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南氣急敗壞,以為又是扶玉秋的詭計,當即施力想要狠狠將火雨強行壓下。
可下一瞬,他還沒反應過來,膝蓋便猝不及防跪地,險些將嬌弱的膝骨震碎。
後知後覺的威壓撲面而來,明南瞬間從怒火中清醒,瞳孔猛地擴散。
所有的情緒都來得太慢,直到他額角的冷汗滴落到地面上時,明南才發覺自己心中是一股無窮無盡的恐懼。
那是來自鳳凰的威壓。
明南恐懼地額頭觸地,心思艱難急轉,想要找到自己這一舉動的理由。
“尊上恕罪……”他渾身發抖,抖聲道,“這隻白雀偷盜您的翎羽傳承,我是怕他會對您不利,所以才……”
隨著明南一字一字說出,那威壓越來越強,明顯是不想聽他解釋。
明南膽戰心驚地住了嘴。
鵷雛火焰依然懸在半空,像是被凍結似的。
周遭雲霧縈繞,隱約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
明南的視角可以看到繡著鳳凰暗紋的衣擺層層疊疊如連綿不絕的雲,走動間將霧氣掃拂到兩邊。
仙尊緩步從雲中而來,一步步像是重鍾似的撞在明南緊顫的心口。
最後,他停在明南面前,溫柔的聲音傳來:“抬起頭來。”
鳳凰威壓並未消散,明南幾乎要趴到地上,聽到這句話只能用盡所有力氣,渾身發抖地雙手撐地,溫順地仰起頭來。
仙尊微微俯下身,伸手摸了摸明南沾滿血跡的臉,似乎可惜地道:“怎麽傷到了呢?多漂亮的一張臉。”
明南喃喃道:“尊上……”
話音剛落,仙尊輕柔撫摸他臉頰的手猛地下移,冷漠地掐住揚起的修長脖頸。
明南瞬間失聲,驚恐看他。
“我不是還勉強活著嗎?”仙尊笑著說,“九重天之事,何時需要你越俎代庖了?”
這些年,明南無論闖出什麽禍,仙尊從來都會縱容他。
但這是第一次……
他從這溫柔的白衣仙尊身上,感受到了毫不掩飾的殺意。
他真的會殺了自己!
明南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只是因為那隻白雀嗎?
可明面上,自己只是為了幫助仙尊拿回被盜走的鳳凰傳承而已。
退一萬步講,就算仙尊再重視那隻白雀,剛才那些鵷雛火根本未傷到他一根毫毛。
他為什麽想殺自己?
明南渾身發軟,掙扎著張口,妄圖引起仙尊憐惜。
“我……我兄長……”
仙尊淡淡道:“你兄長?對,他的確救過我。”
明南眼中浮現些許希望。
“我涅槃過,對當年之事記得不是太清,但情感仍在。”
仙尊依然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像是懷念當年:“我自幼被朱雀仙尊囚在鳳凰墟,成年後,他又妄圖將我帶到九重天殉金烏。”
明南不知他要說什麽,茫然看他。
“多悲慘啊。”仙尊柔聲說,“這麽悲慘又無趣的人生,要是突然有個人不顧性命,將我救出地獄,我必定滿心歡喜、感動、溫暖,將其視為神明,恨不得為他奉上所有,對嗎?”
明南打了個寒顫。
仙尊突然又笑了起來,那雙金瞳不知何時醞釀起猩紅的雲霧。
“可說來也怪,明明那是用性命救了我的‘神明’,為什麽我每次想起你兄長……”
那隻好像只會撫箜篌的修長五指一點點用力,仙尊近乎愉悅地看著明南的臉色越來越白,神情越來越邪嵬,恍如黃泉地獄的森羅鬼刹。
“……為什麽我一想起他,心中湧出的,卻是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的殺意呢?”
明南的瞳孔緩緩渙散,耳膜好像有鼓在急急地敲擊。
仙尊這次……是真的想要置他於死地。
明南一直以為自己是靠著哥哥才被仙尊縱容這麽久,但現在他終於明白。
自己的兄長當年或許並未救仙尊,相反還得罪了他。
外界相傳,鵷雛族受仙尊庇護,雞犬升天,但此時看來,卻並非如此。
鵷雛族和三族沒什麽分別,也只是仙尊打發時間的玩物。
仙尊對他的感情,也不是愛護、縱容,甚至如他所說,自己只是一件漂亮的花瓶。
他瘋到連朱雀神君都能殺,更何況輕飄飄打碎一只花瓶呢。
明南眼瞳渙散,被逼出來的熱淚緩緩從眼尾流下。
突然間,鉗在明南脖頸的手猛地移開,新鮮的空氣湧入肺腑中,讓死裡逃生的明南撕心裂肺地咳了出來。
他虛弱地抬頭看去。
剛才還在發瘋的仙尊不知察覺道什麽,快步走到那奄奄一息的白雀面前,動作輕柔地將他捧在掌心。
白雀已然昏睡過去,但身上除了有些灰塵,並無外傷。
仙尊眉頭緊皺,略一查探,發現那經脈中的靈力卻是亂七八糟,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迅速消耗他的生機。
“雲歸。”
雲歸轉瞬出現:“是。”
“去雪鹿族。”仙尊冷冷道,“請雪鹿族主前來九重天。”
雲歸已經習慣仙尊對這隻白雀的特殊對待,二話不說飛身化為巨龍離開。
仙尊將白雀捧在懷裡,回頭冰冷看了明南一眼。
那神色,是切切實實的殺意。
仙尊一直把自恃鵷雛少族主的救命之恩為依仗的鵷雛一族當樂子瞧,似乎想知道他們那些人到底能做出多可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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