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見他終於開竅了,微微一笑:“你能想通就好,雖然你不能在大海生活,但是我相信憑借你的能力,在人類的任何地方都能生活的很好。”
“謝謝。”
簡池並沒有什麽想法:“不過我不走。”
人魚一愣,它大概十分的想不通簡池為什麽願意留在這種鬼地方,好奇道:“為什麽?”
簡池靠在假山上,面看向對面的楊柳岸,一雙黝黑的眸中倒映出燈火的光輝,他說:“沒有為什麽。”
“我不信。”人魚坦白:“我看的出來,你並不喜歡待在這裡。”
簡池倒是很坦誠:“我不喜歡這個地方。”
人魚看著他。
“但他在這裡。”簡池淡淡的:“這裡就還不錯。”
風吹過楊柳岸,遠處的燈火繁華,嘈雜的人聲從不遠處傳來,仿佛成了一道背景。
人魚微微一笑:“我不懂。”
簡池沒指望一條魚能懂,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顆核桃來剝:“你不用懂,一條魚不需要懂那麽多。”
“……”
人魚覺得它的確不懂簡池的想法,它說:“那我走了。”
有一道慵懶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走哪兒,回太醫院嗎?”
沈燕然站在路道的盡頭一側,晚風將他的衣角吹楊起來,他不知道在哪裡站了多久,又聽了多少。
人魚一驚,好在這只是個□□,他往前一衝,跳進了水裡。
簡池安靜的看著。
沈燕然則是不慌不忙:“明天吃人魚肉。”
“不好吃。”簡池好不容易把手裡的核桃剝開,還沒來得及往嘴裡送就被沈燕然那給搶走了。
沈燕然說:“晚上吃那麽多不好。”
簡池握著殼,有點生氣:“我沒吃幾個。”
“是嗎?”沈燕然挑了挑眉:“沒吃幾個你還有功夫跑出來閑逛,孤看你不餓。”
“……”
小畜生。
簡池懶得理會他,轉身準備走,還沒幾步就被沈燕然握住了手腕:“準備帶你跑路的人都沒了,還準備去哪兒?”
簡池被他拉著,小步跟在身後:“我沒準備跑路。”
沈燕然懶洋洋:“算你識相。”
兩個慢悠悠的走著,周圍幾列宮人端著盤走,路過就行禮,簡池走的挺遠的,要想回去還需要穿過個花園。
然而這會兒功夫花園裡面已經來了不少人了:
“聽說了嗎,這次的宴會,那位太子殿下也去了。”
“不是說太子殿下失寵了嗎?”
“不知道,聽說大梁這次也有人來,陛下應該是做戲給大梁看吧,免得他們有情緒和意見。”
“可是太子殿下長的那麽好看,為什麽陛下會不喜歡呢?”
“哈哈哈因為他這種人才不懂什麽叫喜歡,也不會有人喜歡他。”
簡池把玩著手裡的堅果殼,發出細碎的聲音,雖然並不大,但也足夠能讓人聽得清楚。
正在一起多嘴多舌的宮女們一個僵硬,回頭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花叢邊上的兩個人,尤其是看到沈燕然的身影時,瞬間腿都軟了。
宮女慌忙下跪:“陛下,陛下饒命,奴婢該死,再也不敢了!”
沈燕然臉上的冷笑一掃而過,身影慵懶但殺氣卻重:“孤不知道你們都如此清閑?”
宮女們磕頭求饒,一直不停。
沈燕然沒興趣再看,對著身後說:“全都處理乾淨。”
從後面的小道出現兩個人,單膝跪地接了旨意,沈燕然直接帶著簡池離開了,整個花園哀嚎一片,什麽花前月下全是浮光泡沫。
簡池跟著他回去到了酒席上。
消失了一天的系統說:“滴,發布新的任務:給沈燕然煮碗面,限時24小時。”
簡池皺了皺眉:“這裡那麽多吃的。”
系統意味深長:“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系統長歎一聲:“宿主,看在你還欠我的錢,而我早點幫助你完成任務能早點拿到錢的份上,我就免為其難的致指點你一下,你知道這個藍星上的人有個習俗,過生日都要吃長壽面的。”
簡池一愣:“今天沈燕然生日?”
那怎麽可能呢,沈燕然作為一個帝王,過一個生日,難不成全國的人都給忘了,還在這裡接受藩屬小國的各種瑾見?
