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沈聽檀居然道:“這‘往生鏡’乃是贗品,真品業已毀於千年前。”
贗品!這“往生鏡”竟是贗品!
宋若素失望至極,他無法知道弟弟過得好不好了。
“是為師親手毀了‘往生鏡’,至於這贗品是誰人造的,為師便不得而知了。”
千年前,剛滿一十又四的沈聽檀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往生鏡”,“往生鏡”會順應持有者的心意,持有者想看誰人的前世今生便能看誰人的前世今生。他分明不想看任何人的前世今生,“往生鏡”中卻無端映出了一名少年,少年與他同齡,有一個孿生弟弟,孿生弟弟調皮搗蛋,而少年壓抑著同弟弟一樣調皮搗蛋的天性,乖巧而懂事。
當時的他正隨師尊築基,身邊沒有一個同齡人,難免覺得寂寞。
他有時會對著少年說話,少年看不見他,從不回應他,卻是惟一陪伴著他的同齡人。
後來,少年與弟弟被山賊們擄走了,他眼睜睜地看著少年受盡折磨,卻甚麽都做不了。
再後來,他得了“往生鏡”的消息不脛而走,他不得不當著各懷鬼胎,前來求借“往生鏡”的一眾修者的面,將“往生鏡”毀了。
自此之後,他再也見不到少年了,更無從得知少年與其弟弟是否轉危為安了。
少年喚作“宋若素”,他不愛收徒,之所以收宋若素為徒,便是因為宋若素與少年同名同姓。
足足千年過去了,他尚且記得少年的眉眼,面前的宋若素與少年有六七分相似,不過他從未將倆人搞混過。
宋若素思及周瀚海,直覺得此番周瀚海為了討好原身,被一面贗品害得丟了性命實在不值當。
周瀚海恐怕是被原身引導著去取“往生鏡”的,“往生鏡”被沈聽檀當眾損毀一事過去太久,原身與周瀚海定然皆不知曉。
製造贗品者的目的是甚麽?
周瀚海又是如何知曉贗品在何處的?
“這贗品由為師保管,你切勿向旁人透露此事。”沈聽檀並不想再因“往生鏡”生出事端,縱然這“往生鏡”是贗品,但世事難料,他興許會被誣陷為為了獨佔“往生鏡”而在千年前演了一出戲的小人。
言罷,他徑直出去了,下一瞬,周瀚海的棺材朝著他飛了過來。
宋若素面色一白,被沈聽檀拍了拍手背,安慰道:“若素,莫怕。”
棺材緊跟在沈聽檀與宋若素身後,進了議事堂。
適才沈聽檀為了徹查玄心宗上下,以防再有人潛入,對宋若素不利,已將內門弟子全數召集於議事堂。
忽然之間,一副棺材直直地越過諸人,停於議事堂中央,自是引來了諸人的驚愕。
沈聽檀直截了當地道:“一盞茶前,瀚海身中劇毒,爆體而亡了,你們切記不能打開這棺材。”
諸人驚愕更甚,不過周瀚海在玄心宗內是出了名的廢物,人緣不佳,無人露出悲戚之色,周瀚海的英年早逝在區區幾聲歎息後,便被輕易地接受了。
“你們之中,可有人知曉瀚海這回下山去了何處?”全場最為傷心之人便是沈聽檀,周瀚海再不爭氣亦是他的弟子,更是師兄嫡親的侄兒,但對於諸人的反應,他並不意外。
諸人面面相覷,不發一言。
是有人明明知曉,卻出於某種目的對此有所隱瞞?抑或是周瀚海刻意不讓旁人知曉?
沈聽檀逡巡著諸人,半晌才道:“千離,瀚海的喪事便交由你操辦了。”
紀千離拱手道:“千離領命。”
這紀千離風姿俊朗,乃是原身的師叔,亦是原身的入幕之賓。
宋若素記得在原話本中所有的內門弟子無一逃出原身的掌心,差別只在於是否得了原身青眼,被原身帶上了床榻。
玄心宗對於內門弟子有容貌要求,容貌醜陋者除非天賦異稟,否則至多只能當外門弟子,而這一規定恰合原身的心意。
宋若素早已忘記諸人的姓名了,一面悄悄地打量著他們,一面憂心忡忡地暗道:不知原身目前為止招惹了多少人?
他正苦惱著,忽而被人點名道:“宗主,單單我一人怕是忙不過來,能否請若素幫忙?”
難不成……
他抬首向說話的紀千離瞧去,猝然與紀千離四目相接,紀千離目中生著壓抑的火光,幾不可見。
顯然紀千離是想借著喪事的名頭與他親近。
他欲要拒絕,但平日裡原身與大師兄親厚得很,大師兄過世了,他沒道理拒絕幫忙操辦大師兄的喪事。
緊接著,他欣喜地聞得沈聽檀道:“若素受了驚嚇,身體抱恙,不便幫忙。”
沈聽檀望向譚霄:“霄兒,便由你幫著千離操辦瀚海的喪事罷。”
譚霄恭聲道:“徒兒謹遵師尊之命。”
沈聽檀僅有徒弟三人,周瀚海是大徒弟,譚霄是二徒弟,而宋若素是小徒弟。
宋若素暗暗地觀察著譚霄,根據原話本,原身所有的入幕之賓中,譚霄與原身的身體是最為契合的。
譚霄曾有過欺師滅祖的念頭,有一回,倆人耳鬢廝磨,原身逼著譚霄許諾再也不會覬覦沈聽檀。
原身其實不懂何為心悅,但原身是心悅於沈聽檀的,容不得任何人用異樣的眼光看沈聽檀,包括他自己,然而,他卻矛盾地對沈聽檀使了不少下三濫的手段,甚至下過合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