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東小時候特煩她這絮絮叨叨的,現在也還是不想聽,但已經不會皺著眉頭和她吵了,仍然笑著聽,沒說話。
他是單親家庭,沒什麽親戚,被他媽一個人拉扯大。他知道她很苦,也知道她的苦有很多來源於帶著他這個拖油瓶,他是她唯一的指望和依靠。
以前他不懂事兒,隻嫌她沒用。
沈謂行為了這個罵過他很多次,說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說他媽能獨自養他這麽大就是世界上最偉大最有本事的人了,說他媽唯一的不足就是太溺愛他了,這要擱自己姐姐身上,看不打得這個逆子從此倒立行走……
聽親媽念叨一陣,文東在她休息的空隙回答:“真是臨哥,你不信看我手機通話記錄。”
他媽很顯然不敢輕易相信他,真拿他手機看了眼,確實剛剛那通電話的備注是“臨哥”,這才信了,趕緊又催他:“哎呀那你趕緊放我就在這下,我自己回去!華主任看起來就不像能喝酒的樣子,不知道是什麽事才喝醉,你趕緊去找他!別出事兒了!文東!”
文東他媽在華臨家醫院裡當護工,加上後來因為文東的關系和華臨有過些私人來往,她對華主任的好感度高到要爆表。
文東心裡也有點擔心,剛電話裡聽華臨的聲音不太對勁……他把車停路邊,抽出張百元鈔給她:“媽你打車回去。”
“我打車的錢也沒有?”他媽白他一眼,“你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啊。”
文東知道他媽肯定不會打車,估計是坐地鐵或者公交車,但關於這點他勸了也是白勸,他媽省慣了,給她錢也舍不得用,摳摳搜搜存起來。
他看前面二十來步就有個地鐵站,便沒多說,送他媽去了地鐵站,然後導航去華臨剛給他的定位。
薛有年本來打算開車去附近醫院的,但在華臨的強烈反對之下,車沒開多遠就一直停在路邊,他則站在車外面,無奈地看著車裡面的華臨——華臨說跟他待在一個車裡就忍不住想吐的欲望。
此刻,華臨渾身脫力地靠在椅背上,滿身冷汗,兩眼發直,還得提防著車外面那個變態。
變態過了會兒,不死心地過來說:“臨臨,我還是先送你去醫——”
“噦——”華臨扭頭又乾嘔起來,不過這下子是裝的。他心理上想嘔,但身體已經沒力氣嘔了,估計也沒東西嘔了。
薛有年:“……”
薛有年又等了會兒,正要不管不顧地上車去送人到醫院,忽然一輛雖然擦得噌亮但看起來就很廉價老舊的車停過來,從上面下來個滿身平價快消品牌、中長碎發抓了個小辮、一看就很輕浮的年輕小夥,快步走過來,與他對視一眼,眼神倒是挺亮的。
文東很快收回目光,立刻看去了車裡,打開後車門:“臨哥?你怎麽了?沒事吧?”
華臨松了一口氣:“你先送我回去。你車要被拖了我負責。”
文東點點頭,解開他最上面兩顆襯衣扣子,順手拿他身旁的礦泉水擰開蓋子:“喝口。”
華臨擺擺手:“趕緊走。”
文東也沒說什麽別的,把水蓋回去,關了後車門,繞去駕駛座,直接把車開走了,沒理站在車旁邊那個雖然他也沒搞清楚什麽情況、但直覺能讓華臨這樣那估計不是個好人的大叔。
車開出去好一陣子,文東從後視鏡裡看華臨,輕聲問:“臨哥,要不去醫院一下吧,你這樣子挺厲害的。”
華臨有氣無力地說:“沒事,就是剛吐了下,估計有點低燒,我家裡有藥。”
文東故意逗笑他:“你這還醫生呢,自己怕去看醫生?”
華臨懶得理他,閉著眼睛休息,文東見狀,也沒說話了。
文東的車開得穩,華臨漸漸地睡著了,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夢到了很多他並不想夢到的回憶。
華臨這一病就在家裡躺了好幾天,睡睡醒醒,昏昏沉沉,好不容易才退了燒。好在他爸媽有事出差了,不然他還得解釋為什麽接薛有年接到生病。
中途薛有年給華臨發了幾條消息,問他好些沒,又說他父母那裡自己會圓過去,就說是自己急著回薛家探望老人,給華臨一些緩衝的時間。
我緩衝你祖宗十八代!華臨瞥一眼手機就扔得遠遠的,再不想拿起來看了,看了對養病毫無好處,他甚至懷疑薛有年就是想活活地惡心死自己。
華臨病了幾天,文東就守了他幾天,忙前忙後地貼心照顧。
如果不知道文東想搞自己的心思,華臨肯定會讚一聲文東講義氣,但現在他渾身不自在,趕了文東好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要不然我送你去醫院,要不然,我就等到你好了再走。”文東左右是這個說辭。
華臨狠一狠心,隨便他去了,但還是要補上一句:“是你自願的啊,別事後挾恩望報,我不會理你的啊。”
文東憋著笑喂他吃藥:“好好好,你先把藥吃了。還頭疼嗎?”
“好多了。”華臨扭頭看了看床頭櫃上的手機,“那群傻叉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就是擔心你。”文東說。
華臨皺眉:“他們肯定背著我開群八我了……就是你!”
文東好脾氣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去跟他們解釋。”
華臨悻悻然道:“無聊……”
文東問:“晚上有沒有特別想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