系統覺得終於到自己表現的時候了;“宿主你有所不知,沈燕然生日的那一天,正好是先帝的母親,皇太后離世,他們認為這是不吉利,不祥的事情,所以沈燕然從不過生日,他生日的這一天,大家也就不提了。”
簡池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後來他想了想一向,似乎以前在少將府的時候,沈燕然也沒有過生日,難不成這其中也有緣故嗎?
系統覺得簡池是真聰明,於是道:“差不多,沈燕然生日的那天,夫人帶他出去遊玩,那艘軍艦就是那天出事的。”
簡池並不信這些:“錯不在他。”
事若如此,其罪何能在他。
“我們當然是知道啊。”系統撇撇嘴:“可是當事人心裡肯定也不好受咯,其他人也會議論紛紛嘛。”
簡池沉默了。
宴會勾籌交錯,大臣們不是很敢給沈燕然敬酒,下面歌舞升平,身側的沈燕然單手撐著下巴,懶洋洋的看著下面的歌舞,他似乎興致盎然,又似乎沒有,冷漠遊離,讓人看不透心思。
簡池正想著了,臉被捏了一下,沈燕然聲音沙啞:“孤有那麽好看?”
簡池拍掉他的手:“不好看。”
“的確沒你好看。”沈燕然倒也不生氣,好整以暇的瞧著簡池,仿佛在欣賞什麽精美的藝術品:“愛妃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
沒由來的,簡池有點生氣。
他想了想,不知道為什麽生氣,但就是有點不開心,這具身體的皮相的確是好看,誰喜歡都很正常,沈燕然也喜歡,沒什麽不對,忽然換個人來,沈燕然也一樣喜歡。
簡池不自覺抿起了唇,臉繃得緊。
“嘖。”沈燕然挑了挑眉,不明白怎麽又不高興了:“太子殿下脾氣還挺大。”
簡池不理他。
宴會結束後,簡池要回去了,旁邊的沈燕然倒是喝了不少酒,大太監安平奇使勁給簡池使眼色。
簡池:“你眼睛不舒服?”
“咳。”安平奇不得不說直接問沈燕然那:“陛下,可要回去歇息了?”
沈燕然淡聲:“回中宮。”
簡池本來也沒希望沈燕然跟自己回長安宮,但是自己的面條可怎麽辦,一旦分開,這面條搞不了啊!
有點煩。
系統讓他不要泄氣:“宿主,他的生日再過二個小時就過去了。”
簡池想了想,上前一步:“你送我回去。”
“……”
空氣之中有一刻的寂靜。
別說是沈燕然了,就連平安奇看著簡池的目光都有些不對勁了,要說這位殿下平時可從來都沒有這麽熱情過啊。
沈燕然挑了挑眉:“你多大了還要人送,剛剛出去逛的時候膽子不是挺大的嗎?”
簡池淡聲:“那算了。”
“嘖。”
沈燕然倒是沒有轉身就走,而是抬步:“走吧。”
簡池跟著他的步子走,外面有皇帝的步攆,但是只夠坐一個人,沈燕然沒坐,兩個人就這麽一路走回去,後面跟著皇帝的儀仗。
月光明亮,宮牆四壁掛著大紅色的燈籠,燭火明亮,明明是十分熱鬧的景象偏偏有幾分荒涼的意味。
簡池怕時辰過了,走的還蠻快。
沈燕然語氣不善:“後面有人追你?”
“沒有。”
“那你小腿扒拉那麽快?”
“……”
簡池自個也不是很開心,低垂著腦袋不說話,他還在思考沈燕然誇他漂亮的事情上。
接著下的路程各位的沉默。
一路回到長安宮,殿內是真的荒涼,沒幾個人,如果不是還亮著燈,簡直不像是有人在住的樣子。
沈燕然皺了皺眉:“當值的人都死了嗎?”
簡池說:“對,你自己下的令。”
沈燕然一愣,捏了捏簡池的臉:“少說兩句會死嗎?”
簡池不說話了。
“回去吧。”沈燕然讓他進去:“孤還有事。”
眼看他要走了,簡池還沒著急呢,系統坐不住了,是真的急了:“宿主,你可不能讓他走啊,你要把握住啊!”
簡池轉身攥住沈燕然的手,他的聲音清冷,像是山泉間冰涼沁人的泉水劃過人心:“不留下來坐一會兒嗎?”
沈燕然步伐一頓。
簡池執拗的看著他。
“孤還有事。”沈燕然冷峻的臉龐寫滿了不近人情:“太子殿下是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嗎?”
