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學藝不精,但躲過這一鐵鍬綽綽有余。
宋若素方要閃避,鐵鍬已被沈聽檀扣住了。
沈聽檀側過首去,溫言道:“若素,小心些。”
老婦人壓根無法將鐵鍬抽出來,沈聽檀卻要自己小心些。
宋若素心口一暖,暗道:這人間不止有地獄,還有極樂,師尊便是我的極樂。
老婦人費了一番功夫,在這數九寒冬折騰得黃豆大的汗珠紛落,都沒能奪回自己的鐵鍬,反而險些摔著。
人一旦上了年紀,最忌諱摔跤,不少老者便是摔了一跤後,成了癱子,再也起不來了。
幸運者,子女照顧得好些,尚有幾年活頭;不幸者,子女不聞不問,不出一月,便會命喪黃泉。
單單“拍喜”,逼著兒媳生孫子不至於遭這份罪。
是以,沈聽檀數度以術法將老婦人扶了起來。
老婦人將鐵鍬一放,接著往地上一坐,哭道:“造孽啊,造孽,老身不過是想抱大胖孫子哪裡錯了?沒想到有人不讓老身如願,想害老身死不瞑目,蒼天無眼啊,老胡家九代單傳,要毀在老身手裡了,老身怎麽有臉下去見老伴啊……”
村人對於“拍喜”已習以為常了,自是義憤填膺,或舉著木棍子,或提著鐵鍬,或抄起竹條,齊齊衝了上去,將三人團團圍住了。
竹條……
宋若素不禁想起了弟弟,弟弟便是被爹爹用竹條活生生地打死的。
他恨極了竹條,恨得牙癢癢,更恨救不了弟弟的自己,他又怕極了竹條,竹條抽破了弟弟的皮肉,奪走了弟弟的性命。
他下意識地扯了扯沈聽檀的衣袂,被沈聽檀拍了拍手背,方才慢慢地冷靜下來。
少女原本正躲在兩位公子身後瑟瑟發抖,見狀,趕忙道:“兩位公子快走,莫要管我。”
宋若素一時衝動地問道:“你想走麽?我們帶你走好不好?”
少女答道:“你們帶不走我,他們人多勢眾。”
顯然少女是想走的。
宋若素望向沈聽檀,沈聽檀並未反對。
那男童尚未打夠,鑽過大人胯/下,到了少女跟前,舉起木棍子,口中含含糊糊地說著甚麽,又要打。
適才男童亦說著甚麽,由於口齒不清,宋若素並未聽清,此番才知,男童說的便是“生不生,生不生”?
沈聽檀指尖一點,男童手上的木棍子化作了木屑,與此同時,在場所有的凶器亦化作了碎屑。
男童嚇得哇哇大哭,被其母抱了起來,好生安慰。
其他村人猝不及防,面面相覷。
“走罷。”沈聽檀堪堪說罷,忽見一中年男子提著一竹籃紅棗、花生從不遠處走過來了。
紅棗、花生,意寓著早生貴子。
早生貴子本是好事,但用這種迷信且惡心的法子早生貴子可就不是甚麽好事了。
中年男子不明情況,問道:“‘拍喜’結束了麽?”
老婦人跌跌撞撞地到了兒子跟前,告狀道:“兒啊,來了兩個妖怪,‘拍喜’沒成。”
中年男子氣急敗壞地將竹籃一砸:“哪裡來的妖怪?‘拍喜’怎會沒成?我可不能斷子絕孫!”
老婦人一指:“便是這兩個妖怪。”
中年男子到了所謂的兩個妖怪面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其中身量矮些的那個妖怪,瞬間將“拍喜”一事拋到九霄雲外了,舔著臉道:“敢問美人芳名?”
沈聽檀立即擋在宋若素面前,將宋若素擋得嚴嚴實實,宋若素順勢埋首於沈聽檀的蝴蝶骨中央,竊喜道:師尊不喜歡我被登徒子調/戲。
中年男子不滿地道:“我是在與美人說話,關你個程咬金甚麽事?”
宋若素環住沈聽檀的腰肢,從沈聽檀身後探出首來,扯謊道:“他才不是程咬金,他乃是我的夫君。”
聞言,沈聽檀怔了怔。
這宋若素曾在自己為其綁發帶之時,輕啄自己的唇瓣,玩笑說自己像極了其夫君。
未料到,這宋若素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說了。
宋若素明知沈聽檀十之八/九不會當場否認,卻拿怯生生的雙目望向沈聽檀。
沈聽檀的心臟被宋若素望得發軟,微微一笑,不作聲。
名花既然有主,采擷不得,中年男子即刻換了張面孔,罵道:“死斷袖!”
宋若素沒好氣地道:“我斷袖斷得光明正大,倒是你,自己無能,無法令你娘子懷上身孕,便將罪過按在你娘子身上,弄了一出荒唐的‘拍喜’,實在是可笑可憐,我勸你不若你尋個大夫看看,或許還有得救。”
中年男子被傷了男性自尊,氣得結結巴巴地道:“你竟敢……竟敢汙蔑老子!老子……老子弄死你!”
他飛撲上去,卻是撲了個空,非但那牙尖嘴利的美人不見了蹤影,連自己素來柔順的娘子都消失了。
惟有一句話沒入了他的耳蝸:“記得去看大夫。”
他罵罵咧咧了好一會兒,奈何三個狗男女不知哪裡去了,有仇報不得。
跑得如此之快,果然是妖怪!
那淫/婦是何時勾搭上那兩個妖怪的?
除了老婦人,村人皆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他正愁有力沒處使,索性揮著拳頭一通亂打。
彈指間,沈聽檀、宋若素以及少女已在一裡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