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有年忍耐著眼酸與心痛,又笑了笑,抬眼看他:“我累了,到這裡結束吧。”
文東懶得跟這神經病扯太多,能勸兩句好好改造已經算他把沈謂行的人品都透支了。當下就起身走了。
回去後,文東沒跟華臨說這些事兒。至於那筆錢,說實在話,他狠狠地猶豫過一陣。怎麽說,薛有年歸薛有年,錢歸錢,錢是無辜的……
不行,還是不行。這事兒如果讓臨哥知道了,得怎麽看我啊,他肯定真生大氣說我沒骨氣……說實在的,骨氣值幾個錢啊……不行,不行,真不行!操,姓薛的是不是故意的啊!他是在鄙視我吧?!順便還能挑撥我和臨哥!操!
思來想去,最後文東把牙一咬、心一橫,真低調地把錢捐了,然後當無事發生。
捐的時候文東心都在滴血。這輩子沒摸過這麽多錢,他可牛了,直接不聲不響地轉手捐出去了,操,這人品值夠他用到下輩子了!只能用“橫財不好、破財消災”這些來安慰自己了!
……
薛有年的死訊傳來時,華臨剛下手術。這台手術中途出了點小意外,好在有驚無險,但他仍然耗費了比平時多的時間精力,整個人疲累不堪,簡單清洗過後準備在辦公室的小沙發上靠會兒,順手拿起手機看了下消息。
然後他僵坐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他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直到眼前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東西,他才忽然地回過神來,摘下滿是水霧的眼鏡,用手心抹了把眼睛,濕乎乎的。
很難形容他在這一刻的心情。
薛有年死了,這一次薛有年終於自殺成功了。這個說法聽起來莫名滑稽。
華臨笑了笑,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他低下頭,不住地擦著眼睛,但眼淚總也擦不盡。
他以為自己不會哭的。
事實證明只是“以為”而已。
這並不奇怪,他“以為”過的很多東西,後來都被證明是錯誤的。
薛有年死了。
華臨很突然地想起了小時候,有一次,他跟爸媽鬧意見,為了件特別幼稚的事情:幼兒園裡流行個什麽東西來著,華臨記不太清了,總之是一群小孩兒攀比起來。他見人家都攀比,就也跟著比。但他爸媽覺得應該從一開始就杜絕他養成這種壞毛病,於是很堅決地拒絕了他。
華臨那時候年紀小,雖然大多數時候都乖,但也有鬧起來的時候,見爸媽怎麽都不答應,他就特別叛逆地離家出走,走了還挺遠,估計有三四站公交車的路。
天黑了,爸爸媽媽沒有來找他。也可能是在找,但沒找到這裡來。
公園裡的人越來越少,安安靜靜的,華臨有點怕了,正猶豫要不要能伸能屈打道回府,他薛叔找過來了。
薛叔沒有說他,也沒有催他回去,只是給他帶了件外套讓他穿上,給他買了吃的,兩個人並排坐在秋千上,邊吃東西邊聊天。
聊了些什麽華臨記不清了,但肯定不是要緊的事情,畢竟那個時候他就是個幼兒園大班,和一個成年人能有什麽要緊事聊?
但是薛叔的態度非常認真,不像其他大人那樣敷衍小孩兒,而是把小孩兒當成一個平等的朋友對待。雖然可能他只是表面上這樣,心裡不這樣以為,但很多大人都不會做這表面功夫。
再後來,華臨吃飽了喝足了,聊累了,就想睡覺了,也想回家了。
薛叔背了他很長一段路,一邊走,一邊溫柔地給他講《紅舞鞋》的故事,說有個小孩兒愛慕虛榮、貪心不足,於是得到了懲罰,雖然穿上了她想要的紅舞鞋,卻從此一直跳、一直跳,再也停不下來。最後把腳都砍了下來,腳穿著那雙紅舞鞋,仍然跳啊跳、跳啊跳……
華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想起這件往事,就像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不知道他和薛有年的關系為什麽會變得這麽不堪。真就是一步錯步步錯,直到彼此都終於徹底回不到原本的軌道上了。
……薛有年這個懦夫。直到最後,都是懦夫。
月光攜帶著花香從窗外照進來,輕柔地落在沙發上。屋內沒有開燈,唯有這一小片地方充盈了皎潔的光,包裹著哭得蜷縮成一團的人。
第62章
薛有年死了的事並沒公告天下,但文東沒多久也知道了。他是主動去打聽的。起因是他發現華臨的狀態不對勁,整個人好像被層看不見的刺包住了,對他格外冷淡。
這和以前華臨生氣他出去玩兒很不一樣,實在要說就是一個是“熱”一個是“冷”,而“冷”比“熱”嚴重多了麻煩多了。
文東幾乎立刻就聯想到了是不是和薛有年有關。
一打聽,薛有年死了。
文東想放棄了。
之前華臨一副為了正義恨薛有年不死的樣子,現在人真死了,華臨又這麽難受,什麽意思啊?合著那是一場相愛相殺啊?那他算個屁啊?按小說的套路,接下來是不是意識到自己其實對薛有年還是真愛的華臨就要重生回他倆沒掰的時候來改寫結局了啊?
他甚至懷疑,其實華臨不接受自己跟自己海不海沒關系,都是借口,真相就是華臨真愛薛有年而已。
也挺正常的,薛有年除了年紀大點變態了點,哪哪不比他姓文的強一萬倍?他也是夠自戀夠好笑的,居然會覺得華臨能喜歡上自己,華臨又沒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