“……夫君。”
沈燕然沉默半響:“就坐一會。”
後面的大太監聽到了這段對話,深深的感覺到了憂慮,陛下的定力到底去哪裡了,說好的不為美色所動呢,原則呢,底線呢?
沈燕然進了長安宮,嚴格意義上來說,這還是這宮殿的主人第一次主動邀請他。
“你坐一會兒。”簡池塞給他一本話本看:“我出去一下。”
沈燕然挑了挑眉:“大晚上的去哪兒?”
簡池很是老實:“我去廚房。”
這個回答真的有夠詭異的,而且嬌生慣養的太子殿下會下廚,本身也就是個稀罕事。
沈燕然沒攔著他。
簡池自己跑到了小廚房,長安宮的小廚房其實沒人的,後來沈燕然今天允現了承諾給他派了兩個廚子過來,這小廚房現如今才像模像樣了。
見到他兩個,兩個廚子都有些驚訝,連忙行禮:“參見娘娘。”
簡池讓他們免禮:“有面條嗎?”
廚子忙說有,不過又感慨了一句:“娘娘如果想要吃麵的話派人來說一聲就好了,怎的還親自跑一趟呢?”
簡池挽了挽袖子:“我親自做。”
這話就像是大公司的總裁親自跑到工地說他要來搬水泥一樣,工人並不會感到非常高興,第一時間反而是有些惶恐。
廚子有點害怕:“是我們有哪裡做的不好嗎?”
“不是。”簡池很淡然:“是我今天想自己下廚。”
廚子不敢有意見:“是。”
廚房被讓出來了,廚子臨走之前把面條給簡池準備好,又留下來些蔥花和雞蛋。
系統又給簡池放了菜譜。
簡池對廚子說:“你們先出去吧。”
廚子們也不敢看著太子殿下乾活自己在旁邊乾站著,於是連忙行了禮就跑了,頭都不敢回。
簡池研究了一下菜譜,忽然發現了一個更重要的事情:“怎麽生火。”
系統巴巴半天,簡池明白了。
從下面拿出火折子,把乾草塞進去,再把火點著,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十分合適。
沈燕然坐在桌前,等了一小會,坐不住了:“娘娘呢?”
玉溪守在門口,聞言一哆嗦:“奴才去看看。”
“不必了。”沈燕然站起身往外走:“孤親自去。”
把他給勾來,又想辦法的留下,還以為能出來什麽花招呢,結果等了半天,直接□□晾在著了!
玉溪也不敢說什麽,隻得目送沈燕然離開了。
廚房裡面漸漸彌漫出來一股子煙味,嗆人的很,沈燕然進來的時候差點都看不清東西,幾步上前拉住簡池的手:“你在這兒準備玩***?”
簡池輕輕的咳了幾聲:“我在燒火。”
“……”
沈燕然的心情之複雜,超乎想象:“一邊去。”
簡池給他讓了個位置,沈燕然坐在他身邊,用火剪子勾了勾,沒幾下就控制好了火候。
簡池抹了抹臉:“那你來燒火。”
沈燕然挑眉:“你使喚我呢?”
“沒有,只是讓你幫個忙。”簡池看水燒開了,把蔥花放進去,放上面,然後站在一邊等水把面給燒熟。
沈燕然看著他一系列動作:“孤給你派的兩個廚子被你給吃了?”
簡池拿筷子攪了攪鍋裡的面條:“我想自己做。”
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時間,一鍋面條很是惹人懷疑,尤其是有疑心病的沈燕然。
沈燕然挑了挑眉:“愛妃還會做飯?”
“不會。”簡池十分的誠實:“我沒做過。”
“那你……”
簡池攪了攪鍋裡的湯:“你要是不想吃就算了。”
沈燕然沉默了。
兩個人一個燒火一個在煮麵,這場面可以載入史冊,煮了一會兒,一鍋面終於出來了,簡池盛了兩碗,有點燙。
沈燕然端過來:“萬一砸了你賠孤的面。”
???
這不是我的面嗎?
兩碗面都被拿過去了,簡池跟在他後面:“在外面吃,涼快。”
“想不到愛妃心機這麽重。”沈燕然語調慵懶:“到時候所有人都知道孤在跟你吃這兩碗賣相可憐的面?”
