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以後,他聽到了張博的死訊。
張博以十分荒唐的死狀被人發現在了地下酒吧的洗手間裡,據說現場情況不堪入目。
這件事在當地華人圈裡傳得沸沸揚揚,大家見面都忍不住議論兩句,連專心學習和談戀愛的華臨都聽說了。
華臨跑去張博的宿舍樓下,遠遠看著張博海外陪讀、懷著孕的老婆包到只露出一雙眼睛,已經辦好了相關手續,帶著張博的一點遺物,飛快地離開此地。
雖然沒人當著她的面指指點點,她還是很局促。
她知道丈夫的死狀,但無法接受,也不相信,然而事實擺在她的眼前。
她是個家庭主婦,文化水平不高,在老家和丈夫通過相親認識。都說她嫁了個很有前途的男人,還可以帶她出國,是祖墳冒了青煙。她自己也是這麽覺得的。
但現在,一切都破滅了,她甚至不確定自己知道怎麽回國,每次都是跟著丈夫,一切都是丈夫安排好的。
忽然下起了小雨,華臨猶豫一下,正要追過去給她把傘,被人從身後拉住了胳膊。
“臨臨,不要過去,我想她現在反而希望所有人都沒看見她。而且,前面有商店賣傘。”薛有年歎了聲氣,望著張博遺孀的背影感慨道,“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
華臨呆呆地看了薛有年幾秒,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脫口而出:“真的是意外嗎?”
薛有年一怔,訝異地看著他:“臨臨?你、你難道覺得……你覺得這件事情和我有關?”
華臨回過神來,忙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不知道,你別亂想啊,我肯定不是懷疑是你乾的,就是覺得……”
薛有年拍了拍他的手臂:“我知道你的意思。說起來,確實也和我有關。如果不是我給了他那一百萬,他不會去胡鬧。有些久貧之人一夜暴富,對他們自身而言並非好事。對此,我很抱歉,我會嘗試接濟他的家人。臨臨,這是我的錯,你不要自責。”
華臨垂頭喪氣道:“你要這麽說,一開始還是因為我進了組呢。這種事就說不清。”
薛有年微微皺眉:“臨臨,就算你要這麽說,從一開始是我堅持帶你進組的。無論如何,如果有錯,都是我的錯。如果你不願意覺得我有錯,那麽,你自己就更沒有錯。”
華臨過了會兒才點頭,悶聲道:“哦,你別擔心,我知道。”
這事確實說不清,實在要說,只能說造化弄人。華臨這麽想。
第13章
但這事究竟還是給華臨留下了心理陰影。
好端端一個前途無限的人就這麽沒了,用句老話就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雖然其中曲折原因太多,但總歸有聯系。
華臨難過了好一陣,對薛有年的熱情都淡了下去,他一和薛有年親熱就會想起張博。
華臨知道薛有年肯定看出了他的糾結,但對方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沒有為此和他爭執,只是很包容地再三勸慰他,還立名目給張博的家人送了幾次撫恤金。
見華臨仍耿耿於懷,薛有年索性回國了一趟。他計劃假稱是張博亦師亦友的親近之人,親眼去張家看看情況,除了給錢,還能明面上給些關懷,為張博說些好話寬慰遺孀的心。
都做到這份上了,華臨也實在是沒話能說了。
晚上,兩人通越洋電話,薛有年問:“有沒有要我從國內帶過去的東西?我可以改路去你家給你拿。”
華臨想了想,說:“我沒有東西要你拿,不過你確實可以改路去一趟我家,我爸後天生日啊,你都好多年沒參加過他的生日宴了,他每年都要念叨。就去酒店裡吃頓飯,吃完你就走。”
薛有年抱歉道:“你不說,我都忘了。可能沒這個時間。”
華臨問:“你不是大後天才回來嗎?”
薛有年說:“答應幫張博的弟弟看個廠址,以後他的孩子可能也要多賴對方看顧了。”
華臨“哦”了一聲,問:“廠址你也會看?”
薛有年說:“我有懂這方面的朋友,正好住在鄰市,請了對方幫看。只是我多少也陪同一起比較合適。”
華臨就沒說這個話題了。
兩人煲了會兒電話粥,薛有年催華臨早點休息,有話明天再說,華臨就掛了電話,去休息了。
第二天沒課,華臨本來想睡個懶覺,結果早上九點多就被一樓的電話鈴聲吵醒了。
誰啊打座機……華臨睡眼惺忪地下樓去接電話。
是從鄰市警局打來的,說破獲了一個賊窩,裡面有不少沒出手的贓物,他們在嘗試聯系失主,其中有本舊護照是薛有年的。雖然估計護照主人早掛失補辦了,但不知道當初是否還有其他財物一起被偷的,讓薛有年去認。
這賊也是搞笑,留著本舊護照幹什麽。華臨這麽吐槽著,沒多想,跟薛有年發消息說了下。
沒多久,薛有年就回過電話來了:“是有這麽件事,好幾年前了,沒想到還能找回來。沒什麽要緊的東西,就是護照和一點現金,護照我當時就去重辦了,現金肯定沒得還了。”
華臨說:“哦。”
薛有年又說:“對了,臨臨,我有件事需要你現在就幫我一下。”
華臨問:“什麽?”
薛有年說:“你開書房那台電腦,密碼你知道,桌面上有個文件夾,是我帶的博士的幾篇論文,你幫我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