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東“哦”了一聲,倒也不尷尬,笑笑,說:“沒看。這是誰規定了一定要看嗎?”
“難道你的初中教科書上沒——”華臨停了下,“算了,有沒有的,估計也跟你沒關系。”天知道文東那個時候上課在幹什麽,或者有沒有去上課。
文東聳聳肩,岔開話:“雖然我沒看過這書,但我肯定能猜出這個謎語。煙花是不是?”說著還一副很嘚瑟的樣子。
“嗶嗶。”華臨學電視裡嘉賓猜錯答案時的音效,然後說,“是爆竹。”
“差不多差不多。”文東說,“都是過節點火放的。”
華臨嫌棄地說:“這差別就跟你和沈謂行一樣都是男的,你倆能差不多?”
文東一秒接受這個比喻,說:“那沈哥是沒我帥,哈哈哈哈。”但接著就露出點挺不服氣的模樣,說,“你這看著煙花突然讓我猜,結果是個爆竹,你這不故意誤導我嗎?”
華臨立刻抓住他的小辮子說:“所以你煙花也不是猜出來的,是抖小聰明蒙的啊?”
“哈哈哈被你發現了啊。”
“……”
隨著倆人鬥嘴,零點的煙花暫時告一段落。
華臨結束視頻,向父母親朋們收發新年祝福和紅包,忽然,薛有年的名字跳了上來。他發了一句很簡單的祝福:臨臨,祝你新年快樂、年年快樂、永遠快樂。
大過年的,華臨還是給他回了個“謝謝,你也新年快樂”。
下一秒,薛有年打電話來了。
華臨:“……”
不愧是你啊,真會蹬鼻子上臉。
但還是那句話,大過年的。
華臨猶豫了幾秒鍾,終究還是接了:“喂。”
“臨臨,新年好。”
“……你也新年好。”華臨說。
只是出於禮貌而已,人家再怎麽樣,今天和我拜年,我也該回拜一個,但如果他又說些亂七八糟的惡心話,我就掛斷,到時候就不是我理虧了。華臨這麽告訴自己。
然後,他聽見薛有年說:“你能聯系到一直跟在我身邊的這些人嗎?請你告訴他們,我願意配合他們的一切調查,請他們露下面,我會跟他們走。”停頓了下,說,“我在樓下。”
華臨一怔。
有的時候,人做一些決定、做一些事情,會感覺自己經歷了很長的、仿佛半個世紀的猶豫時間,但回過神來再看,其實也就短短的幾分鍾。
然而,仍舊會令人如在霧裡夢中。
在這段時間裡,華臨與薛有年隔著好像不遠、又好像很遠的距離相望,都一動不動。夜空中開始了又一輪的煙花盛放。
薛有年這些年來的穿衣習慣一直沒變,還是西裝馬甲三件套,最多再穿個呢子大衣,系條羊絨圍巾。他好像從來不穿羽絨服或者棉襖。華臨曾經問他是不是有偶像包袱,他笑著說是。華臨給他貼暖貼,說這樣就可以既有風度又有溫度了,他居然還莫名地害羞起來,說像在作弊。
……就,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幼稚得莫名其妙。
不知過去多久,也許並沒有多久,幾位便衣出現了。薛有年收回目光,從容地和對方交流了幾句,然後他將手中那束精致的白玫瑰放到一旁的小區長椅上,跟著便衣離開了。
文東回來的時候凌晨一點多了,華臨還沒睡,坐在沙發上發呆。
文東笑了笑,問:“等我啊?”
但其實他有那麽點猜到了,估計和薛有年有關。
他剛回來的時候看見樓下長椅上放著一束很漂亮的白玫瑰,一看就很貴,住這小區的人大概率不會大過年的吃飽了撐的花這麽多錢買一束白花,最後還扔在那裡不要了。
就……挺不懂。大過年的薛大叔至少買束紅的吧?
華臨平靜地看他,說:“薛有年剛被抓了。”
文東怔了怔,滿肚子的槽點都堵住了。
……
對於華臨來說,這是一個糟糕的新年。
就算他對薛有年再充滿嫌惡恨意,這人當著他的面在年三十自首這事兒還是給他造成了巨大的衝擊,令他在恍惚中過完了這個年。
——薛有年被帶走後的第二天,華臨就回自己家了。他在家宅了幾天,吃了睡,睡了吃,或者發呆。他爸媽一開始以為他是被女朋友甩了,試圖八卦,沒成功,討論一陣就懶得理他了。
初八,華臨結束了這場長假,回醫院開工。
他剛把車開到停車場門口,崗亭保安就激動地跟他說:“華主任,新年好啊!洛醫生回來了你知道嗎?”
華臨愣了下,看著他:“誰?”
“洛醫生啊,洛陽!”保安說,“驚訝吧?我看到他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他就剛剛不久,開車過來,我那一下子看到他,我……”
華臨顧不上別的,扔下一句“我去看看他”就趕緊把車開進去,停好,下了車,剛開始還走,沒走幾步就跑起來。
他一路跑到電梯口,失態地猛按了好幾下按鈕。
上樓後,華臨勉強控制住自己不奔跑,但腳步仍然比平時快太多。但這個時候其他人也並不怎麽在意一向沉穩的華主任的異樣,大家都在討論失蹤了這麽久的洛陽忽然好胳膊好腿兒地回來了這件事。
說實在的,大家雖然覺得遺憾,但心裡確實是早就認為這人已經遇害了,還是死在異鄉、屍骨無存的那種,特別特別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