹中胎兒的氣息?”
白秋月手指動了動,似乎想做個聳肩的動作,卻牽動腕間的鐐銬窸窣作響:“我不都說過了麽,我想讓你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我殺死。”
季朝雲走到他面前,略微傾身,低聲道:“你這是在表演給誰看?”
白秋月的神色陡然僵住了。
季朝雲道:“你口口聲聲說想要殺了我,可我怎麽覺得在你看來,無論是殺了我還是帶我走,都沒有那麽重要。”
“你發現我身懷有孕,第一時間隱藏了胎兒的氣息,這行為並沒有錯。可從那日到天榜,你分明有無數機會殺了我,但你甘願冒著謊言被戳破的風險,等待最後一場天榜大比。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在你心裡,在天榜大比中殺了我的行為,比取走我的性命更重要。”
“我腹中胎兒被人發現,你意識到自己即將暴露。可你是天字級弟子,又是天狐族族長,這幾日你分明有無數理由可以正大光明離開書院,但你沒有這麽做。”
“你綁架汐華仙子,利用雲麓城轉移視線,目的就是引走鳳祁,來到文曲峰將我帶走。這是你在天榜大比計劃失敗後,臨時策劃的第二場表演。一己之力戰勝所有神兵埋伏,從天神的重重保護中奪取他心系之人,這場精彩的演出你不僅僅是要做給鳳祁看吧?”
“……你到底在表演給誰看?”
“呵呵……”白秋月忽然笑了起來。
他笑得肩膀不斷顫抖,手腕間的鎖鏈碰撞,窸窣作響。
“這是一場表演……一點也沒錯。”白秋月道,“小龍,我是不是沒有對你說過,其實我從第一次見面就很喜歡你。不,不對,還要更早,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對你很感興趣。”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竟能打動在這世間存活了上萬年的上古天神。又是什麽人,竟會在短短三個月的相處之後,便將自己最重要的靈核交出去,寧願從天之驕子變為一個廢人。”
“那個人該是多麽的愚蠢,天真,卻又有趣得可愛。”
“我等了三百年,沒想到你真的出現在我面前,而且與我想的一樣,單純,善良,但又十分有趣。”
季朝雲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是想說,你很聰明,將我的意圖猜得很準。”白秋月耐心地引導著,“那麽聰明的小龍,你能猜出方才那個問題的答案麽?”
季朝雲閉了閉眼:“是閻花青。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閻花青。”
提起這個名字,白秋月神情不由自主的柔和下來,語調依舊十分耐心:“那現在不妨再猜一猜,我為什麽要做這些呢?”
季朝雲沒有回答。
這也是季朝雲始終想不明白的。
天狐一族在仙域存在已久,當初更是對抗魔族的出力最多的宗族之一。白秋月身為天狐族現任族長,為何會背叛天狐族不說,又為何會忠心於閻花青?
白秋月與鳳祁年齡相仿,按理說他出生時,閻花青已經被封印回了魔域,他們之間怎麽可能有交集?
“猜不到了?”白秋月靠在庭院的白牆上,面對無數的刀槍利刃,平靜地微笑著,“左右如今時辰還早,為你解釋一番也無妨。”
“還記得我告訴你,我母親在參與神魔大戰時便已身懷有孕。那日我的話還沒說完,你知道她後來如何了麽?”
不知為何,白秋月這笑容令季朝雲十分不安。
他眼眸微動,低聲道:“聽聞天狐族前任族長夫人當初重傷未愈,生產時靈力消耗過大,誕下一名男嬰後,便靈力枯竭而死。”
“靈力枯竭是真,但其他細節不對。”白秋月道,“你肯定不知道,神魔大戰時,我父母曾因判斷失誤而失手被擒,是閻花青抓到了他們。閻花青在我母親面前親手殺了我父親,可他卻沒有殺我母親,你知道為何麽?”
“因為他發現了我。”
“狐族族長已死,無論這個胎兒是男是女,他都將成為新任的狐族族長。這便是他留下我母親的理由。”
季朝雲狐疑地眯起眼睛:“他為何篤定你一定會受他控制?”
“受他控制?我從沒有受他控制。”白秋月仰頭看向天際,眸中倒映著天邊的萬張紅霞,“你們一定不會明白那種感覺。”
“從我出生時起,便能感知到他。我能聽到他的聲音,感覺到他的情緒,理解他的野心。我這一生所求,不過都是離他更近一些。他是我的長輩至親,是我的授業恩師,更是我的……半身。”
季朝雲驚駭地睜大眼睛:“半身?你是說,閻花青的魂魄——”
“沒錯。”白秋月偏頭笑了笑,“鳳祁一直在尋找閻花青留在仙域的那半魂魄,其實就是我呀。”
“閻花青將我母親帶回營地,將其關起來,暗中施展了魂魄分離之法。”
“後來援軍趕到,救回了我母親。可沒有人知道,閻花青的一半魂魄已經進入了她體內,與她腹中還未出生的胎兒融合。”
“後來神魔大戰結束,重傷的狐族族長夫人誕下一名男嬰。你知道那個嬰兒在來到這世上後,聽見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
白秋月遙望著天邊,輕聲道:“那個聲音說,‘殺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走了一章沒有攻的純劇情orz
白秋月這個反轉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不接受也無所謂,反正是個反派,反派的作用就是刷經驗和被主角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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