簡池毫不留情:“這宮裡除了玉溪沒別人。”
“……”
兩個最後還是蹲在宮裡的台階上吃麵。
沈燕然嘗了一口:“味道一般。”
簡池嚼著青菜:“跟你烤的魚有的一拚。”
“嘖。”
沈燕然沒說話了,安靜的夜空下兩個人並排著吃青菜面,前不久他們剛剛一起參加了一場豪華的宴席,宴席上面有酒有肉放著不吃,回來後捧著兩碗青菜面吸吸溜溜。
簡池用筷子戳著碗底:“你要許願嗎?”
沈燕然挑眉:“嗯?”
“吃我做的面條可以許一個願望。”簡池輕聲:“什麽都行。”
他們帝都也有傳統,生日的時候是可以許願的,雖然不一定實現,不過總是聊勝於無的。
沈燕然沉默半響,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當真?”
簡池點頭
“既然如此。”沈燕然把碗放在地上:“孤的願望就是太子殿下可以收收心,少找野男人,不要到處招搖撞市。”
“……”
小畜生。
沈燕然挑了挑眉:“能做到嗎?”
簡池把碗收起來:“願望可以許,能不能實不實現又是另一回事了陛下。”
“太子殿下是在耍賴嗎?”
“陛下也在無理取鬧。”
兩個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甘示弱和相同的趣味,和旗鼓相當的對手聊天,是一種享受。
簡池站著:“陛下如果吃完了,就快些回去處理政務吧。”
沈燕然“嘖”了一聲。
簡池趕客的意思十分明顯,但沈燕然也沒有死纏爛打的意思,真的就走了,沒有久留。
等他走了之後,玉溪才敢出來:“殿下,您沒什麽吧?”
“沒有。”簡池很好奇:“為什麽覺得我有事。”
玉溪不敢說是因為害怕沈燕然,隻接過了簡池手裡的碗:“殿下,三殿下這次來了,他還帶了端妃娘娘的書信,現在外殿等著呢。”
簡池差點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個皇室的娘家,雖然對這家人沒什麽印象,不過他還是願意過去看看。
……
“哥哥!”
一個青年站在屋中,看到了簡池就快步跑了過來。
簡池頓住腳步,面前的三殿下看起來不過才十三四歲的樣子,唇紅齒白,很俊秀的少年。
“哥哥,你受委屈了。”三殿下握住了簡池的手,眼眶很快的紅了:“我……我都我無能不能保護哥哥。”
“……”
簡池解釋:“我沒有受委屈。”
三殿下一臉你不用騙我了我都知道的表情:“哥哥,你放心,等我以後……唔。”
簡池捂住了他的嘴,這話萬一傳到了沈燕然的耳朵裡面,他這個三弟說不定明天就沒了。
簡朝朝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簡池有點頭疼,他真的不是很擅長應對這種涉世未深而且又一腔熱血的少年,於是轉移話題:“母后的信呢?”
簡朝朝有點委屈的從懷裡掏出來給他。
簡池接過了信,拆開來看了一眼說起來這邊的人文字實在是複雜,有些他也看不懂,還是只能靠著系統的輔助來看,紙上女人的字跡娟秀,先是慰問了一下簡池的情況,又絮絮叨叨的讓他自己注意身體,在宮中盡量順著些沈燕然雲雲,到了最後才開始說到重點。
端妃說,沈燕然對他們大梁的打壓已經收斂了許多,還釋放了大梁的許多俘虜,又在商道上多大梁多加扶持……
簡池看到這裡皺了皺眉。
“我兒,你不必為了大梁太過委屈自己,大梁送你出去已經是對你不住,母后和你父王現在只希望你能活的自在一些。”
簡池終於明白了,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嫁過來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都覺得沈燕然每日都在欺辱折磨他,他們都覺得,沈燕然現在對大梁的寬容,都是自己的卑躬屈膝換來的。
“……”
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雖然這小畜生對他的確不如何,但也沒有那麽可怕。
簡池想了想收起信,他對簡朝朝招了招手:“過來坐。”
簡朝朝坐在簡池的旁邊,這個幼弟似乎很依賴哥哥,從剛剛起目光就沒離開過,簡池隨便問了兩句家裡如何,就開始滔滔不絕的講,像是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講完。
簡池倒了壺茶,安靜的聽他講了兩個小時,講的月上柳梢頭,講的更深露重也沒有打擾。
最後,簡朝朝打了個哈欠:“哥……”
“我沒有受委屈。”簡池猶豫了一下,終於是揉了揉他的腦袋:“陛下對我很好。”
簡朝朝抿了抿唇:“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們。”
“……”
還是不信。
想了想,簡池終於低聲:“真的沒勉強。”
簡朝朝看著他。
“我本心悅沈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