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祥一驚:“不、不是……您聽我說……”
“我不想聽借口,下次再搞成這副樣子,自己去領辭退信。”
全場人噤若寒蟬,孫祥不住道歉。薛振宇早就習慣了這種修羅場,拍拍自家大少爺的肩:“好了,別生氣,繼續挑人吧。”
賀心宸拂去他的手臂,蹲下身,伸出手,揉了揉仍舊趴在地上的“小狗”,一副主人姿態。
安嘉月喉頭一哽,迅速調整情緒,仰起臉,笑著蹭那隻寬大的手。
賀心宸似乎很淺地笑了一下,接著托住他的手臂,扶他起來。安嘉月手臂上的淤傷吃疼,忍不住嘶了聲,賀心宸有所察覺,托在下方的大手輕輕地揉:“怎麽了?”
“沒事,摔傷而已。”
“很疼嗎?”
“還好……”
“當心一點。”
“……嗯。”
這對話詭異得很,好似他們從未分開,語氣熟稔得仿佛昨天還在一起。
於維和吳越見狀,也跟著起身。
安嘉月站直時,賀心宸已經退後至薛振宇並排了,面無表情道:“剛才沒有動的人,可以走了。”
送走忿忿不平的若乾小演員,孫祥走回來,問:“賀導,那就定這三位終面了?哪天合適?”
賀心宸斜睨他:“不用改天,今天就定下吧。”
這可太突然草率了,孫祥與薛振宇對視一眼,薛振宇無奈聳肩,孫祥隻得聽命。
接待廳裡只剩下於維、吳越和安嘉月,其中兩個是偶像出身,於維隻演過一部戲,吳越稍好一點兒,演過兩部電視劇,都是男二。還有一個安嘉月,雖然演過三部戲,但加起來的戲份還不如吳越,況且名不見經傳。
三個人看著半斤對八兩,都強不到哪兒去。
不過非要矮子裡拔高個兒的話,剛才安嘉月演狗那一小段表演顯然要比另兩位出彩許多,只是時間太短,也看不出真正水平。
賀心宸輕推眼鏡,緩緩開口:“方才兩輪,是考察各位的反應能力和基本素養。最後一輪,請各位演一段電影中的劇情。”
賀心宸簡單描述了一下,大致是盲人主角遭受打擊,去公園散心,走在公園的小徑上,突然被一個頑劣的小孩故意絆倒了,膝蓋蹭破了皮,又疼又難過,加上之前家中著火失去棲身之地、理想受阻無可奈何,積壓的多重情緒爆發出來,坐在地上失聲痛哭的場景。
於維當場就聽傻了。
安嘉月在心底為他默哀。實在幫不了你了,於維,你爆發十輩子的演技恐怕都回天乏術。
“誰先來?”賀心宸問。
爍星的吳越演技不佳膽量倒挺大,自告奮勇:“我先吧!”
賀心宸頷首:“你退後十米,走過來,我絆你。”
吳越“嗯”了聲,走到十米開外,裝出看不見的樣子,直直地走過來。
安嘉月扶額。也就比於維的僵屍演技稍好那麽一點兒。
吳越即將走到跟前時,賀心宸伸出了腳,吳越“哎呀!”大叫一聲向下撲倒,咚!地砸地,摔得算是自然。
但接下來就很不自然了,吳越哭不出來,隻好捂住臉,坐在地上,假裝嗚嗚地哭,聲音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像家裡死了人似的。
“臥槽,他好聰明啊。”於維小聲誇讚,“學到了學到了,我一會兒也這麽演。”
安嘉月:“……”
於維說到做到,輪到自己演時,也捂臉裝哭,但他哭得比吳越更真實一些,因為他假摔摔得太重了,磕到了膝蓋,是真的疼哭了。
安嘉月默默看著他倆造作的表演,無語凝噎。
孫祥也不忍直視,趕緊讓於維起來,耳朵這才清淨,估摸著剩下的最後一個肯定也爛,隻盼著盡快結束這場鬧劇,回頭再好好挑幾個有演技的年輕演員,重辦一次面試會,否則自己真的飯碗不保了,於是催促道:“輪到你了,去吧!”
安嘉月點頭,像於維他們一樣走到十米開外:“那我開始演了,賀導。”
賀心宸靜靜站著,緘默不語,視線集中在他身上,分外專注。
看著挺像那麽回事兒,有幾分導演的架勢,但誰知道是不是又一個艾德·伍德?
安嘉月忘卻一切前愛舊怨,站直了,挺起身板,目視前方,手臂一甩,仿佛甩開了什麽,接著微微抬起,伸向身前,手虛握成拳,似乎握著一樣東西。
孫祥眼睛頓時一亮:“喲,不錯啊。”
薛振宇不太來試鏡現場,沒看明白,問:“哪兒不錯了?他在幹什麽?”
孫祥解答:“他甩開了一根折疊導盲杖,用來探路,這才像盲人逛公園的樣子,很細心啊。而且是無實物表演,有點難度的。”
薛振宇吹了聲口哨:“厲害了。”
於維目瞪口呆:“這都能想到……”
安嘉月沒理會他們的議論,已經走了過來,賀心宸同樣伸腳絆他,他毫無防備似地啊了聲,栽倒在地,齜牙咧嘴地倒抽氣,費勁地撐著地爬起來,雙手到處摸索,似乎在找自己的導盲杖,然而半天都沒摸到。
他臉上焦急的神色漸漸變為悲傷,整張臉一點點皺起來,無神卻黑亮的眼睛愈來愈紅,湧上水光。他咬唇忍耐了片刻,蒼白的嘴唇發著抖,可脆弱的眼眶終究承不住沉重的悲傷,兩滴淚無聲地滑落。
哭戲分為很多種,不是能擠出淚就算演技高超了,有的時候需要隱忍地含淚不落,有的時候則需要放聲大哭,涕泗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