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素端詳著少女,問道:“你要往何處去?”
少女福了福身:“我喚作‘許蓮兒’,多謝兩位公子的救命之恩,來世我定結草銜環報答,這一世,我想回家,阿爹、阿娘、阿弟肯定想我了。”
宋若素提醒道:“你若回家去,必須快些搬遷,不然,你丈夫恐怕會找上門去。”
許蓮兒咬牙切齒地道:“他可不是我丈夫,那日,我正與爹娘一同趕集,不慎被人打暈了,待我醒來,我竟成了他的娘子。”
“這般說來,他應當不知你家住何處?”見許蓮兒頷首,宋若素附上沈聽檀的右耳道,“師尊,我們先送她回家可好?”
沈聽檀低聲道:“若素,她失了貞潔,怕是已回不了家了。”
有些人家不會接受失了貞潔的女兒。
宋若素堅持道:“師尊,弟子認為須得一試。”
“好罷。”沈聽檀瞧著許蓮兒道,“你家住何處?我們送你回家。”
未待許蓮兒作答,一把熟悉的聲音猝然響起:“若素想念師叔了麽?”
宋若素不及循聲望去,整副身體已落入了紀千離懷中。
他抬首一望,這紀千離不知何時長出了獠牙來,獠牙上還沾滿了新鮮的血液。
紀千離顯然剛殺了人,甚至是剛吃了人。
第二十章 我隻想委身於師尊。……
眨眼間,紀千離已將牙尖抵上了宋若素的頸動脈,直要教宋若素血濺三尺。
沈聽檀面色如常,打量著紀千離道:“師弟,你入魔了麽?”
紀千離本就道心不堅,修行不勤,但他並未料到紀千離會入魔,是因為對宋若素求而不得的緣故麽?
宋若素見沈聽檀一點都不為自己的安危感到著急,心下生出一股子失望,腹誹道:師尊便不怕我死了麽?師尊是薄幸郎,我都與師尊同床共枕了,師尊居然不在乎我的生死!我討厭師尊。
紀千離不答,僅是不斷地低吼著。
沈聽檀逼上前去:“千離,你可知殺害無辜之人是要償命的?”
紀千離並不理會沈聽檀,直勾勾地瞧著宋若素道:“若素是想命喪於師叔之手,抑或是委身於師叔?”
宋若素不假思索地道:“我隻想委身於師尊。”
“恬不知恥。”紀千離這才瞪著沈聽檀道,“沈聽檀,你與我搶宗主之位倒也罷了,為何還要與我搶若素?我何處得罪你了?”
“師兄從未與你搶過宗主之位,是你自己修為不及師兄,師尊不放心將宗主之位傳予你,至於若素,從來便不屬於你,談何搶?”沈聽檀其實未曾想過繼承宗主之位,他隻想尋到少年,看看少年過得如何了,少年若是願意為他而斷袖,他便與少年結為連理。
“我哪裡不及你?何以處處受你壓製?”紀千離怒火中燒,說話間,他的牙尖已劃破了宋若素的脖頸。
宋若素能清晰地感覺到血液流淌下來了,他並不覺得疼,為了試探沈聽檀的反應,他故意激怒紀千離,直戳紀千離的痛處:“論相貌,論品性,論修為,論地位,你哪一樣及得上師尊?你這個強/暴犯竟還有臉將自己與師尊相提並論!你且記住,你與師尊有著雲泥之別,師尊是雲,你是泥,你永生永世都不配與師尊相提並論。”
紀千離氣得直喘粗氣,額頭上、脖頸上、手臂上的青筋悉數暴起,突突突地跳動著。
沈聽檀本不願傷著宋若素,才打算伺機行動,但宋若素字字誅心,紀千離恐怕將要失控了。
他足尖點地,身體騰起,衣袂紛飛,抬掌拍向紀千離的面門,趁紀千離後退之際,利落地一把扣住了宋若素的右腕。
宋若素笑逐顏開,正欲順勢撲入沈聽檀懷中,豈料,被紀千離扣住了左腕。
他當即回過首去,惡狠狠地道:“松開!”
紀千離自然不肯松開,手下施力,欲要將宋若素的左腕活活折斷。
沈聽檀先下手為強,折斷了紀千離的右手。
宋若素終是順利地從紀千離的鉗製當中掙脫了。
沈聽檀將宋若素護於身後,自己直面紀千離:“千離,縱然入了魔,你依舊是我玄心宗的弟子,須得隨師兄回玄心宗,去戒律院受審。”
“沈聽檀,莫要師兄長,師兄短,刺耳得很。哪裡有師兄會折斷師弟的右手?你這人模狗樣,假慈悲,真惡毒的小人!”紀千離生怕丟了顏面,不敢喊疼,直直地盯著沈聽檀,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了。
沈聽檀改了自稱,難得強硬地道:“千離,隨本尊回玄心宗。”
“跟你這狗東西回玄心宗,你不得弄死老子?”紀千離轉身便跑。
沈聽檀以指尖輕點宋若素的眉心,將宋若素變成了隨處可見的平庸相貌,繼而囑咐道:“若素,勞你照顧許姑娘,為師去捉拿紀千離。”
宋若素雖然修為粗淺,隻消合歡蠱不發作,應當能自保。
“師尊,興許紀千離設下了陷阱,隻待師尊上當了。”宋若素急聲道,“弟子與師尊同去。”
“若素不必憂心,等為師回來。”沈聽檀搖了搖首,想了想,又垂首親了親宋若素的鬢角,便飛身而出了。
宋若素明知自己不可能追得上沈聽檀,仍是飛奔而去,全然顧不得許蓮兒。
良久,他足下踉蹌,重重地倒在了荒草中。
冬日的荒草枯黃不堪,全無生機,泛出陣陣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